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亂國 第263節
夏軍和北魏軍一個山上一個山下地對峙到第四天的時候,雙方已經都是灰頭土臉了。 肚子餓不說,為了滅火,不少士兵都被熏得一臉灰黑,衣服也有些被燒了,完全沒了北魏雄師的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兩幫乞丐在打架搶山頭呢。 相對于這邊飯都吃不上了的兩軍,仇池軍卻是一個個紅光滿面,吃得飽,休息得好,摩拳擦掌地等著隨時沖鋒陷陣。 “是時候去找赫連定聊聊了?!碧囱昝摰粢簧礞z甲,讓墨曜幫她換上仇池國的服飾,轉出來對嬴風使了個眼色,“帶我進去夏營?!?/br> 嬴風立刻伸手要去抱邀雨,檀邀雨有些不情愿地避了一步,“非得抱著嗎?” 嬴風一副理所當然,“背著的話我跳不動。你最近吃太好,都有點兒發胖了?!?/br> 檀邀雨強忍怒火,一腳跺碎了旁邊一塊大石,“你以后講話前,最好先想想,是你的骨頭硬,還是這塊石頭硬?!?/br> 嬴風立刻舉手表示投降,然后不顧檀邀雨有些僵硬的脊背將她抱起,腳下披風抹月發力,帶著兩人急速越到比山頭還高的高度。 嬴風心知無論他現在做什么,檀邀雨都不會反抗,于是壯著賊膽捏了捏邀雨的腰肢,“還是有點兒rou抱起來舒服?!?/br> 檀邀雨立刻耳根發紅。她大概是過了抻個子的年紀,所以最近身上開始長rou,乍看上去不顯,實際讓她多了點兒女人的曲線,不再是遠望一根桿子了。 這明明不是壞事,可偏偏從嬴風的嘴里說出來,就讓檀邀雨十分地別扭和介意,絲雨輕弦立刻就要開始攻擊。 嬴風趕緊討饒,“在空中呢!空中呢??!掉下去咱倆都得受傷?!笨善@張嘴也是管不住地想鬧檀邀雨,想看她因為自己鬧脾氣。 “我說你是不是這幾天都沒洗澡?” 嬴風的話音未落,就感覺懷里的檀邀雨僵了一下,他趕緊在自己被絲雨輕弦穿成篩子前補了一句道:“為什么身上還是香香的?” 這次不止是耳根,邀雨的臉都燒了起來,她有些奇怪地摸摸自己的雙頰,鬧不清現在的情緒究竟是什么。 這一幕落在嬴風眼里,簡直比打了勝仗還讓他開心!會害羞的話,就說明邀雨的情緒已經漸漸擺脫蠱蟲的控制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只要自己繼續這樣逗她,那蠱蟲早晚會無法再壓制邀雨的情感? 嬴風來不及細想,就已經看見腳下被燒得亂七八糟的夏軍軍營了。 嬴風辨認了一番,帶著邀雨直接落到了一個軍帳前面。 伴隨著守衛“什么人!”的大喝,赫連定周圍的幾名守衛就都被檀邀雨的罡氣彈飛了出去。 邀雨旁若無人地掀了帳簾,踱步入內。 見赫連定已經拔刀相對,身上的鎧甲也全整齊,估計他這幾日都沒敢放松過。滿臉雜亂的胡茬,凹陷的臉頰和眼窩。真的很難讓邀雨將眼前這人跟大名鼎鼎的平原王聯系到一起。 檀邀雨隨意地一擺手,赫連定緊握的刀就脫手自己飛了出去,穿破了帳篷掉到了外面。 邀雨淺笑,“舉刀相向?這可不是待客之道。你怕是還不認得本宮,本宮乃仇池仙姬檀氏邀雨?!毖陹吡搜蹆墒挚湛盏暮者B定,“本宮是該稱呼您一聲平原王,還是夏皇?” 平原王是赫連昌還在位時給赫連定的封號。雖說赫連昌被俘后,赫連定自立為帝,不過終究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各國也并不認可他這皇位。畢竟他大哥赫連昌還活著,也并沒有給他任何傳位昭書。 赫連定一聽是仇池仙姬,警惕只比方才更甚,“你怎么進來的?!這座山都被朕的人把守著,你是如何上的山?!快說!” 在赫連定想來,檀邀雨一定是找了什么能避開耳目的偏僻小道。若是這樣,他這兩萬夏軍就有救了! 檀邀雨猜到了他的想法,只覺得愚蠢這東西大概是真的會遺傳,她冷冷地反問:“本宮姑且稱你一聲夏皇。夏皇若問本宮是如何上的山,不如先問問你的父皇和兩位哥哥是怎么死的?!?/br> 雖然那三位當初是實打實地自相殘殺,可檀邀雨不介意冒領幾個人頭來恐嚇下赫連定。 赫連定的臉果然白了一分。雖然很多人謠傳父皇和兩位皇兄是死于仇池仙姬的詛咒,可赫連定從沒信過。作為赫連皇室唯一還算有領軍之能的赫連定,他從來只相信真刀真槍。 可面對檀邀雨的憑空出現,赫連定的人生中第一次懷疑這世上怕是真有神力存在。赫連定其實曾對北涼的廣武城一役中遠遠見過檀邀雨一次。 他后來也得知,檀邀雨在那一役中,用他的士兵身上扒下來的甲胄,喬裝成自己人混入了統萬城,以至于統萬城后來被奪,整個大夏從此衰落。 第五百六十八章 、做一條狗 細細論起來,檀邀雨和赫連定的仇可是結得深不見底。所以赫連定直接懷疑地問道:“你是來殺朕的?” “不,”檀邀雨一點兒都沒有賣關子的意思,直接道:“本宮是來給夏皇指一條生路。不妨告訴你,本宮和北涼的軍隊如今都駐扎在離此地不遠的地方。我們原本可以等你們同北魏拼個你死我活后,然后再趁機將你們一網打盡?!?/br> 檀邀雨的語氣變得愈加輕松,“可是本宮聽說,夏皇的哥哥,也就是北魏如今的會稽公赫連昌就要到了。想必不用本宮說,夏皇也能猜到他是來做什么的。赫連昌雖然昏聵,可他好歹是名正言順的前夏皇。若是他親自招降,許以高官厚祿,夏皇覺得您如今的將士有多人還會陪著您,誓死守在這山包上?” 赫連定的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若說這世上如今最不想見到赫連昌的,怕就是他的這位親弟弟了。 赫連定很清楚,自己同已經被圈養起來的皇兄不一樣?;市蛛m然生得偉岸挺拔,實際就是個酒囊飯袋。所以北魏才會留下他,用來招安其余的夏人。 反觀赫連定,卻有可圈可點的領軍之能,也同魏軍對戰過許多次。一旦他投降,唯一的結局就是死得好看點兒。因此赫連定哪怕已經沒了糧草,也依舊不愿意投降。 赫連定通紅著的雙眼像餓狼一樣盯著檀邀雨,“你說得生路是什么?” 檀邀雨正色道:“反擊。你帶領夏軍聽從本宮的號令,受本宮差遣。本宮的救世軍便會幫你抵御魏軍和西秦軍,給你撕開一條生路?!?/br> “救世軍?”赫連定頓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狗屁救世軍!你們不過也是為了瓜分西秦的土地。你以為取個冠冕堂皇的名字,就能掩蓋你們目的?!哈哈哈,這真是朕聽過最可笑的笑話?!?/br> 檀邀雨卻淡定地等赫連定狂笑完,才接著道:“你說得沒錯。本宮就是為了西秦的土地。至于救世,也是順手為之??刹还鼙緦m的軍隊叫什么,現在只有本宮能救你。你確定要繼續用這種狂妄的態度同本宮說話嗎?” 赫連定的笑聲立刻卡在了嗓子眼兒,他再次抬眼去看檀邀雨,“你們的兵力不足以同北魏和西秦抗衡,所以才拉攏朕!好!朕可以幫你們,只是西秦的土地,大夏也要分一塊!” 檀邀雨揚眉,嘴角帶上了一個極其不屑的笑容,“你以為你有跟我談判的資本?” 赫連定只看見邀雨抬手打了個指響,他們原本站著的帥帳眨眼間被撕裂成了無數塊飛濺開來! 檀邀雨認真道:“本宮若想,現在就可以將你切得比rou燴還細……” 檀邀雨帶著猶如實質的壓迫感向前走了幾步,煙塵立刻在她的周身卷起了旋渦,“赫連定,你聽清楚了。本宮之所以在這兒,并不是為了西秦那點兒土地。而是為了救世這個聽來可笑的目的。你雖然死不足惜,可是你的將士們不過是聽命行事,沒有枉死的必要?!?/br> 赫連定從方才起,身體便一動不能再動。他只能驚恐地看著邀雨靠近,看檀邀雨伸手搭在自己肩頭的盔甲上。 檀邀雨帶著內力的手輕輕一捏,赫連定肩頭的盔甲便瞬間粉碎,掉落在地上。周圍早就圍了一圈的夏兵,卻因兩人距離太近,忌憚檀邀雨直接殺了赫連定,遲遲沒人敢上前。 檀邀雨探身,盯著赫連定瞳孔急劇收縮的雙眼,笑道:“要么變成本宮手下一條忠誠的狗,要么就像喪家犬一樣狼狽地死去。你要選哪一種?” 赫連定只覺得自己的肩膀火辣辣地疼。想從檀邀雨手里撈好處的念頭早就不翼而飛。 實力相差太多,局勢完全不利,赫連定沒花費很多時間便做出決定,“朕愿意帶兵跟隨救世軍?!?/br> 檀邀雨笑著點頭,“早這么明理不就好了。也不至于浪費了好好的一頂帳篷和一副鎧甲?!?/br> 既然已經跪了,就干脆跪得徹底,赫連定趕緊拍馬問道:“仙姬說的是。不知仙姬打算何時發動進攻?” 檀邀雨白了他一眼轉身就走,“等著本宮的戰鼓聲吧?!?/br> 此時的北魏軍營里,叔孫建已經急得快薅頭發了。按計劃,赫連昌此時應該已經到了??扇缃癫粌H赫連昌不知走到哪兒了,連叔孫建派出去借糧的、四下探查的士卒也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叔孫建此時再遲鈍,也能反應過來,這是有第三方的勢力正在搗鬼。然而此時叔孫建依舊沒想到是仇池軍。畢竟仇池躲在城墻里太久了,這種事兒,一般都沒人會聯想到他們。 叔孫建此時反倒懷疑起了西秦,因為如今的魏營里還有一批西秦人留下幫忙圍山。他們若是想燒糧草,應該是很容易得手的。 越是這樣懷疑,叔孫建越不敢主動出擊。如今他能做的,就是派更多人出去傳遞消息,請求援軍。只要再多一萬人,叔孫建就有把握將西秦和夏軍同時拿下。 放在以往,叔孫建的做法并沒有錯。只可惜他的對手是檀邀雨這種不能用常理論斷的人物。檀邀雨的絲雨輕弦就盤踞在叔孫建的帥營,欺負他睜眼瞎,把北魏軍的安排聽了個明明白白。 不管叔孫建派多少人出營,從哪個方向出營,就算是悄悄夜里摸出營,也沒辦法逃過檀邀雨的圍捕。 此時的叔孫建,只覺得自己頭頂上張著一張大網。雖然他現在還能自由行動,可那網卻早就限制了他能活動的范圍。 如此壓力之下,無論是是誰都要精神過度緊繃,隨時肯能崩潰。所以當七日后,叔孫建聽到南北兩側同時傳來的戰鼓聲時,反倒莫名松了口氣,覺得自己終于從這種無形的壓迫下解脫了。 仇池軍在南,剛剛抵達的北涼軍在北,兩軍成犄角之勢,將魏秦聯軍抵死在山腳下。若是此時赫連定再沖下來,那叔孫建便是三面受敵。 可叔孫建卻不見絲毫驚慌。他不怕打仗,身為北魏數得上名號的將領,叔孫建打過的大小仗也不下幾十場了。 叔孫建騎馬立在一隊鐵甲兵之后,對整齊劃一的仇池軍喊道:“何方宵小,吃了熊心豹子膽,前來送死!你們躲了這么多天,終于敢從龜殼里冒頭了???莫說你們這兩只軟腳蝦的軍隊,便是赫連定現在也沖下來,本將軍也能將你們全軍覆滅?!?/br> 將軍陣前叫陣,本是鼓舞自方勢氣的一種手段,可仇池這邊卻安靜地詭異。整列軍陣中,仿佛只有懸劍太極旗被吹動的聲音。 忽然仇池先鋒營的后方帥旗一動,排在前列的仇池重騎兵團立刻分列兩側,馬槊的鐵桿砸向地面的震動聲中,檀邀雨緩緩騎馬而出。 第五百六十九章 、擺譜 檀邀雨毫不在意地徑直騎馬走向魏營,她一身銀甲泛著寒光,一張笑臉卻莊重沉靜。幽深的眸光深邃地掃過叔孫建時,直讓叔孫建打了個寒戰。 “怎么?還不下跪嗎?”檀邀雨清冷的聲音傳來,聽得叔孫建一愣。 “跪?跪誰?”叔孫建打了這么多年的仗,還是第一次遇見敵軍主帥上來就讓別人跪的。而且不是罵陣的那種“若跪地求饒,就留你條狗命!”的那種叫囂,而是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不容置疑。 “黃口小兒!可知本將軍姓甚名誰!吾乃大魏越騎將軍叔孫建,汝等何人?竟敢狂悖至此?!” 這次不用檀邀雨開口,跟上來的墨曜朗聲答道:“睜開你的狗眼瞧仔細!這位乃是我們仇池仙姬檀氏邀雨,是北涼王親封的翊圣仙姑!” 墨曜的話說到這里,另一側的北涼軍便齊齊抱拳,單膝跪地高呼,“拜見翊圣仙姑!” 等北涼軍呼聲的回響消失,墨曜才接著道:“仙姬更是你們大魏皇帝拓跋燾親封的圣尊大光耀天女。位比縣主!你的那個什么越騎將軍,難不成還比縣主尊貴了!讓你跪地請安有何不妥?!” 叔孫建覺得自己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遇見。首先他雖然知道檀邀雨的名號,卻根本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她,他剛才都把檀邀雨當成個男人了。 其次按照北魏的禮制,宗室封號擁有不可逾越的地位,他的確是該給檀邀雨請安的。只是這仗還沒打呢……他身為主帥,若是跪地向敵軍的主帥請安,這是什么畫風?這仗還怎么打?! “看來你不服?!碧囱暌娛鍖O建依舊梗著脖子坐在馬上,冷冷道:“所以你并不清楚本宮是誰,又能做些什么?!?/br> 檀邀雨手心一翻,明明隔著百步遠的距離,叔孫建的馬卻像是被一塊無形的巨石撞在了馬腹上,直接橫著倒了下去。叔孫建猝不及防,被拖累著摔在地上,又被馬身壓了一下,掙扎著剛要起來,手腳卻不聽使喚。 周圍的屬下慌張地趕過去救人,卻見叔孫建的四肢像是被什么牽住一樣,僵硬且不自然地動了起來,先是手被“啪”地一聲按在腦門上,接著上半身扭曲著就一個頭叩在了地上,最后才是雙腿,像是被人硬懟進身體里,膝蓋猛地頂到了胸口,痛得叔孫建一陣猛咳。 雖然姿勢有些難看,可叔孫建最后還是以俯首叩拜的大禮被定在了地上。他想要抬頭,可額頭就像是黏在了手上,而手則被釘在了地上,一動都動不了。 他能聽見前方再次響起的馬蹄聲,和周圍的人一點點退縮時,腳掌同土地磨出來的沙沙聲。叔孫建的副將也不管主帥的姿勢了,扛起維持著跪姿的叔孫建就往后撤。邊撤邊下令,“御敵!” 魏軍最外圈的士卒立刻舉起馬槊,統統指向檀邀雨。 檀邀雨未動,此時六位鶴發童顏的道長從天而降,在邀雨身前一字排開,落在北魏軍的面前,一副憑六人也敢與三萬魏秦聯軍抗衡的架勢。 還在后面看戲的嬴風正想著自己要不要也出場露個臉,就聽一聲巨吼從旁邊傳來,綠色的祝融也穿著鎧甲沖了出來,直接跑到邀雨身邊才站定。嬴風見沒自己的戲份了,索性返身去保護云道生了。 “真、真是天女……” 北魏軍中不知是誰哆哆嗦嗦地說了一聲。 檀邀雨的長相和穿著變了不少,一時難以辨認??勺H趨s讓任何見過他的人都印象深刻,絕對不會認錯。這一句話頓時讓不少人又向后退了幾步。 果然論威懾力,真是無人能及祝融…… 叔孫建雖然身體不聽使喚,腦子卻轉得很快。方才北側的軍隊雖然也舉著同樣的黑白旌旗,綁著同樣的頭帶,可他們喊得是“拜見翊圣仙姑”,所以那些是北涼的軍隊。而自己面前的這隊人馬,應當是來自仇池那個彈丸小國。 若是在以前,叔孫建若是知道敢來挑釁的是仇池和北涼這兩個小國弱軍時,估計會直接捧腹大笑了。 可如今他笑不出來了。因為他能明顯感到自己身后的三萬人馬正在怯戰。 可這也不能怪魏軍的士兵,他們這批人多是鎮西軍營抽調過來了。比起平城那些只見過檀邀雨幾面的定中軍,鎮西軍可是真真切切地經歷過檀邀雨的“神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