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懷璧 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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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冬娘沒走多久又帶著食盒回來了, 來時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時春問她出了什么事, 但她只說自己不小心打翻了藥碗, 如今恐怕要重新再煎一次。 時春那時以為她是因為打翻了湯藥難過, 便安慰她早上熬的湯藥廚房還有一碗,再送過去就是了。這次冬娘沒再堅持自己送藥, 于是時春便替她將藥送去了竹園。 正如她所說,這碗藥從頭到尾, 除去她和衛嘉玉二人之外,確實再無第三個人經手, 就連衛靈竹都沒有來得及接過去。要是有人在這件事情上說謊, 那也只能是衛嘉玉。 衛嘉玉相信她不會在這件事上說話,于是沉默半晌:“我的確沒有在藥里動過手腳, 連著三日的昏迷, 也并非是假意陷害?!?/br> 時春雖一早料到他不會承認, 但聽見這話依舊忍不住冷笑起來:“二公子方才說要告訴我當年的真相, 結果就是想對我說這個?” 衛嘉玉知她不信, 過了半晌, 才終于緩緩開口道:“或許問題并不是出在那碗藥里?!?/br> “你這話什么意思?” “我那日中的或許不是毒,而是蠱?!?/br> 在此之前,他不知道有關情蠱的事情,因此一直沒有想到過這點,但就在片刻前,他得知冬娘教過時春養蠱,那么會不會早在那時他就已經中過蠱毒了? 時春冷笑一聲,在她看來,這只不過是衛嘉玉在想法子替自己當年開脫的借口罷了:“你想說我娘給你下蠱?”她輕嗤道,“你覺得這事情可說得通?” 衛嘉玉目光復雜地注視著她,像是在遲疑接下來要說的這番話。如果當真是他猜的那樣,那么真相對她而言未免有些過于殘忍了:“如果給我下蠱的不是冬娘,而是你呢?” “你胡說什么,”時春簡直要叫這番荒謬的推論氣笑了,“你——” 她話未說完,因為坐在她跟前的男子忽然抬手撩起耳邊的頭發,沖她偏過頭露出右耳后那一小塊皮膚?;璋档脑律?,他耳后一點殷紅小痣鮮艷欲滴,時春怔怔地看著那一點紅,神情變了數變。她當然認得出那痣與尋常小痣不同,的的確確是中過情蠱后才會留下的印記??墒?,這怎么可能? “除非這金陵城還有第三個會種情蠱的,否則我想不出還有何時我曾叫人下過蠱毒?!?/br> “不可能,”女子臉上的神色陰沉得如同能滴出水來,與其說是在反駁他的話,倒不如說是在說服自己,“她沒教過我養情蠱,我那時候根本還不會……” 她未說完的話停在一半,因為她終于恍惚想起了一些此前沒有回憶起的事情。 冬娘雖教她養蠱,但教的都是些不足以傷人性命的蠱蟲。 時春并不滿足于此,尤其是當她發現冬娘有一段時間在屋中悄悄養蠱之后,她留心記下了母親養蠱的法子,照著同樣的法子自己悄悄試了一試,可不知是哪里出了問題,幾日后雖確實叫她養出了一只朱紅小蟲,可那蟲子懨懨的,也不見它長大,正日待在蠱盅里,如同死了一般,動也不動。 她疑心是自己沒用對法子,便在一次談話間狀若無意地問起了這件事情。冬娘當時曾顯得有些慌亂,質問她如何知道這件事的,可有自己悄悄去試過?時春叫她這突如其來的怒氣所懾,不敢說出實話,也不敢再繼續多問,于是最后這件事情不了了之,她到最終也不知道那蠱蟲究竟是什么。 事后她曾悄悄將自己偷養的那只蠱蟲放在隨身帶著的小竹管里,想著找個機會處理掉,但因為花了許多心力,又總覺得有些舍不得,那竹管便在身上帶了好幾日也沒扔掉。 之后冬娘出事,她整日渾渾噩噩,更是想不起這件事情,不知哪天才發現身上小竹管里的那只朱紅小蟲竟已經不見了。不過當時她早已無心顧及這些,這件事情便也隨之拋之腦后,早已忘了還有這樣一件小事。 如今衛嘉玉一說,她才隱隱將這幾件事聯系在了一起。像是于一團迷霧中,終于抓住了一條看不見的線,而這條長線的線頭,一直在她手中,將過往發生的事情緊緊纏繞在一起。 衛嘉玉觀她神色瞬息萬變,面容漸漸顯得蒼白,只睜著一雙眼睛怔忪地看向傷痕累累的掌心,難以置信的推測出這個故事的下半部分:“那天藥碗的碎片飛濺出來劃傷了你,它被鮮血的氣味驚醒了……” 沒有人完整的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而唯一一個知道背后真相的女子,在那個午后帶著所有的秘密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尋常毒藥很容易就會叫人發現,冬娘當年要是有過下毒的念頭,必定會選擇蠱毒。她在深水幫已用蠱毒殺過人,而尋常大夫對蠱毒也知之甚少,情蠱不會立即發作,她用這個法子,不容易叫人懷疑到自己身上??伤詈蟮降讻]有這么做,她打翻了那碗藥,放棄了心里的那點惡念。 但是惡念從萌發之始,事情便已經不可逆轉地開始走向另一個結局。 時春誤打誤撞之下養出了情蠱,衛嘉玉出乎意料之外的搶下了那碗藥,衛靈竹在驚懼交加之下,打翻了藥盞。藥盞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跌落在地,濺到少年的身上,或許在他身上留下了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傷口。 許多蠱蟲以飼主血rou為生,因此對飼主的情緒變化尤為敏感。時春并不知道該如何cao縱情蠱,她不明白眼前究竟發生了什么。藥碗摔碎時,她離得最近。也猜得出屋子里發生的事情,多半是因為自己送來的這碗藥。 她跪在一旁,半個身子伏在地上,不敢抬頭,心中忐忑不安。而她身上的蠱蟲卻因為嗅到了血的氣味,悄悄從她身上的小竹管中爬了出來…… 這一連串的巧合推動之下,最終導致了今日的局面。 這樣的真相顯然叫人難以接受,時春失魂落魄地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突然猛地攥住拳頭,像是溺水之人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猝然間抬起頭,目光中是不同尋常的執拗:“二公子一番話,倒是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那我問你,你要是當真的中了情蠱,如何還有命活到現在?” 這的的確確是個問題,目前來看,情蠱并無可解之法,凡是中蠱之人,必死無疑。 衛嘉玉沉默片刻方才問道:“這世上可有中了情蠱而不死之人?” “除非下蠱之人死了,蠱蟲才會隨著飼主死去,否則情蠱無藥可解?!睍r春越說越是篤定,一掃先前的陰霾,眼里又重新有了光彩,“你要是當真中了我的蠱,我如今還好好地活著,你便不可能還活在這世上?!?/br> 衛嘉玉一抬眼,時春像是立即知道他要說什么,開口打斷道:“你難不成想說你身上中的是我娘的蠱?”她冷笑道,“蠱蟲輕易不會離開飼主,我娘那天既沒有去竹園,也沒有給你下蠱的理由?!?/br> 衛嘉玉并不反駁,他只淡淡道:“我聽說苗人養蠱,將毒蟲放置于器皿之中,叫它們相互廝殺,最后活下來的那個便是蠱王,其余毒蟲便只能成了蠱王的養料?!?/br> 時春挑眉:“那又如何?” 衛嘉玉垂眼道:“我想知道,要是兩個情蠱放在一處又會如何?” “弱rou強食,亙古不變。蠱蟲也有強弱之分,兩蟲相遇,自然要看兩邊的蠱主究竟誰更勝……”那后面的兩個字,她沒能說出口。她的臉色迅速地灰敗下去,目光中滿是不可思議。 衛嘉玉沒有繼續問下去,那天衛靈竹在江月閣同冬娘說了什么,她離開之后,冬娘自盡的原因在相隔十幾年后似乎終于浮出了冰山的一角。 那天江月閣內坐著的,并不是衛家船幫的五姑娘和那個落難的白姑娘,也不是萬府的衛夫人和冬娘,而是兩個母親。 一個極力想要挽救孩子性命,而另一個則選擇犧牲自己以此換取孩子往后數十年的人生。 衛靈竹未必知道這件事情背后真正的原因。雖然她相信衛嘉玉不可能做出隨意誣陷旁人的事情,但人言可畏,尤其是這屋里還有旁人。她不愿將這件事情鬧大,打算之后再暗中細查,于是先以強硬的態度壓下了他未說完的話??墒切l嘉玉的反應出乎意料的激烈,她沒想到他會搶著喝下那碗藥,隨即發起高燒,陷入昏迷。 冬娘面對她的到來,顯出幾分茫然,而在聽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一向沉靜柔弱的女子沉默了許久,她在很久很久之后,像是做出了什么決定。 她跟著衛靈竹去了一趟問心齋,在昏迷的少年床前獨自待了一會兒。等她終于從屋子里出來后,她告訴衛靈竹,衛嘉玉不會有事,他應當很快就能醒過來了。 那一刻衛靈竹長松了口氣,她沒有問冬娘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送女子回到江月閣,進門前,眼前顯得有些虛弱的女子轉過身,遲疑著開口同她提了一個請求:“時春是跟在我身旁長大的孩子,年紀還小,希望夫人不要苛責她,讓她留在府里,有個安身之處?!?/br> 她說這話像是在為那天送藥的事情替身旁的婢女求情,但是語氣卻格外的鄭重其事。衛靈竹定定看了她一會兒,用同樣鄭重的語氣回答她:“我答應你?!?/br> 冬娘聽見這句話,不由得微微笑了起來:“夫人一向守諾,有夫人這句話在,我就放心了?!?/br> 她臨走前同衛靈竹深深福了個身,一如當年在船上那樣,身影消失在了門后。 傍晚,江月閣便傳來冬娘過世的消息。衛靈竹在問心齋收到消息時,在窗邊站了良久。 不到半夜,衛嘉玉的燒果然退了下去,大夫來看過都嘖嘖稱奇。衛靈竹守在他的床邊,外頭的下人隔著門板傳了好幾次話,一時是說眼下江月閣那邊的情形的,一時是勸她孕中保重身體早些回去休息的。 她坐在屋里沒有回應,只靜靜看著躺在床上漸漸有了生息的男孩,像是自己也終于重新活了過來。 男孩在夢中像是叫什么魘住了,低低喊了幾聲“爹”。她握住他的手,低聲安撫許久,見他重新陷入了沉睡,這才微微紅了眼眶。 她一生不肯服輸,自小衛家的長輩說她是個女兒家,比不上那幾個哥哥,她便爭著吵著要跟船幫出海,爭出一口氣來;后來她要嫁給聞朔,家中不同意,她也不肯服軟,到底選了自己想嫁的男人;之后她遠嫁金陵,走到今天,每一步都是她自己選的,從沒跟誰低過頭認過輸……只有這回,她確確實實地感到怕了。 她確實不會做一個母親,她怕自己教不好他,也怕自己護不住他,她感到從未有過的挫敗,即便是當初得知聞朔離家的消息時,都沒有叫她這樣挫敗過。 所以她把他送去了九宗,送離了自己身邊。對外則隱瞞了冬娘的死因,她隱隱猜到那個下午發生了什么,無論出于何種念頭,冬娘最終用她自己的命解開了衛嘉玉身上的蠱毒,換回了他的性命。 衛靈竹沒有再繼續追究真相,大概是因為她也知道真相或許會傷害更多人。衛嘉玉看著眼前失魂落魄的女子,有一瞬間理解了衛靈竹當年做出的選擇。 可是她不知道,真相就在那里,它是一把刀割得人鮮血淋漓,不把它挖出來,傷口便永不會痊愈。 第63章 第七晚·求不得(三) 江岸停著數十艘大船, 夜色已深,船上的sao亂卻不曾停過。 “一群廢物!”坐在堂中的男子掀翻了手邊的桌子,怒氣沖沖道, “連個女人都抓不住,難不成還想再讓她燒一次船嗎!” 手下戰戰兢兢地回稟道:“那女人實在狡猾, 加上今晚船上不少弟兄都受了傷, 人手不足……” “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 今晚要是抓不到這個女人, 整個寨子都別想安生!” “是!” 等那手下退出了屋子,高龍仍是一臉怒氣未平。有人端著酒碗上前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勸道:“大哥消消氣, 今天雖說折損不少兄弟, 不過總還是把那姓萬的兩個兒子給抓來了。到時候拿他們兩個去跟萬學義談判, 我就不信, 那姓萬的真的能眼睜睜看著我們剁了他那兩個兒子?!?/br> 高龍聽了這話臉色稍霽,接過他手里的酒, 猛地灌了一口下去:“其他人怎么樣?” “受傷的都在這兒了,其余的都在外頭抓人, 放心,這次一定不會叫那娘們跑了?!?/br> 這屋子是寨子里平時用來議事的地方, 十分寬敞, 能容納近百人。今日出去攔截車隊,碰上了那群來路不明的黑衣人, 回來的多多少少都帶了些傷, 此刻都聚在這屋里包扎, 一進門就能聞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高龍見他邊說邊不住撓著手臂, 沒好氣道:“你這傷還沒包扎?” 那手下笑嘻嘻地回答道:“我就是傷了點油皮, 連血都沒見幾滴, 不信你瞧瞧?!彼f著將袖子一撩,果然右手上叫人用劍劃了一道口子,傷口不過幾寸長,并不十分嚴重。 高龍瞥了一眼他還有些滲血的傷口,正要移開目光,突然見那男人手臂上的血珠子像是活了一般,竟悄悄移動起來。他疑心是自己眼花,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原來并不是什么血珠子,而是個朱紅的小蟲。那小蟲吸飽了血,身子漸漸脹大了些,笨拙的從那血rou中鉆了出來,很快就已變得如黃豆一般大小。 高龍猛地推開身旁的人,神色如同見鬼一般,轉身從刀架上抽出刀,毫不猶豫地一刀砍向那條手臂。 屋子里瞬間起了一聲慘叫,所有人眼睜睜看著一條手臂騰空飛起又重重落在地上,斷了右臂的男人捂著肩膀痛得在地上打滾。 高龍卻只轉頭盯著那條斷臂,只見地上一灘鮮血流了滿地,像是一面血紅的小鏡子,不等人看清楚里頭有什么,那灘血珠子像是活了過來似的,忽然間沸騰起來四濺開,像是聞著血腥味的蒼蠅,專門往人傷口里鉆。 這屋子里不少傷員,人人身上都沾著血,地上那灘飛濺的血珠子濺到哪個人身上,那人便發出一聲慘叫。人群亂做一團,有人因為擔心沾上其他人的血,拔出了身上的刀,轉頭朝著四周劈砍??呻S著屋子里的血越來越多,那飛濺起來的血珠子也越來越密,一時這屋子簡直成了人間煉獄。 聞玉躲在某個船艙里頭,隱隱聽外面傳來慘叫聲,不知出了什么事,疑心莫不是繞山幫的人已經到了? 可聽外頭那慘叫聲愈演愈烈,不知道的簡直以為船上來了什么洪水猛獸,才會引得外面如此驚慌。她躊躇片刻,到底還是從船艙出來。剛一上到甲板,便聞見空氣中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遠處的船上似乎有人在相互砍殺,可瞧那打扮分明是兩個西風寨的手下。 聞玉皺著眉頭,回想起三蛇嶺那晚江岸上突然間發了瘋似的一群人,可不就是這樣?她心中咯噔一聲,立即反應過來莊家應當就在這船上。于是也不敢耽擱,立即朝著遠處的哨塔掠去。 底下動靜顯然也已經傳到了哨塔上,相比于下面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聲,哨塔上顯得格外寂靜。衛嘉玉朝著外面看去,只見遠處江上一片漆黑,并沒有看見其他船的影子。 時春站了起來,她走到外頭的塔臺上,望著腳下黑壓壓一片的大船,臉上露出了一絲冰冷殘酷的笑意:“二公子敢獨自一人留在這船上,想必還留了后手,這附近可是還有援兵?可惜啊,除非你想叫他們一塊趕來這船上送死,否則如今沒人能將你從這塔上救出去?!?/br> “這些都是你早就計劃好的?”衛嘉玉語氣有些復雜,“你一早就沒想過要讓他們活過今晚?” “他們多活了三十年還不夠嗎?”女子的聲音在夜風中顯得格外冷冽,“是他們自己找上了我,要不是他們自己送上門找死,我也不會這樣趕盡殺絕?!?/br> 像是叫她話中的寒意所侵擾,衛嘉玉不由低頭輕咳了幾聲。 他之前不明白,如果只是為了殺他替冬娘報仇,時春為什么要在城中四處殺人煉蠱。 ——“以這么多人的血rou煉出來的蠱,其實已經算不上是‘情’了,那是‘咒’。所以情殺一人,咒殺百人?!?/br> 對時春而言,恐怕在發現這些人就是當年的深水幫弟子時,就已經打定主意要替母親報仇。她假意與西風寨合作,不單單是為了殺衛嘉玉,也是為了等咒蠱煉成之后,報復這場遲了三十年的血仇。 可是那些她為了養蠱而殺害的普通人呢?他們的仇又要找誰來報? 時春察覺到他的沉默,她轉過身看著他:“我說這是我為二公子選的刑場,二公子喜歡嗎?” “你還是想殺我?” 時春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她站在高臺旁,如同審視一般看著眼前的人:“二公子最近夜里可有做夢?” 衛嘉玉聽見這話一怔,時春見他這反應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她臉上笑意愈深,慢條斯理道:“看樣子這是真的,聽說情蠱死后,仍會留下一點余毒在體內,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化解干凈?!?/br> 衛嘉玉回想起自己開始做夢就是從三蛇嶺回來那晚開始的,當時時春也在岸上,大約是受她cao縱蠱蟲的影響,這才叫他自那日之后,開始見到那些夢境。 “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世間七苦看樣子你已是嘗了個遍?!睕]想到這世間光風霽月如衛嘉玉,身上也有這么多不為人所知的裂痕,這件事似乎取悅了她,時春瞇著眼笑了起來,“算下來應當還差一晚。我倒也想知道如二公子這般人物,世間還有什么人,能叫你求而不得?!?/br> 衛嘉玉神情未變,他沉默地看著木臺旁的女子一步步朝著自己走來。見她忽然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女子瞳孔深邃,漆黑點墨一般的眼睛里,似有重瞳,如墨色入水,層層渲染開,叫人移不開眼。 她又一次那刀劃開了手上的傷口,鮮血順著指尖落在地上,在這寂靜的木塔上,發出一聲極清晰的滴漏聲,如同喚醒了什么。衛嘉玉心神一震,感到耳后那片皮膚突然間如烈火灼燒一般,叫他眼前漸漸起了重影。時春沒有騙他,他體內情蠱雖死,但她最早誤種在他身上的蠱蟲還是不可避免的對他留下了些許影響。 這不在他的預料之中,甚至也不在時春的計劃之中,但此時,這一點本不足以致命的蠱毒恰恰成為了他最大的疏漏。 衛嘉玉伸手扶著額頭,極力想要保持清醒,可再一抬頭,眼前的女子已漸漸幻化出成千上百種重影,叫人看不真切。耳邊像是有人輕聲喚著他的名字,一會兒是“阿玉”,一會兒是“師兄”,她的模樣也從一開始變幻成許多張見過或是不曾見過的面孔,最后定在了一個女子的模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