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懷璧 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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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心堂是寺中地勢最為險要之處,依山臨崖地勢高峻,后山守衛森嚴,堂內還有雪云大師與十八武僧坐鎮,這世上不是人人都有封郎君這樣的身手,既然沒有其他證據能夠證明那晚還有其他人到過,想來便是沒有了?!?/br> 南宮雅懿詫異道:“那晚護心堂除去聞姑娘與封郎君,便只剩下雪云、雪心兩位大師,與護法院十八武僧。衛公子難道想說行兇者在他們三者之中嗎?” 這推斷聽起來匪夷所思,衛嘉玉卻默認道:“目前來看,似乎確實只剩下這個可能了?!?/br> 雪信卻難以容忍這樣的猜測:“雪云師兄多年來執掌護法院,院內僧眾對他尊崇有加。雪心師兄行醫救人,便是連一只螻蟻都不忍心傷害。衛公子這話實在荒謬至極!”他極少這樣疾言厲色,可見確實是動了怒,就是一旁的阿葉娜也覺得這個推論離譜。只有封鳴聽見他這番推論,目光微動,唇角噙著一抹笑意。 衛嘉玉無視了他們各異的神色,依舊不卑不亢道:“當日院中確實曾經發生過一場打斗,這是確認無疑的事情。三者之中,雪心大師除了胸口的劍傷之外,并無其他外傷,可見并未參與打斗,所以首先可以排除掉他。 “那么便只剩下雪云大師與十八武僧。他們身上都有刀傷,但傷口并不一樣。其中雪云大師傷勢最重,幾乎算是力竭而亡;而十八武僧身上傷口較少,卻幾乎都是一刀致命。起初我也以為是因為雪云大師武功高強,所以與人交手時堅持的時間更長,才導致了身上傷口更多。但當我意識到那晚院中可能并沒有所謂的第三人之后,我才想到一場以一敵多的打斗,也會造成這樣的傷口?!?/br> 他這番話叫塔上眾人無不怔忪在原地,一時間說不出一句話來。護法院最德高望重的戒律長老,破了殺戒,親手殺了寺中十八名武僧……這件事情任誰都不能相信。 南宮雅懿皺眉:“他為何這么做?” “他要救一個人?!?/br> “誰?” 聞玉心口跳了一下,怔忪地看著衛嘉玉,他的目光落在屋內跳動的火燭上,像是故意想要躲開她的目光。但是即便如此,這塔閣里的其他人也很快領會了他話里的意思,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落在了那晚唯一活下來的女子身上。 “為什么——”聞玉有些艱難地開口道,她不知在問誰,“因為我爹托付他照顧我?” 但連她自己都知道這理由有多站不住腳。 塔閣中安靜片刻,過了良久才聽衛嘉玉略帶冷酷的聲音清晰的在這方寸之室響起:“因為他要彌補一個過去犯下的過錯?!?/br> 雪云三十五歲拜入塵一法師座下,拋棄前塵遁入空門,成了無妄寺護法院戒律長老。 雪云擔任無妄寺戒律長老的二十多年里,律人律己都十分嚴苛,便是長年在外云游,甚少回寺,要問起弟子們最怕寺里哪位長老,必然不是住持雪信,而是這位積威甚重的大師伯。與此同時,要問寺中弟子最敬哪位法師,也必然是這位執法如山的大師伯。 因為他們知道要論規矩,雪云對自己身上所下的規束,他們及不上萬一。大約是早年草莽出身,出家之后,雪云對自己過去所犯過的錯事,依舊未能全然放下。因此一直以來,對自己要求都甚為嚴格,幾乎過著苦行僧一般的日子。塵一法師也曾多次開導,但當他意識到只有這樣近乎于自虐的方式能叫這位大弟子心中得到安定之后,便也只能隨他去了。 “城中的育嬰堂是雪云大師籌款開辦,專門收養棄嬰,其中以女童居多。據說他做這些是為了彌補早年犯下的錯事,但細想之下,其實很說不通?!毙l嘉玉緩緩道,“當年城中饑荒,餓殍遍野。不少人賣兒賣女,就是為了換得一口口糧。這種情況下,寺中也吃不飽,何況一個女嬰,就算要送去出家,也該送去道觀,怎么會送到寺里來?更不要說雪云大師因為拒絕收留這個孩子,而內疚終身的事情了。 “但我翻查多年前護法院的卷宗記載,發現竟然確有此事。那位女子來時,塵一法師不在寺中,雪云大師代為接見了她。沒人知道他們之間說了什么,只知道那名女子最后又抱著那個孩子離開了寺里。那之后,塵一法師回寺,雪云大師于思過崖面壁三月未出?!?/br> 阿葉娜睜著一雙小鹿般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看衛嘉玉又轉頭去看看聞玉:“你該不會要說,那個孩子就是她吧?”她大約猜測聞玉是雪云未出家時,在外面與人生下的孩子,看著她的目光里便不由得多了幾分探究,似乎想從她身上看出一點雪云的影子。 好在南宮雅懿及時道:“雪云大師三十五歲皈依佛門,到如今已有三十年了。聞姑娘不過雙十年華,無論如何也不會是大師的骨rou?!?/br> “不錯,要真是這樣,事情倒也簡單?!毙l嘉玉終于肯將目光從那跳動的燭火上挪開,轉過身面朝著她,“這孩子確實與這寺里的某位弟子有關,卻不是雪云大師?!彼麖埩藦堊?,似乎難以面對著她,告訴她對方的名字。 但聞玉站在樓梯旁書架的陰影下,眉頭輕攏,終于在他之前喃喃說出了這個名字:“雪月……” 衛嘉玉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發現的,但她要是許久之前就已經猜到此事,那么她實在要比他想得堅強,這么長時間以來竟從未在他面前提起半句。 衛嘉玉深深看她一眼,繼續說道:“我猜她應當是雪月大師出海后與人生下的孩子,甚至雪月大師起先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出生之后,母親帶她來到寺中尋找生父,可大師那時還在海外尚未回到寺中。雪月年少成名,極有慧根,出海取經一事也是天下皆知。若是此事流傳出去,不單是雪月會身敗名裂,對無妄寺來說也是一樁丑事。于是雪云選擇瞞下這樁事情,將這個女嬰同她母親一塊拒之門外??蓮哪侵蟮拿恳惶?,他都活在對那對母女的愧疚之中?!?/br> “可這些都是衛公子的妄自揣測罷了,”雪信臉色鐵青,“你有什么證據證明你口中所說的這些是真的?” “雪月出海前留下一個帶鎖的盒子,住持也說只有盒子的主人才能打開這個盒子,聞玉若能打開,或許能夠證明在下的猜測?!?/br> 封鳴微微挑眉,那盒子已經裂成了兩半,但是盒子上的鎖還完好無損地掛在盒子上。衛嘉玉上前撿起地上的木盒遞給聞玉,他手在半空中停了半天,聞玉卻始終沒有伸手去接。 她像是一個終于走回家鄉的人,竟在這時生出了幾分說不出的近鄉情怯。 衛嘉玉看著她道:“你既然回來,我以為你已經做好了面對這些的準備?!?/br> 聞玉放在身側的手微微一顫,忍不住攥拳。她想衛嘉玉是對的,因為到了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原來并沒有面對答案的勇氣。 但盡管如此,在許久之后,她還是將碎裂的木盒接了過來。木盒上掛著一把小巧的銅鎖,鎖眼看上去與尋常銅鎖不太一樣。她低頭摸了摸鎖眼,聲音干澀道:“我沒有鑰匙?!?/br> 衛嘉玉沒說話,那是雪月留給她的鑰匙,沒有人能夠替她找到那把鑰匙。他對自己的推測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同時又覺得,如果那個孩子不是聞玉,那么他再想不出誰還能是那個孩子。 雪云為何會千里迢迢趕去沂山,聞朔在沂山上避開了所有人,卻獨獨見了雪云,雪云是從何處得知聞玉中毒的事情,又為何會清楚思鄉的毒性……這種種問題的答案,都在那把鑰匙上。 聞玉像是忽然間想到什么,她下意識伸手撫上了自己的領口,過了一會兒從里面抽出了掛在脖子上的狼骨掛墜。 衛嘉玉想起在寧溪鎮的客棧頭一次見她,便注意到那細細長長的掛墜,像是一個護身符一般貼身佩戴在她脖子上。山里有這樣的傳統,剛出生的孩子在脖子上掛上這個,就能得到山神的庇護,這是她這么多年唯一隨身佩戴的飾物。 她取下掛飾,將狼骨湊近鎖芯,幾乎沒怎么費力便插了進去。下一秒,寂靜的塔閣中,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清脆的“咔噠”一聲,隨即鎖頭應聲而開。 隨著那一聲輕響,雪信沉沉地合上了眼睛。 第37章 浮屠 衛嘉玉走上前, 將封鳴從盒子里取出來扔在一旁的那串佛珠一圈圈地套在她纖細的腕骨上。他溫熱的手指停在她的皮膚上,帶來一點輕微的暖意。 “為什么?”聞玉木然地望著手腕上的佛珠,依舊還是不死心地問。她或許也不知道自己在問什么, 只是茫然地想要知道一個答案。 “雪月從海上回來,無妄寺聲名達到頂峰。事情到了這一步, 有關這個孩子的事情就更不能叫人知道了。但不知怎么回事, 雪月最后應當還是知道了這件事情, 因為他很快決定第二次出海, 我猜他或許是為了去尋找這對母女??上侵?,他再也沒有回來。就在他出海幾年后, 塵一法師也很快圓寂了。雪云大師應當認為師弟與師父的死都是因為自己當年一念之差趕走了那對母女, 這才終身都在為那件事情感到愧疚。之后多年他都在外云游, 或許也是為了尋找那個孩子的下落?!毙l嘉玉說道這兒, 忽然轉過身凝視著這塔閣里唯一的僧人,“但是知道這件事情的, 并不止他一個人。起碼,雪信住持應當也是知道的?!?/br> 南宮雅懿聞言略感驚訝, 他朝一旁的雪信看去,從聞玉打開那個木盒上的銅鎖開始, 他就閉上了眼睛, 手握佛珠輕輕轉動,仿若這外界的事情與他都再沒有了關系:“衛公子憑什么篤定雪信住持知情?雪月出海時, 雪信大師也不過十幾歲的年紀?!?/br> “我不知道雪信住持是如何得知這件事情的, 但是這寺里能夠調動十八武僧, 能叫他們不惜與雪云大師刀劍相向也要死守護心堂, 又能在事后抹去一切痕跡的, 只有雪信住持一人?!毙l嘉玉道, “但我猜或許是因為思鄉之毒太過特別,才叫雪心第一個發現了聞玉的身份?!?/br> “姜師妹告訴我,思鄉之毒本就會在短時間內提升一個人的功力,而雪心大師留下的針譜上所記載的法子,卻是將聞玉身上的真氣匯聚于一處,再用銀針壓制。這法子乍看之下,難以看出問題,但經過幾日前姜師妹運針的結果來看,這樣做非但不能解毒,反倒還會催動思鄉毒發,若不能及時救治,中毒者便會筋脈逆行,毒發身亡。 “姜師妹此前從沒見過聞玉毒發,不知道運針的后果。但雪心大師是知道的,聞玉來無妄寺的路上有過毒發的經歷,雪云大師必定告訴過他,可他依然執意用針——因為這個法子能合情合理地叫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br> 聞玉聽到此處心中一顫,衛嘉玉卻依舊冷酷地往下說道:“雪心大師發現聞玉的身世之后,心中想來十分痛苦,于是將這件事情告訴了自己的師弟雪信住持。千佛燈會在即,為了保全無妄寺與雪月的名聲,二位做出了多年前同雪云一樣的決定,只不過你們希望這孩子徹底從世上消失,解毒時走火入魔毒發身亡就是一個很好的方法。這孩子無父無母來路不明,就這樣死了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是雪云大師得知死訊,也無法苛責,但是你沒想到雪云意外發現了這件事。 “這件事的破綻,或許就出在育嬰堂送錯的那包藥里。雪云大師通曉醫術,那段時間,寺里在喝藥的只有聞玉。他此前從沒對自己的師弟起過疑心,但那天因為那包藥,他或許提前猜到了雪心要做什么,因此匆匆趕回寺中想要阻止此事?!?/br> “可這些都是你的猜測罷了?!蹦蠈m雅懿道,“衛公子可拿得出證據?” 衛嘉玉回答道:“我確實沒有證據,這件事情雪信大師做的天衣無縫,但是,他最大的破綻便是將一切都處理得太干凈了。 “其一,若不是因為我打聽那包藥的下落,便不會發現雪云早先曾去過伽藍殿,可他去伽藍殿干什么,又在殿中見了什么人,那包藥最后又去了哪兒?這偌大的禪寺,誰能讓所有弟子對此事閉口不言? “其二,十八武僧聽命于護法院,那晚他們卻突然趕去護心堂,是誰下的命令?那人要他們去護心堂做什么?為何護法院內全無記錄? “其三,聞玉曾在護文塔六樓看到過一幅畫,但我雨夜入塔尋她,六樓的墻上卻空空如也,并沒有看見這幅畫的影子。這塔閣之中這么多珍貴的經書法器都好好地擺在塔中,為什么唯獨取下了這一副畫?畫上畫著什么?千佛燈會前,誰能入塔取走這幅畫而不叫任何人起疑?住持想要隱瞞的究竟是什么事?” 面對他這一連串步步緊逼的提問,雪信面色慘白,最終沒有吐出一個字來。過了許久,僧人捏著手中的佛珠,終于緩緩吐出一口氣來,道了一聲:“阿彌陀佛。衛施主聰慧過人,貧僧無話可說?!?/br> 塔閣間一時針落可聞。 從沒有人想過,十八武僧都是死于雪云的手中,因為那些尸體身上,沒有一人是被排云掌所傷。三十年前一個惡徒放下屠刀遁入空門,塵一法師為他取名“雪云”,又將自己畢生所學的排云掌傳授給他,教他扶危濟貧,幫扶眾生。 此后的三十年里,他始終嚴于律己,一刻不曾卸下心中的重擔,背負著過往的所有罪孽,行正途,做善事。 三十年后,這個名叫雪云的僧人,在人生的最后一個晚上,卸下了一身排云掌,舍棄了師父給他的法名,放棄了護法院戒律長老的身份,又重新撿起屠刀,做了他心中認為正確的選擇。 臨死前,他身受重傷,于庭院之中蓮花盤坐,身上袈裟染血,力竭而死。無人知道,那一刻他心中是否得到了一生都在追尋的安寧。 窗外夜風吹過塔上檐鈴,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這聲音恍若西天佛國送來的梵音,滌蕩世間一切嗔癡恨惡。 “不過,衛公子有一點說錯了?!毖┬懦聊S久之后,又開口道,“關于聞姑娘的身世,雪心師兄起初并不知情,是我將此事告訴了他。想要借解毒除去聞姑娘的主意,也都出自貧僧一人。師兄起先堅決不肯,是貧僧再三相求,他一時心軟才答應下來。他一生行醫濟世,沒有做過半點對不起良心的事情,到最后卻因我的原故違背本心,甚至搭上了性命,是貧僧對不起他?!?/br> 他說完又轉向聞玉,看著她的目光無悲無喜:“聞姑娘,事已至此貧僧也無需再對你多有隱瞞,你確實是我雪月師兄的孩子。他為了你拋下師父與眾師兄弟,也拋下了西天佛祖與心中的佛法。我時常想,要是沒有你,他應當不會第二次冒險出海,葬送了性命,師父也不會因此自責不已,早早圓寂,還有雪云師兄也不會內疚終身,云游四海,如今的無妄寺也應當是另一番景象吧?!彼瓜卵?,似乎看見了多年后師兄弟們相聚于寺中的情景,目光中滿是惋惜。 聞玉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么話。衛嘉玉看著他的目光卻嚴肅起來,他抿唇道:“雪月破戒才有了聞玉,可他沒有逃避錯責。雪云一念之差,此后余生都在彌補過錯。就算雪心,也在死前幡然醒悟將困在火海中的聞玉放了出來。他們都曾悔過,只有你依然執迷不悟,將所有罪責都歸咎于聞玉的身上,甚至在你發現我查到伽藍殿時,擔心當年的事情敗露,又一次將針譜交給我,想要借姜師妹之手,用同樣的方法除去聞玉。住持有沒有想過,若是那天當真如你所想的那樣,那么被你一手所殺的不僅僅只是聞玉一條性命,還有身為大夫的姜師妹,她有朝一日發現事情的真相,又該如何自處?”他語氣間有掩不住的失望,“你困于凡塵雜務之中,或許早已迷失了本心?!?/br> “衛公子說的對,”雪信苦笑道,“我自小叫師父收養,在寺中長大,本無慧根。雪云師兄行于世間扶危濟貧,雪心師兄隱于山間行醫救人,雪月師兄出海取經普度眾生,可是貧僧心中的小西天,只有腳下這一方浮屠罷了?!?/br> 月上中空,這塔閣里幾番變故,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但是轉眼已近亥時。 樓下傳來一陣腳步聲,似有許多人踩著樓梯涌入塔中。阿葉娜轉頭朝窗外看去,有一大批人黑壓壓地將護文塔團團圍住,猶如銅墻鐵壁,叫人插翅難飛。 她略帶憂心的朝著機關陣那頭的封鳴看去,不知他心里是否有了打算。 南宮雅懿也一早聽見了這附近的聲音,祁元青帶著葛旭出去的這會兒功夫里,顯然已經調派人手在外面嚴陣以待。護心堂大火一事,他們原本已料定是封鳴干的,沒想到到最后竟還牽扯出一個雪信,實在叫人措手不及。這下出去之后,到底要將他如何發落,怎么同外頭說也夠叫人頭疼。但無論如何,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將封鳴擒住,決不能叫他從這兒離開。 封鳴扯著嘴角笑了一下:“這位衛公子說的還不夠清楚,南宮莊主還要執意留下我不成?” 南宮雅懿道:“就算雪云大師之死與你無關,但是雪心大師確實為你所殺,護心堂大火也是因你而起,難道封郎君不承認嗎?” 封鳴坦蕩蕩道:“我本不打算殺了那和尚,他發現我縱火之后,執意要攔下我,我為了甩開他,才不得不傷他性命,實在是無奈之舉?!?/br> 這么無恥的話能叫他這樣理直氣壯地說出來,聽得一旁的衛嘉玉也要皺眉。 南宮雅懿卻不見怒色:“既然如此,我今日也少不得要攔你一攔了?!?/br> 封鳴見他面上雖沒有什么表情,但顯然說的并不是假話,已然是下定了決心,不由眉頭一皺,但又很快松開:“我來無妄寺已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又陪著你們浪費了這么多時間,不如下回再陪南宮莊主敘舊吧?!?/br> 話音未落,他身形一動,已是縱身朝著窗邊掠去。南宮雅懿緊隨其后封住他的去路,哪想到他身子一晃卻是朝著頭頂房梁跳了上去。聞玉也忙跟著一躍而上,房梁位置不大,兩個人跳上去后便已十分擁擠。 南宮雅懿在底下防止他從哪面窗戶跳出去,聞玉則在房梁上守住了朝著樓梯的那一端。封鳴瞧著她,奇怪道:“那些和尚要你的性命,你幫他們對付我干什么?” 聞玉面無表情,言簡意賅:“我只是更不喜歡你?!?/br> 她這答案有些出人意料,封鳴微微一愣,倏忽笑了起來:“你當真是聞朔養大的嗎?我看你親爹親娘也沒有一個是這種性子?!?/br> 聞玉眼皮一跳:“你知道我娘是誰?” “我知道的,可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br> 第38章 小西天 封鳴一邊與她說話, 眼角余光一邊在房梁上一瞥,衛嘉玉意識到他想干什么,急急道:“小心那燈!” 可惜已經晚了一步, 他話未說完,眨眼間房梁上的人已經消失不見。聞玉低下頭, 才發現他一腳勾著梁柱在半空中蕩了個秋千, 一腳踢翻了塔梁上的油燈。 底下的南宮雅懿猝然抬手, 他在油燈落地前, 指尖聚氣一揮,燈上的火光瞬間熄滅只剩下一縷青煙, 耳邊一陣咣當作響, 那是燭臺被打翻的聲音。 先前葛旭布下的機關陣, 打翻了這屋里幾面書架, 地上各處都是經書,幾乎鋪了滿地。他每打翻一盞燈, 南宮雅懿便要趕在燭火落地前滅掉一盞,到最后塔閣里的光線越來越暗, 轉眼便只剩下一盞懸掛在半空中的火燭。南宮雅懿指尖一揮,屋里徹底暗了下來。 這耗費了他極大的心力, 眾人還沒松一口氣, 卻見那剛剛熄滅的燭火,只消失了一瞬竟然并未完全熄滅, 在半空中又顫顫巍巍地亮了起來—— 南宮雅懿瞳孔一縮, 眼看已經來不及了。卻聽耳邊一陣風聲, 聞玉從房梁上一躍而下, 她袖口寒光一閃, “錚”的一聲袖刀出鞘, 刀風掠過燈芯,直直插入塔閣的墻壁,在那一小截燈芯落地之前,那點火光終于完全熄滅。 有人發出一聲輕嗤,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忽然一點光亮從角落燃起。阿葉娜不可思議地循著火光看去,發現封鳴不知何時竟已落在自己身旁。他從懷里取出一個火折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塔閣中的其他人。 被他打翻一地的燭臺倒在地上,從里頭漏出一地的燈油,那原本是準備要在燈會上燃上整夜的長明燈。燈油灑在滿地書冊上,一股油脂的味道味彌漫在塔內。 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他從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燭臺上的燈火,而是里頭的燈油。雪信的臉色一瞬間蒼白了起來,他幾乎絕望地看著他弄亮了手中的火折子,隨即冷酷地將火折子扔在了周圍的經書上。 一瞬間,火舌如同巨龍一般順著燈油蔓延開來,又以最快的速度舔上了兩旁的經幡,很快塔樓便陷入一片熊熊火海之中。 “你瘋了……你瘋了!”阿葉娜尖叫起來,她感覺到一片熱浪席卷而來,仿佛下一秒就會將她吞噬成灰燼。 在明亮耀眼的火光里,封鳴的臉上是近乎于殘忍的笑意。他看見雪信徒勞地試圖去撲滅書架上的大火,看見被火光隔絕在另一頭的衛嘉玉攔住了要向自己沖過來的聞玉,以及無可奈何的站在火光里的南宮雅懿。 底下剛沖到塔上的弟子們傳來驚慌失措的呼叫聲,但是六樓通往七樓的樓梯已經斷裂,他們一時上不來,大火很快就會向下蔓延,燒掉整座護文塔。那些沖上塔的人,被火勢所逼,又只能掉頭原路返回。 封鳴一把抓住身旁女子的手腕,阿葉娜停住了尖叫,她驚恐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似乎直到這時才意識到這段時間潛伏在她身旁的是一個怎樣的魔鬼。封鳴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唇角露出一絲憐惜的微笑,他輕輕撫摸著女子美麗的臉龐:“別擔心,我會帶你離開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