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懷璧 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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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耍賴的樣子和三歲的孩子沒什么兩樣,分明是她不對,這會兒倒成了衛嘉玉的不是似的。 衛嘉玉有心要當個嚴厲的先生,手中握著戒尺卻又難以狠下心腸。他知道這幾日聞玉的辛苦,白日里要去劍宗練劍,還要抽空溫習夜里所學的功課,晚上再到問事閣來補課,一天中能休息的時間少之又少。 他看得出她想要去姑蘇的決心,也發現她并非如她自己所說,是個憊懶的學生。實際上,在學武一道上,她已比他見過的大多數弟子都要努力。這原本是可以預料到的,只不過,一直以來他都因為她身上所展現出的過人天賦而忽視了這一點。 或許是自己并不適合教她,要是換個嚴厲些的先生對她來說或許更有幫助…… 他正想得出神,聞玉那邊卻遲遲沒有聽見他的動靜,以為他當真生了氣,又抬頭朝他看了過來。衛嘉玉叫她的目光所驚動,低下頭見她重新坐正了身子,朝他攤開手,心不甘情不愿地說:“好吧,是我不好,你罰我吧?!?/br> 衛嘉玉見她這一臉壯士斷腕的神色,不禁啞然失笑。他確實對她狠不下心,不過好在對她的性子總算還有幾分了解。 衛嘉玉放下手中的戒尺:“我不會罰你,是我教的不好,應當罰我才對?!?/br> 聞玉聽了這話奇怪地看他一眼,疑心他話中有話。 衛嘉玉卻并未過多解釋,他忽然起身繞到屋內的屏風后,聞玉一頭霧水地看著一道輕紗屏障后隱約透出的身影。男子背過身低頭解開了玉帶,緊接著一陣衣料窸窣的響動,沒多久,一件月白色的外袍就被掛在了屏風后的衣架上。 聞玉愣住了,不明白好端端的他為何要突然進屋換身衣裳。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角落的暖爐里發出炭火爆裂的輕微響動。 沒多久,站在屏風后的男子終于又走了出來,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是去后面換了身衣裳,而是上半身只剩下一件雪白的中衣系在身上,出來時從一旁的書架上取下一個小布包,隨即彎下腰放在她面前的小矮桌上。 他彎腰時中衣的領口散開些許,聞玉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沿著他修長的脖頸往下,瞥見了隱沒于衣襟中的一大片雪白的皮膚。衛嘉玉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起身時居高臨下地睨了眼坐在矮桌旁神色略顯不自然的女子,顯出幾分與平日里很不一樣的散漫清逸。 聞玉臉上神情雖然未變,但一顆心不知為何忽然間加快跳動了幾下,指尖僵硬地搭在膝蓋上,一動不敢動。不知他要做什么,又不知為何不想在他面前露了怯。 她垂下眼見目之所及處一片雪白的衣角,衛嘉玉走到她跟前隨即與她面對面坐了下來。 聞玉見他打開桌上的小布包,里頭露出一排粗細長短不一的銀針,他從里頭取出一根遞到她跟前:“刺我身上紫宮xue半寸的位置?!?/br> 聞玉一驚,倏忽抬眼看他:“……什么?” 眼前的男子臉上卻無半分玩笑的意思,一臉平靜地與她重復了一遍:“你若是只在腦海中記一遍卻容易忘,親手下過針,便會記住了?!?/br> 第77章 施針 屋中的暖爐里又添了幾塊炭火, 燒得屋子里頭暖烘烘的。 坐在矮桌旁的男子上半身只穿著一件雪白的中衣,并未完全褪下,只微微敞開衣領, 如仙鶴揚起一段雪白的脖頸,露出胸前一小片光潔的皮膚。 聞玉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領口下一截微微凸起的鎖骨, 蒼白的皮膚覆于其上, 凹出一小塊來, 渾似能在上頭蓄起一泓清水似的。再往下便是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 意外的是并沒有想象中那般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雖然清瘦, 但皮膚下竟也有一層薄薄的肌rou, 倒是不比尋常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那樣瘦弱。她不禁想起在沂山的山神廟里大早上撞見他在樹底下打拳的樣子, 沒想到就那種慢吞吞的拳法, 還真能練出幾分力氣來。 她倒也不是沒有見過男人的身子。在山里的時候,一年到頭在地里干活的男人們, 大多光著膀子,比他還要更健碩一些, 不過沒有他白。他白得跟塊上好的玉似的,一看便是一年到頭都規規矩矩穿著衣裳, 從沒曬過太陽的。 衛嘉玉像是終于叫她看得不自在, 輕咳一聲,強裝鎮定地催促道:“可以開始了?!?/br> “你急什么?” 聞玉回過神, 她那點兒剛冒出頭的羞赧, 如氣泡一般全叫手里的細針戳破了, 只一門心思地伸出手隔空在他胸前比劃了一會兒。恨不得眼前的是具清清楚楚的白骨架子, 好叫她一眼找到第二根肋骨的位置。 她伸出兩指在半空中比對了半天, 好不容易確定了位置, 終于落在他的胸口上。 屋外朔風不絕,屋內卻如陽春三月。 因為緊張,聞玉感覺手心出了些薄汗,指腹的溫度都要比以往高上一些,幾乎有些灼人了,連帶著叫原本只著一件中衣的男子體溫都陡然升高了些。 衛嘉玉忽然有些后悔,覺得這或許并非是個好辦法。尤其是她還總是摸不準位置,手指在肋骨間來回移了幾寸,總覺得她那雙手像是隔著一層薄薄的骨rou摸到了他的心臟似的,說不出是哪個更燙一些。 這確實是在罰他。 衛嘉玉垂眼看著女子的發旋,再往下便是她顫動的眼睫和挺翹的鼻梁。她一心一意地盯著他胸口肋骨的位置,想要找準那一個針眼大小的xue位,于是唇角緊抿,呼吸吐納雖已壓至最輕,但吐出的熱氣仍像羽毛那樣拂過他皮膚的紋理,叫他不自覺蜷起了藏在衣袖下的手指。 銀針刺破柔軟的皮膚,停在皮下半寸的位置。女子松開手,神情專注地看著那處,確定沒有出血之后,大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手心早已叫汗打濕了一片。 衛嘉玉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和她靠近時叫人難以忽視的灼熱吐息相比,銀針扎入xue位的刺痛感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好不容易等她退開一些之后,他才終于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微微放松下僵硬的肩膀,聲音略顯低沉地鼓勵道:“記得不錯?!辈坏人_口,又說,“接下來是玉堂xue下一寸?!?/br> “我已經記住了?!彼碎_些,揚起頭來皺眉看著他。 衛嘉玉不為所動:“你既然記住了,還怕什么?” “你就當真不怕叫我扎出什么問題來?” “我在藥宗學過針灸之法,你只按著我說的位置下針,自然不會有什么問題?!毙l嘉玉語氣雖和緩,但態度卻很堅定,儼然是一個不留情面的先生,鐵面無私。 聞玉一雙漆黑的眸子瞪著他,見他心意不改,像是叫他氣笑了,咬牙道:“行,只要你不擔心,我有什么好怕的!” 她一股火氣叫這屋里的暖爐拱上來,解開了身上的外袍丟在一邊,低頭卷起了袖子。 衛嘉玉在她脫去外袍時下意識的轉開眼,再回神就已經見她大刀闊斧地坐在了自己跟前,手中捻著銀針,一臉肅然道:“玉堂xue是吧?你等著!”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手里拿著的是把刀,要朝他心口捅進來。 衛嘉玉叫她這副模樣引得失笑,終于分散了些注意力,可沒等他笑意泛上唇角,便忍不住悶哼一聲。 銀針刺入皮膚,這一回下針處卻突然冒出了血珠子。聞玉一慌,連忙將那針取出來,到底還是晚了一步,只見那下針處沒一會兒便青了一小塊。 衛嘉玉低頭見她咬著下唇,一臉懊惱地盯著那一小塊泛青的皮膚,像能將唇咬出血來似的,還要反過來安慰:“無妨,只瞧著有些嚇人——” 聞玉抬起頭,惡狠狠地瞪他一眼,待他閉上嘴,這才又低下頭重新在腦海中細細將玉堂xue的位置回憶了一遍。這一次花了更多的時間確定xue位,像是要透過那一小塊雪白的皮膚看清底下盤根錯節的血管一般。 她撫摸他如同撫摸著一塊上好的玉,觸手生溫,心無雜念,卻不知道本該泥塑木雕的菩薩卻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鎮定。他像一尊無欲無求的案臺玉佛任她施為,只在她伸手觸上自己的胸膛,又小心翼翼地扎針時,繃緊了身體抿著唇角別開了視線。 “……接下去刺太溪xue下一寸?!?/br> “華蓋xue半寸?!?/br> “氣戶?!?/br> …… 屋中燭火跳動,起初還不時傳出幾道抽氣聲,到后來除了衛嘉玉一聲短過一聲的指令之外,便沒了一點兒聲音。 等最后幾處xue道認完,聞玉終于緩緩吐出一口氣,將對方身上的銀針收回,抬手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 “方才說的可是都記住了?” “嗯?!甭動駪艘宦?,只低頭將針放回布包里去,也不抬頭看他一眼。 衛嘉玉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她像在生氣,低頭見她腮邊一顆汗珠沿著下頷滑落,伸手用衣袖替她拭了一下。 聞玉這才終于抬起頭朝他看了過來,到底沒有忍住,忿忿憋出句:“你就是個瘋子——” 衛嘉玉失笑,仍是不為所動:“明日認督脈上二十八個xue位,你要是想我少吃些苦頭,便再多花些心思就是?!?/br> 他白玉似的身體上添了不少淤青,掩在雪白的衣衫下,不知道的以為是受了什么酷刑。 “明天要試也是在我自己身上試?!?/br> “不行,”衛嘉玉溫聲又狡猾道,“這樣你才記得住?!?/br> 聞玉抬眼瞪他,見他收攏了散開的衣衫,最開始的那點不自在才又后知后覺地卷土重來。她轉過身回避了一下,撿起地上的外袍,估摸著他已經穿上了衣服,回頭才發現他身上依舊還只穿著那件中衣:“你是打算就這樣睡下了?” 衛嘉玉頓了一頓,狀若無意地開口道:“我要先沐浴換身衣裳?!?/br> 聞玉才注意到他身上的中衣雖已系得嚴嚴實實,但露出的一小截領口下隱隱冒出一點兒潮紅,背后的衣衫也叫汗水打濕了,方才雖看上去鎮定自若,但想必也很不好過。 于是女子瞇起眼睛,像是看破了什么,唇角微微上揚,發出一聲短暫的氣音。衛嘉玉叫她看得不自在,在這樣的目光下生出幾分無所遁形的窘迫,正要別開頭解釋,卻聽她了然道:“我就說——你剛才分明也怕我下手沒輕沒重的傷了你吧?” “……” 一想到剛才不是自己一個人擔驚受怕,聞玉忽然覺得挽回了幾分顏面,憋了一晚上的氣也總算消散了大半,不由得挺直了腰板,像個知錯的學生那樣保證:“你放心,我明天必定不會再像今天這樣了?!?/br> · 聞玉晚間摸著黑回到煙波峰。 她輕手輕腳地走進屋里,剛一進門便聽“呲”的一聲,桌上的燭臺亮了起來,燭臺后一個正襟危坐的小姑娘兩手抱胸,幽幽地看著她:“你這幾天都去哪兒了?” 聞玉下意識有種小時候在外貪玩悄悄溜回家,結果叫聞朔抓個正著的心虛,竟也老老實實地站直了身子:“你怎么還沒睡?” 幽幽將小手在桌上一拍,沒控制好力氣,聞玉見她疼得一張小臉抽了抽,但還是咬著牙,故作鎮定地問:“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快老實交代!” 聞玉同情地看著她按在桌板上的手:“疼嗎?” 小姑娘小臉一垮,終于忍不住拿起手放在嘴邊小心地輕輕吹氣。不過一邊吹一邊還是不忘緊盯著她:“你要參加試劍大會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是不是瞞著我要去姑蘇?” 聞玉走到床邊,換了身衣裳,沒有否認:“澹臺宗主還沒答應讓我參加選拔,要看我到時候能不能通過她的考驗?!?/br> 幽幽不解道:“可是你不是來九宗找衛師兄的嗎?你好不容易來到這兒,為什么這么快又要走?” 聞玉不知要如何與她解釋,想了一想才說:“我來這兒原本就是為了去更遠的地方?!?/br> 幽幽聽不懂她話里的意思,不過坐在床鋪上糾結了一會兒,又問:“你千辛萬苦來這兒,這樣一來豈不是又要和他分開了?” 聞玉一愣:“為什么?” 幽幽像被她這理直氣壯的口氣問懵了,奇怪道:“你跟著劍宗去試劍大會,他有什么理由跟去?” 她這一問倒像是醍醐灌頂似的,聞玉忽然意識到衛嘉玉確實從沒說過會和她一起去姑蘇。 聞玉怔怔地站直了身子。她此前從沒想過這件事,在她心里好像衛嘉玉理所當然會和她一塊去任何地方似的,起碼在找到聞朔之前,他會始終和她站在一起。 幽幽見她這樣便知道她頭一回想起這事,于是又有些同情地對她說:“……而且之前驅儺衛師兄遭人刺殺,這次去姑蘇也是危機重重,宗門應當也不放心他再一塊去?!?/br> 說起這個,聞玉又想起先前行刺的事情:“那個刺客后來怎么樣了,可問出是什么原因才會潛入山上刺殺?” 幽幽消息一貫靈通,這回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聽說那刺客前些日子似乎逃下山去了,在他身上發現了一張鴛鴦樓的賞單,賞單上具體寫了什么估計只有上面的人才知道。但如果上回那人真是沖衛師兄來的,他這段時間總歸是留在山上比較安全?!?/br> 她說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她年紀小今晚為了等聞玉回來,才熬得這樣晚,這會兒自然是困意上頭,實在撐不住想睡,于是又重新躺了下去:“你要是不放心,為什么不直接問問衛師兄。他應該也不會騙你?!?/br> 聞玉有心想多問幾句,但見她眼皮漸漸沉重,沒一會兒似乎又陷入了夢鄉,于是也只好無奈地吹熄了燭火。 外面夜色朦朧,她躺在床上分明已經很困了,卻枕著手臂又有些睡不著。 她確實覺得衛嘉玉有許多事情沒有告訴她,但這些都不及想到他或許不會和她一塊去姑蘇來的讓她在意。 不知不覺間,她好像已經習慣了這個人會始終和她一起去面對所有的事情。從沂山到姑蘇,從姑蘇到金陵,從金陵到長安……驀然回首,才發現她離那個背起行囊出發的小山村已經這樣遠了。 可是那個和她一起從沂山離開的人會一直在嗎? 第78章 約定 之后幾天聞玉白天慣例會去白鹿巖練劍, 自從那天衛嘉玉逼她在自己身上施針后,她果真態度又端正許多。她原本也不是毫無基礎,時間久了除了熟背十二經絡圖外, 對以往聞朔所教她的一些內功調息之法,竟也逐漸摸索出了一些法門。先前不明白或者想不通的地方, 一時間都豁然開朗起來, 可謂是觸類旁通, 倍道而進。 都縉來給她送飯時, 也察覺到了她這幾日的變化,替她高興之余, 也不免好奇:“你是怎么悟出來的?” “那天宋子陽說凝霜是草木有情之劍, 我回去想了很久, 劍招如何會有情呢, 有情的還是持劍之人罷了?!甭動袂浦鴦ι贤旰脽o損的落葉,像是終于明白, 當年聞朔教她這招時為何要在她劍上放一片落葉。一個人心中若是只有劍,便容易一葉障目, 不見天地了。 都縉摸摸腦袋并未參透她這話里的含義,目光卻無意間落在她衣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臂上。那上頭幾塊淤痕若隱若現, 將他嚇了一跳:“你這是……怎么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