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懷璧 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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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們生怕他們再打起來,硬生生地將萬鴻送去了宿云樓,他身上多處淤青,嘴角也破了口子,需要馬上上藥。 倒是衛嘉玉沒受什么傷,但他一身的煞氣與往常很不一樣,下人們不敢走近,見他沒什么大礙,便都退開了,于是這地方便又只剩下了他與聞玉兩個人。 聞玉站在原地,見他呼吸聲漸漸平穩,神色緩緩恢復平靜,這才看著他語氣復雜地問:“你打他干什么?” “你打他干什么?”衛嘉玉不輕不重地反問道。 聞玉立即閉上了嘴,她的目光順著他的衣袖落在他的右手上。他右手骨節處有輕微的紅腫擦傷,若是仔細看,手指還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發顫,那是一時沒有控制好力氣,肌rou還在緊張,無法立即放松下來造成的。 衛嘉玉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下意識將手背到了身后。 聞玉不禁冒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你該不會第一次跟人打架吧?” “不是?!毙l嘉玉否認得很快。聞玉想起剛才萬鴻說起他的腿傷,修正了一下措辭:“你第一次主動跟人動手?” 這回眼前的男子沒做聲,聞玉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過了片刻才干巴巴地說道:“挺好,打贏了就行?!?/br> 第50章 第三晚·死(一) 萬雁自白天去找了衛嘉玉之后, 一整天都顯得有些心神不寧。下午在竹園和衛靈竹一塊做女紅時,還有幾分心不在焉。直到對面的人放下手中的東西,在桌上發出一聲輕響, 她才回過神,意識到衛靈竹已叫了自己好幾聲, 可她竟沒有發現。 “你怎么了?”衛靈竹看著她這向來行事穩當的女兒, 奇怪道。 衛靈竹最近正在繡一塊手帕, 在衛家時, 她自小是被當做男孩養大的,跟著幾個哥哥學了一身拳腳功夫, 卻不擅于女兒家的女紅。這帕子她已經繡了大半個月了, 還沒有繡好, 還要萬雁反過來指導她這個娘親。 萬雁搖搖頭, 下意識想要搪塞過去,卻又忽然想起了白天在問心齋瞧見的那一幕, 旁敲側擊道:“說起來二哥如今也二十有七,早已到了成家的年紀, 娘便一點兒都不cao心他的婚事嗎?” 聽她忽然說起這個,衛靈竹也是一怔。關于衛嘉玉的婚事她自然是想過的, 先前衛嘉玉下山回來看她的時候, 她也提起過幾次,不過都叫他回絕了。更有一回, 他甚至直言自己沒有婚娶的打算, 衛靈竹總覺得是因為她和聞朔的緣故, 才會叫他遲遲不愿成親。加上她自小沒有怎么管束過他, 到如今, 自然也不好在這件事情上強行做他的主, 只好順其自然,想著他或許有朝一日便想通了也說不定。 如今萬雁問起來,她也只是低頭捻著針線,淡淡道:“阿玉向來很有主意,或許是緣分還沒有到,此事也急不來?!?/br> 萬雁聽了這話欲言又止:“我看二哥這回第一次帶人回來,那位聞姑娘會不會就是他心上人?” 衛靈竹是知道聞玉的身份的,聽她這樣說,笑了一笑:“他二人不過師兄妹罷了,你不要多想?!?/br> “娘怎么知道?” 衛靈竹不好與她直言聞玉的身份,只覺得她今日有些一反常態,竟是格外關心起衛嘉玉來,于是放下了手里的針線,奇怪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她這一問,萬雁又有些支支吾吾起來。衛靈竹越發篤定她有事瞞著自己,臉色也顯得有些嚴肅:“究竟怎么了,可是鵠兒又惹事了?” 因為萬鵠昨天跑出去至今未歸的事情,萬雁正心虛,這會兒嚇了一跳,只好坦白道:“我只是今日撞見二哥與那位聞姑娘舉止親密,這才想來問問娘罷了?!?/br> 衛靈竹聽了這話,不由一愣,神色也顯得古怪起來:“你撞見什么?” 聽她這樣問,萬雁只好將心一橫,如實道:“我今天不小心撞見了他們、他們……在院子里親熱?!?/br> “什么?”衛靈竹大吃一驚,她少有這么失態的時候,幾乎將萬雁也嚇了一跳。她不明白為什么衛靈竹聽見這個消息會如此驚訝,連忙說道,“不過我也沒有看清,或許是我看錯了也不一定?!?/br> 衛靈竹顯然還在這個消息的沖擊里沒有回過神,她覺得荒謬,又想起那晚江邊衛嘉玉的表現,心中又隱隱覺得似乎也并非毫不可能,可一時仍覺得不可能:“不錯,應當只是你看錯了,他們兩個可是……” 可是什么,她沒說完。 衛嘉玉行事向來最有分寸,聞玉雖說只是聞朔的養女,可二人仍算是名義上的兄妹……這件事情,別人不清楚,他確實再清楚不過的,以他的性子,也不會做出這樣的荒唐事。 她心中這樣想著,幾乎已經要將自己說服,這時候外頭忽然有下人來報:“二公子和大公子在宿云樓外打起來了?!?/br> 衛靈竹又一次疑心自己聽錯:“你說什么?” “二、二公子像是為了聞姑娘,動手打傷了大公子?!?/br> “……” 黃昏,問心齋內。 衛嘉玉只受了些輕傷,他坐在窗邊的坐榻上。天氣已經入秋,房間里鋪著一層柔軟的地毯,便是光著腳踩上去也很軟和。聞玉從下人那兒要來一個藥箱,往地上一放,便盤腿在地上坐了下來。 衛嘉玉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上,見她這副模樣看不過眼似的,伸手要去扶她起來,卻叫聞玉躲開了。她坐在地上正好夠得到他的膝蓋,于是衛嘉玉無法,只好挺直了腰一手放在膝蓋上,將另一只擦傷的手遞給她。 這是她第二回 替衛嘉玉的手上藥了,她上回就知道衛嘉玉的手生得好看,骨修長勻稱,皮膚白凈,食指和無名指上都有厚繭,一看就是一雙沒有干過重活,只用來讀書寫字的手。這樣的手看上去是握不住刀劍的,更不要說是與人打架了。 聞玉忽然有些后悔,萬鴻是個瘋子,如果不是因為她今日去找他,以衛嘉玉在家事事忍讓的性子,應當是不會主動和他起什么沖突的。而且今天分明是她先動的手,這會兒人人都只說是二公子與大公子打了一架,倒是沒人在意她先挑起的事頭了。 衛嘉玉起先沒有注意,等意識到聞玉許久沒有說話,這才后知后覺地開口道:“我小時候也同家里的堂兄打過架,那回先生夸了我的功課,下課后他故意把墨水撞翻在我身上?!?/br> 聞玉眼皮都沒抬:“打贏了嗎?” 坐榻上的人一頓,過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他們那時有五個人……” 結果可想而知。 聞玉想起在沂山,他說過祖父不喜他習武。她有個問題在心里想了許久,尤其是見到衛靈竹后,更加好奇:“你祖父為什么不想你習武?” 分明衛靈竹和聞朔都是個中高手。 衛嘉玉回答道:“衛家在長安有自己的船幫,我娘上面五個兄弟,但在船幫里最得人心的還是我娘。我要是習武,他們擔心將來衛家的船幫會落到我手上?!?/br> 聞玉沒想到是這么現實的原因,以至于覺得有些荒謬:“就因為這樣?” “這理由還不夠嗎?” “這算什么理由?” 衛嘉玉見她神情郁郁,反過來安慰她說:“我根骨一般,便是學武也未必能學成什么樣子,不必替我可惜?!?/br> 聞玉緊鎖著眉頭,低下頭不再看他,過了半晌才道:“我不是替你可惜,我只是生氣?!?/br> 衛嘉玉聽她這話一時有些無措,目光落在她隱去大半的面頰上,陽光像珍珠一般在她臉頰跳動,他有一瞬間疑心那上面落下的光點是她的淚珠,于是鬼使神差地抬起另一只放在膝蓋上的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側臉。 聞玉叫他的動作一驚,順著他的手指揚起頭,怔怔地看著他。女子面龐光潔細膩,除去柔軟的絨毛之外,并無絲毫淚痕。衛嘉玉才發現是自己看錯,如夢初醒一般,尷尬地蜷縮起手指,正要解釋,卻聽她說:“我沒有生你的氣?!?/br> “我生氣是因為……”聞玉抿了一下嘴唇,目光有些黯淡,“他們沒有好好地對待你?!?/br> 衛嘉玉忽而想起在山中發現她是聞朔的女兒時,自己生起的那點難以言明的妒意。她自由自在,像是山間穿行的風,有一間永遠屬于她的小院和一個在家等她回去的父親。但是現在,他想到這些,已經沒有了那些晦澀難明的心境,他慶幸她是這樣長大的,她無憂無慮,愛恨分明,活在很多很多的愛里。 二人對坐許久,衛嘉玉最終回避了這個話題,他突然問:“你今天為什么動手?” 聞玉抿著嘴不想說。 不過她不說,衛嘉玉也猜得出來。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后才道:“萬鴻小時候確實是因為我才摔傷了腿,他說的那些你不必放在心上?!?/br> “你為什么不讓我教訓他?” “打架要勢均力敵才好,”衛嘉玉淡淡道,“你和他動手,別人便要說你恃強凌弱了?!?/br> 類似的話聞朔也和她說過。她起初和山里的孩子打架,聞朔并不插手,后來他開始教她習武,卻開始對她進行管束。她十五歲以后,性子收斂許多,左鄰右舍都說是姑娘大了,開始乖巧懂事,但只有她跟聞朔知道,她里頭還是那個一點就炸的炮仗。 “不許我動手,你倒是可以?!甭動衿财沧?,對他這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行為嗤之以鼻。 “替meimei出頭自然就不一樣了?!毙l嘉玉牽著唇角回答道。 他平日里從不以她兄長自居,這會兒卻又占這個兄妹的口頭便宜。聞玉知道他是想說些玩笑話,好叫她開心,于是低著頭,難得順從地配合道:“是,我哥哥今日打贏了,是天底下頂好的哥哥?!?/br> 要說玩笑話的是他,聽她這么一本正經應和后又覺得不好意思的也是他。 聞玉坐在地上,抬頭見坐在軟榻上的男子不自然地轉開眼,不由挑眉:“我夸的不好,哥哥不高興了?” “好、好了……”衛嘉玉無奈道,他如鴉翅一般的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抬手掩著嘴唇輕咳一聲。 聞玉無聲地笑起來,她又低下頭用紗布替他纏好了傷口。窗外最后一點夕陽的余暉刺破窗柩落在她的頭頂,映亮了她每一根發絲,勾勒出她白皙小巧的下頷,像是即便馬上就要墜入永夜,她也會帶著那一身溫暖的橙光坐在他腳邊,替他映亮身旁這一方世界。 衛嘉玉在這天晚上又夢見了兒時養在刺史府里的那只黑貓。 那只貓不知是從哪里偷偷跑來的,衛嘉玉發現它的時候,不過只有手掌大,餓得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等他試探著朝它伸出手時,它側過頭用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輕輕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衛嘉玉覺得與其說是他收養了那只貓,不如說是那只貓接納了他。 他把它養在院子里,從學堂回來后,一進門就會看見它趴在窗臺上等他。他養了它半年,直到半年后的某一天,他回到院子里時,那只貓已經不見了。 衛嘉玉提著燈籠在府上找了一晚上,第二天,衛靈竹將他叫到跟前,告訴他自己懷著身孕,那只貓是她叫人送走的,他將來要是喜歡,等孩子出生,可以再找一只貓養在府里。 她說這話的時候一手支著頭,食指無意識地摸著耳朵,那是她說謊時才會有的動作。 衛嘉玉看了她一會兒,沒說什么,離開屋子之后便遇見了萬鴻。少年得意地攔下他,告訴他那只貓已被他下藥毒死了,不但如此,以后但凡是衛嘉玉在意的東西,他都會想辦法毀掉。 瘸著腿的少年目光陰鷙,神情透著一絲癲狂,看上去又可憐又可恨。 衛嘉玉此后再也沒有養過任何動物,哪怕后來去了九宗,也沒有再喂過山上的貓。山中的師兄弟們都說,衛師兄為人端方有禮,只不過與人相交時有些疏離,總不免叫人覺得冷漠。 衛嘉玉醒來之后,覺得心中空落落的。他許多年沒有想起那只黑貓了,他看了眼手背上的傷口,想起白天對萬鴻說過的話。 現在已經不是二十年前了,而聞玉也不是那只貓。 第51章 第三晚·死(二) 昨日在德興賭坊一事, 萬鵠原本有心想要瞞著家里人不叫衛靈竹知道,畢竟這事說出來也實在丟人。但德興賭坊昨日死了兩個,傷了十七個, 中間又牽扯出西風寨和近來城中背著數樁人命官司的“莊家”,官府第二天便上門來請萬鵠作為受害人去一趟衙門配合口供, 也請了衛嘉玉和聞玉, 不過他倆是作為見義勇為的俠士前去詢問幾句事情經過的。 與萬鵠差點在賭坊叫人擄走相比, 大公子和二公子在府上動手一事便顯得有些無足輕重了。萬鵠在賭坊出事雖不能證明與萬鴻有關, 但追究起來也是一樁麻煩,萬鴻自然不愿事情鬧得太大, 撥出蘿卜帶出泥, 最后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正好這一天之內發生太多事情, 衛靈竹也實在沒有心力再分神細究這背后的原因, 只叫人去探望了一趟,此事便算過去了。 第二天, 衛靈竹叫府上安排一輛馬車送三人去官府衙門。大約是因為昨天的事情,今日在車上, 萬鵠倒是難得的老實,他額頭上還青著一塊, 一路上都閉著嘴, 便顯得沒有那么招人煩。 金陵街頭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熱鬧不凡。從衙門回來, 聞玉便察覺到身后有人跟了一路。 萬鵠一聽有些緊張:“是西風寨的人?” 后頭的馬車上坐著個頭戴斗笠的男人, 看不清面目, 也不知馬車里是不是還有其他人, 聞玉皺著眉頭對衛嘉玉說:“我下去試探一下他們的身份?!?/br> 她的身手倒是不叫人擔心, 衛嘉玉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一會兒在南巷的茶樓碰頭?!?/br> 后頭馬車上趕車的男人見前頭的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從上面下來一個身穿淺碧色長裙的女子,一下車便朝著路旁的酒館二樓走去。而前頭的馬車片刻不停,等她上樓之后,又緩緩向前駛去。 趕車的男人遲疑片刻,正猶豫要不要繼續跟上去,一抬頭卻瞧見方才下車的女子坐在飯館二樓的窗邊,目光留意著這處。車上的人心中一緊,知道恐怕已經暴露,不由得伸手又將斗笠壓低幾分,隨即駕車駛進了一旁的巷子。 那巷子是條小巷,位置狹窄,地方偏僻,沒什么人出入。聞玉立即從二樓下來,隨即跟了上去。 沒多久,便瞧見巷子盡頭停著那輛黑色馬車,可惜馬車叫人扔在這兒,車上的人已經不翼而飛。正當她在馬車旁,留意著附近的線索時,忽然看見身側的拐角一片黑色衣袍一閃而過,那人果然還未離開巷子!聞玉想也不想,立即追了上去。 這巷子彎彎曲曲,過道狹窄,一不小心還容易走進死胡同。二人在這巷子里追逐許久,跑在前面的男人眼看著又一次叫一堵高墻堵住,身后的腳步聲卻又近了。這時不知從哪里倏忽伸出一只手,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已叫人拎著肩膀提到了一旁的屋檐上。 男子沒來得及說話,就覺得右肩劇痛,眨眼間已叫人卸下一只胳膊。他咬著牙沒出聲,制住他的人從背后猛地壓低了他的腦袋,隨即他就看見那個淺碧色衣裙的女子出現在了下頭。 聞玉站在原地左右看了兩眼,見此處一堵高墻,并無其他人影,稍稍遲疑,立即又朝右手邊的巷子追去。 “暗中跟個人反倒差點落到對方手里,你們玄武部出來的都是這樣的廢物?”見女子的身影走遠了,屋頂上才有個聲音冷冷道。 跪在房頂上的男子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心中一驚,他目光往上瞟,果然看見幾步遠外一雙黑色的長靴和一片紅色裙角。后面壓著他的人察覺到了他的動作,又狠狠將他的頭往下一壓,如此一來,那一點衣角便也看不見了,只能聽見女子森冷的聲音警告道:“回去告訴宗昭,不要在我眼皮底下玩這些把戲,下一回再讓我碰見,可就沒有這樣的運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