妖女亂國 第271節
“他在北魏?!”檀邀雨只覺得自己頭皮發炸,就像是一把刀悄無聲息地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還全然不知。這種恐懼感,瞬間席卷了邀雨全身。 “快!我們去炳靈寺!師父和云師弟!”檀邀雨瞬間就反應了過來,舉步就要走。 北寧行者拉住她,“已經傳了消息去了,他們很快就會回來枹罕城同我們匯合。然后一起回行者樓。去北邊清繳的行者也會將亡去的四位行者送回行者樓?!?/br> “可是!”檀邀雨急道:“炳靈寺那邊只有師傅他們幾位武功高強的,若是遇到拜火教圍攻,又有那個教主在的話……!” 檀邀雨不敢往下想,她讓云道生和師父去炳靈寺傳道本是為了增加他們的福報,若是因此害他們喪命,檀邀雨不敢想象,自己會不會因此崩潰。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找到抵消天譴的辦法,若是兩代卜算者同時喪命……”檀邀雨堅持道,“我要去接他們?!?/br> 北寧行者身子一轉,跟著其他行者也動了起來,全都攔在邀雨面前,“我們不能讓你去。你是樓主。是如今行者樓最要緊的人。即便姜師兄和云師侄同時喪命,我們也不能放你出去冒險。我們收到了蒼梧尊者的指令,三十人必須不分晝夜地保護你?!?/br> “你們瘋了!”檀邀雨也顧不上禮節了,“那是我師父和我師弟!你們讓我坐在這兒等他們遇到危險?!” “樓主!”北寧行者提高了聲音嚴肅地喝道:“卜算者的存在,是為了輔佐樓主扶正天道。最終能讓天道回歸正途的,永遠只有身為拐點之人的樓主!莫說是犧牲兩名卜算者,就算是今日我們三十人全喪命于此,你也不能出事!否則,行者樓將再無維系之法!” “胡說八道!”檀邀雨終于怒了,“我為了什么才做的樓主!若是他們死了,我還做這個狗屁樓主干什么!前輩你松開我,我要去接他們!” 檀邀雨剛想掙扎,就覺得身上一軟,緊接著人就晃晃悠悠地向后倒了過去?;秀遍g看到身后嬴風的臉,感覺到他伸手接住自己,攬在懷里。 第五百八十七章 、我在 倒在嬴風的懷里后,檀邀雨模模糊糊地聽到北寧行者的怒斥聲,“嬴風!你對樓主做了什么?!” 嬴風的眼睛同檀邀雨滿是淚水的雙眸對視,輕聲安慰道:“只是一點兒讓你入睡的藥。不會睡很久的……你別擔心師伯和師弟,你還有我在。我替你去。你知道我的披風抹月的,即便是十個拜火教教主也捉不住我。我一定把師伯和師弟給你平安帶回來。你乖乖睡一會兒,等你醒來,我們就都回來了……乖,聽話……” 檀邀雨沒能聽清嬴風后來說了什么,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嬴風將邀雨打橫抱起來,將她送回房間。給她蓋好了被子,確認她睡得很沉,才轉身將一個個小布包交給了墨曜,“若是我回不來。把這個給她?!?/br> 墨曜頓時慌了,“嬴郎君!您千萬別這么說!您一定能回來的!婢子知道,女郎雖然平時對您冷冰冰的,可婢子知道,她只有對您才不一樣。這不是她的本心,都是那情蠱做的怪!若是女郎自己,一定會對您全心全意的好的!您一定要平安回來!要是你們都出事,女郎一定會垮掉的!” 嬴風笑得好看,“替我好好守著她。等本公子回來,一定好好打賞你這個小丫頭!” 嬴風說著就走出了邀雨的寢宮。北寧行者正在外面等他,他看向嬴風,語氣沉重道:“我們既受了蒼梧尊者的指示,就不能離開樓主半步。你此去千萬小心,萬不可負氣力敵,任何時候,都要以自保為上?!?/br> 嬴風一改往日嬉笑的態度,鄭重其事地向北寧行者抱拳施禮,“樓主就交給前輩們了?!?/br> 北寧行者頷首。嬴風見了,笑著騰空而起,踏雪而去。 ——分界線—— 平城王宮內,崔浩恨不得自己腳上長出兩雙翅膀。此時他是真羨慕檀邀雨那種練武只能,不管多高的墻,多深的河,都能來去生風。 他一路接近小跑地到了拓跋燾的寢宮,被內侍直接攔下。宗愛聽見聲音從寢殿內轉了出來,見來人是崔浩,趕緊上前恭敬地彎腰作揖道:“大人怎么冒雪來了?” 崔浩心急道:“本官有急奏,要面見陛下。請中常侍代為通稟?!?/br> 宗愛露出一臉為難,“你看看,昨天陛下剛封了盈容華,這也算是新婚之夜,咱們可不好直接進去打擾啊……” 崔浩忍著想啐宗愛一臉的沖動。這宗愛最會看人下菜碟,他哪里是不敢進去打擾,分明是知道拓跋燾今日心情不佳,才不想去觸霉頭。 崔浩轉而又心中嘆息,自從叔孫建回來,被陛下叫去問了一天一夜的話,拓跋燾就像是成了個炮竹,不管多小的事兒,只要不順心就立刻怒火滔天。 最開始崔浩還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兒,直到拓跋燾下旨將一直以女官身份服侍在側的盈燕封為盈容華,崔浩才瞬間明白了過來。此事十成十是跟檀邀雨有關。 崔浩趕緊派人去打探,把叔孫建連灌醉了三日,才套出了一些話。想想當初孤身一人,帶著個婢女就住進尼姑庵的那位天女,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幾萬的軍的統領,且戰力驚人。這事兒怕是攤在哪個男人身上都是難以心情平靜,更何況是一國之君。 可崔浩此時沒時間慢慢等拓跋燾恢復正常,眼看宗愛沒有絲毫要進去通報的意思,崔浩立刻沖著寢殿的窗戶高聲道:“陛下!臣崔浩有急事奏報!陛下!臣崔浩有急事奏報!” 崔浩一連喊了三聲,才被宗愛制止,宗愛面露為難道:“崔司徒喊也喊了,可別再為難小人?!?/br> 崔浩哪兒肯理他,正要再叫,就聽宗愛又道:“大人喊那么大聲,陛下若想聽見,肯定聽見了。陛下若不想聽見,您不妨再等等。這男女之事斷不得,崔司徒該比小人明白才是啊……” 崔浩真是被這齷齪話惡心了一臉,正要反嘴罵宗愛一句,就聽寢殿內傳來拓跋燾的聲音,“進來吧?!?/br> 崔浩懶得再同宗愛多說,從宗愛手里抽出自己的袖子,冷哼了一聲,邁步朝寢殿內而去。 雖說崔浩厭惡宗愛,卻也明白宗愛說的話不是全無道理,所以一進到寢殿內就趕緊低著腦袋,眼睛除了地上的金磚,絕不多看一物。 拓跋燾心情極差。他不明白,為什么檀邀雨非要把自己變成他的敵人。他也不明白,不過是被個不識好歹的女人辜負了,他為何能氣到恨不得殺光身邊所有人! 若不是竇太后聽說他在宮中打死了個宮女,叫他去問話,訓誡了他幾句,拓跋燾身邊遭殃的怕是絕不止一個小侍婢了。 可即便他強行壓制了自己的暴虐之氣,那股怒火卻依舊無法消散。所以他封了盈燕,他想借此報復檀邀雨,雖然明知檀邀雨可能根本不在意。 然而魚水之歡卻在中途被打斷,拓跋燾真是吃人的心都有了。寢殿內爐火很旺,所以他身上只披了件中衣,連帶子都沒系。像是故意要讓崔浩看見龍體,然后找個借口治他的罪。 結果崔浩腦袋恨不得埋進地磚里,讓拓跋燾更加氣兒不打一處來。 他坐在床榻邊,冷冷地問道:“什么事兒?!?/br> 崔浩立刻回到:“回稟陛下,黃河結冰了?!?/br> 拓跋燾騰地從床榻上站起身,滿臉喜色,“當真?這才剛入冬!” 崔浩松了口氣,果然只有打仗最能讓這位陛下消火,“千真萬確,三個方向的探子回報皆是如此?!?/br> “好極了!”拓跋燾一拍大手,“去安排,朕要親征!” 崔浩領命剛要走,拓跋燾又叫住他,“等等!讓那個新選上來的將軍,叫什么來著?還有花木蘭與朕同往!” 崔浩忙答:“那位將軍名叫阿胡拉?!?/br> “對!阿胡拉!”拓跋燾這才想起來,“讓他同朕一起去?!?/br> “喏。臣這就去安排?!贝藓普f完退身而出。臨到門口時又聽到拓跋燾下旨道:“盈容華深得朕心,賜封號‘雨’!此次出征,隨行服侍?!?/br> 第五百八十八章 、恐懼 檀邀雨醒過來的時候,墨曜正睡在她腳邊。整個寢殿內,除了她自己和墨曜,就再沒有別人在了。 若不是檀邀雨還能感覺到房頂上屬于幾位行者的氣息,她甚至會覺得自己被這大雪掩蓋,與世隔絕了。 “墨曜……”檀邀雨無力地喊道,“給我水?!?/br> 墨曜聽到邀雨的聲音,立刻醒了過來,她趕緊起身去拿水。這會兒功夫,昏睡前的記憶一點點兒地恢復了過來。 檀邀雨接過水,輕輕抿了一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問道:“回來了嗎?” 墨曜不吱聲,只低頭看著邀雨身上蓋的錦被。 “我睡了多久了?”檀邀雨又問。 “快一天了?!蹦状鹪挼穆曇粼絹碓叫 ?/br> “藥是你幫嬴風下的?”檀邀雨的聲音變得平靜無波,如同暴風雨前過分寧靜的空氣。 “女郎!”墨曜噗通跪了下來,“婢子錯了!婢子再也不敢了!您怎么罰婢子都成,您別趕婢子走就行!” “出去跪著?!碧囱攴畔滤?,起身自己披上了大氅。 墨曜二話不說,直接跑到外面,毫不猶豫地跪到了雪地里。 檀邀雨系好大氅的帶子,正要往外走,就見北寧行者走了進來,“你不能出去?!?/br> 檀邀雨站住腳,“前輩,雖然我不想對您無禮,但我還是行者樓的樓主。只要這個身份不變,我就是行者樓最高的指揮者,不是我師公。你若是執意只聽從蒼梧尊者的命令,那就動手把我從樓主位上拉下來,不然,就隨我同去?!?/br> 北寧行者皺眉,沒想到檀邀雨醒來后會變得如此強硬。她顯然不會再改變心意,與其爭執下去,不如想辦法更好地保護他。 “大軍呢?可要通行?” “用不著?!碧囱旯麛嗑芙^,“他們太慢了。而且拜火教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悄無聲息地集結過萬的兵力。炳靈寺那里還有一萬的盧水胡傭兵,若是這一萬人還不夠,那多一萬人就是徒勞?!?/br> 北寧行者嘆了口氣,“好,我們同你一起去?!彼f著,先一步走出去,對空中打了個呼哨,很快就有幾條身影從寢殿各個角落中現身,同北寧行者碰頭后,轉身離開,顯然是去準備出發的東西了。 檀邀雨緊了緊自己的大氅,走出寢殿,感受寒風猛地撲面而來。她卻突然感覺不到冷了……原來恐懼是這樣的感覺……讓你曾經喜歡和討厭的東西都失去了色彩。腳步就像是停在了深淵的面前。眼睛往下看著,等著大腦決定,是跳下去,還是等著深淵下面的猛獸撲上來。 “跪到里面去吧?!弊哌^墨曜身邊時,檀邀雨停下腳步,“你也嘗嘗看,跪在那兒,等著恐懼到來,卻什么也做不了的心情?!?/br> 墨曜眼淚如決堤般涌出來,她一把抓住邀雨大氅的一角,“女郎!您帶婢子去!婢子不怕死!婢子知道錯了!” 檀邀雨卻聲音冷絕如冰,“跪進去。這是你應受的懲罰?!?/br> 說完她不再停留,直接走出了院子。 你的確不怕死……可是我怕你死……怕你們死……只剩下我一個人。 第五百八十九章 、雪山行 雪已經越下越大了。當檀邀雨不得不頂著往脖領里鉆的雪,騎馬往北急奔的時候,原本應該用銀裝素裹來形容的晶瑩世界,在她眼里就只剩下惱人的寒冷。 檀邀雨忍不住將自己的兜帽和大氅緊了又緊。雖然兜帽幾乎把她的臉都遮住了大半,可是每次有雪花打進她眼睛,檀邀雨都會在心里把拜火教的人從祖宗八輩開始咒罵一遍。 雪天壓住了許多的聲音,整個天地間似乎就只剩這一隊人的馬蹄聲,和每人馬背上背著的弩機相互碰撞的聲音。 檀邀雨嫌棄大部隊行軍過慢,原本想讓崔勇帶人在枹罕城待命??纱抻抡f什么都不肯,非但分了一隊輕騎跟著邀雨他們,另外又率大軍跟在后面,以防不測。 何盧怕邀雨沒有弩機營保護吃虧,趕緊把自己剛造出的幾十把隨身的弩機給了邀雨他們。雖然檀邀雨覺得這東西肯定不可能對拜火教教主造成任何傷害,不過收拾些小雜魚還是挺方便,遂也沒拒絕。 炳靈寺其實就在枹罕城北面,距離上并不遠。只是雪天降低了馬的速度,才讓檀邀雨他們跑了大半日才到炳靈寺附近。 只是檀邀雨沒想到,原本通往炳靈寺的山路居然因為塌方,整個山路被土石蓋了個密不透風。就連附近容易攀爬的山壁也都塌陷了。 不用檀邀雨發話,就已經有幾位行者從馬背上騰身而起,順著塌陷的地方一路用輕功攀了上去。 不過多時,幾人回返,都是一臉嚴肅。 “應該是被人砸蹋的,”北亭行者指著路當中最大的一塊石頭道:“雪太大看不真切,不過這一塊最大的石頭原本應該是半山腰上突出來的一塊。能用輕功躍到那么高,還能發力一掌將大石擊落,內力非凡,怕是個棘手的?!?/br> 檀邀雨順著北亭行者指的方向抬頭去看,隔著大雪只能迷迷蒙蒙地看見山崖上新斷裂的印子。那處的斷口與其他巖壁的顏色明顯不一致。 檀邀雨默不作聲地估量著對手的強弱,猜測若是她自己出手,是否能做到這個地步。 片刻后,邀雨下令,“我們先用輕功過去,輕騎兵隊留在此處清理亂石,等后面崔將軍的大隊人馬到了,再一同趕上來?!?/br> 檀邀雨說著,將身上的轉龍九節鞭卸了下來,手腕一甩,九節合一。她又伸手取了一架弩機背在身上,“敵暗我明,諸位前輩一定小心?!?/br> 眾行者紛紛點頭表示明白。剛要前行,就聽空中一聲喜悅的呼喊,“邀雨!” 隨著話音,嬴風就似一顆隕石般從天上直墜而下,雙腳即將落地時,在空中瀟灑利落地翻了個跟頭,隨即在離邀雨十步遠的地方穩穩落了下來。 檀邀雨見到嬴風平安無事,當即松了口氣,方才緊繃的神經也緩解了不少,忙問道:“怎么回事?你怎么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