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么？”明霜饒有興趣盯著屏幕。

    江槐有什么資格要求她。

    “我的暑假計劃有談戀愛這一項, 你不和我談, 要求別人也不嗎？”

    她步步緊逼，一點余地都不給他留下。

    手機響起，竟然是來自江槐的電話。以他的性格，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稀少，明霜飛快接起電話。

    “聲音小些?！泵魉陉柵_上, 穿著睡裙, 指了指后面陽臺, “大家都睡著了?！?/br>
    江槐一直沒說話, 只聽到呼吸和淡淡的電流聲。

    明霜說, “江槐，你打電話過來不說話，浪費我話費嘛?！?/br>
    “你到底愿不愿意?！鄙倥曇舸啻嗟?，很嬌，“不愿意我找別人了。

    ”

    “……別找?！彼曇艚K于響起，很沙啞，顯然一宿未眠。

    “我們換視頻電話好嗎?！泵魉鋈痪秃芟肟纯此F在的樣子。

    電話終于被江槐接起，屏幕那頭光線黯淡，少年穿著一身黑色，面無表情，膚色蒼白，黑色碎發略微遮擋了眉眼，竟然隱隱透著些頹廢又清冷的美。

    明霜想，這男人就適合被弄壞，讓他徹底絕望，清冷不再，被染上塵埃，拖入深海。

    “坐近一點，我想看看你?！泵魉f。

    他面無表情，像木偶般，聽話地把鏡頭拉近，依舊垂著眼。

    明霜看到他唇下的血痕，江槐唇很紅，形狀生得也好看，很適合接吻，下唇那一抹刺眼的嫣紅顯然是未干的血漬，他壓抑情緒時，習慣性傷害自己的這個習慣還沒改。

    “江槐，我的話已經說完了?！泵魉f，“就等你回答了?！?/br>
    “她顯然不是個很有耐性的人，少女心情都寫在了臉上，終于，她完全失去了耐性，“行，我明白你意思了，我馬上就……”

    他直直看著她，目光竟然有些失焦，聲音沙啞，“我陪你?！?/br>
    這個晚上。

    他想起很多，想起第一次見到明霜，她最開始對他的主動與熱情，想起夏日的擁抱，想起她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江槐這輩子情竅開得極遲，他的第一次心動被她奪走，逐漸到身心沉迷，不可自拔，為她一步步退讓，驕傲和尊嚴在她面前都化為烏有。

    她給了他快樂，給了他更多的痛苦。

    這個世界上到底有什么辦法，可以把她永遠留在他一個人身邊？

    “明霜，你到底有喜歡過我嗎？”他啞聲問。

    只聽到夜風呼嘯的聲音。

    明霜柔聲說，“江槐，我當然是喜歡你的，不是以前，就是現在，比喜歡別人都要多很多?！?/br>
    “為你做過的這些事情，我對別人都沒做過?！泵魉f，“我第一次追人，第一次主動找去一個男生家里，第一次給人做飯，第一次給人剝蝦?！?/br>
    “第一次見面，我就喜歡你?！?/br>
    她觀察著他的神情，又緩緩說，“我很少對人提起我家里的事情，大部分人都覺得我很幸?？鞓?，人人都寵我，其實，我家庭也一點都不幸福?！?/br>
    “我有個關系很差的繼母，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爸很風流，很少回家，我的家長會大部分都是他的秘書去開的，從年輕的時候一直到現在，都是這樣，根本改不了?！?/br>
    “因為我家的一些事情，具體來說，是因為我爸，我小時候一度很討厭男人，覺得男人很臟，沒一個好東西?！?/br>
    少女說這話時，聲音越來越輕，都是她從未對外人提起的事情。她抱著自己膝蓋，肩微微顫著，顯得倔強又清麗。

    “但是，江槐，你和他們都不一樣?！蓖高^屏幕，少女那雙明亮的漂亮貓兒眼直直看著他，情緒陡然變化，顯得很灼熱又誠摯，“所以我才會那么喜歡你?！?/br>
    他耳尖控制不住地發燒。

    面對這樣熱烈，直白，洶涌的感情，他極不習慣，內心苦澀的甜卻不受控制地一絲絲涌出。

    明明內心深處知道，她就是個小騙子，這些話能有一半是真的嗎？可是，他有些絕望地想，只要有一句話是真的，她對他的感情是真的，他愿意為她做任何事情。

    明霜最后說，“江槐，讓我們慢慢來好嗎?！?/br>
    “觀念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變得了的?！泵魉f，“我們好好談戀愛，以后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呢?！?/br>
    明霜說，“其余后天我們見個面再聊吧?！?/br>
    江槐身上有種很清冷的脆弱感，一言不發，這樣看著人時尤甚。明霜知道他還有想說的話。

    “你在擔心那個朋友圈嗎？當然不發了呀?！彼Ａ苏Ｑ?，“不想再讓你不高興?！?/br>
    這一晚，幾條信息，一通電話，大起大落，讓他在天堂和地獄之間反復徘徊。

    他依舊沒掛電話，明霜明白，輕輕笑了笑，她并不在意讓江槐多看自己幾眼。她知道自己很美，少女舒展身體，大大方方，倒是江槐，看到她睡裙下露出的潔白肌膚，卻很快挪開視線，不再細看。

    江槐是清冷自持的端方君子，是矜持傳統，潔身自好的男人，至少清醒不發瘋時都是如此，這一點從明霜認識他至今都未曾改變，明霜格外喜歡這一點，正是因為如此，誘他失控的模樣才更加好玩。

    “江槐，你的過敏好了么?！彼€記得這件事情。

    “好了?！?/br>
    想對他好的時候，她可以是個甜美，細膩，體貼的完美戀人模樣，“給我看看?！?/br>
    半晌，他把袖子挽起。手臂上的紅腫已經消退了，明霜發現他刻意選擇左手手臂，慢吞吞說，“右手?！?/br>
    他依舊穿的長袖，柔軟的黑色布料和玉石般蒼白的肌膚，對比鮮明。

    江槐最后還是換了手，緩緩拉起袖子。

    明霜仔細看了，確定他手腕上沒有增加新的傷痕，她甜甜地笑，“好了，很聽話，以后我會定期檢查的，你快去睡吧，看你精神不太好?！?/br>
    他臉不再那么蒼白，漂亮的黑眸直直看著她，寫滿了復雜難言的情緒。

    明霜說，“晚安哥哥，做個好夢?！彼@一聲哥哥拖得很長，嬌滴滴黏糊糊的，直叫到人心里去了，讓他白皙的耳尖泛起淡淡的緋。

    第二天一大早，陳璇剛起來，看到明霜已經起床了，心情似乎很好，一只腳踩著節拍，正在客廳里邊聽音樂邊吃著早餐。

    真的太漂亮了，陳璇實在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就是這么隨便披散著頭發，穿著睡裙，打扮隨意極了，奈何盤靚條順，臉又嬌又美，找不出半分瑕疵。

    她忽然想起了明霜那些傳聞，想起江槐對她的迷戀，一下都覺得可以理解了。

    “早上好?！泵魉軣崆?，“來，吃早飯?！?/br>
    明霜是很體貼的，早餐照顧了每個人的胃口，甚至每個人回家，都由她家的車直接護送到家。

    林清曉是最后一個走的，她垂著眼，眼圈還有點兒紅，握著手機在玄關猶猶豫豫，一副心里有事的模樣。

    明霜問，“怎么了？”

    “他說今天要來找我?！绷智鍟砸е?。

    “他？”明霜反應很快，“江千樟?！?/br>
    “找你你報警?！泵魉f，“不要膽怯，膽子盡管大點，他也只會欺軟怕硬，仗勢欺人了?！?/br>
    昨天顧芝之說的如果是真的，江家來了個私生子和他競爭，江千樟表現又這么差，他為了鞏固自己在江家的地位，短期內也不可能再惹出什么事情來了。

    “之前我mama十八歲生日送給了我一個鐲子，還在他那里，我想去把它要回來?！绷智鍟猿榱顺楸亲?，“所以，我答應了見面，但是……”她現在很怕，她長得矮，性格又弱，她怕江千樟強行對她做什么。

    明霜皺眉，“那你不如直接過去他家里?！?/br>
    林清曉眼圈紅紅的，“我，我有些怕他?！?/br>
    半晌，明霜嘆氣，“我和你一起過去吧?！?/br>
    “最后一次了，林清曉?！彼敝笨磁?，緩緩說，“你以后，不可能一輩子都要別人擋在你面前，你自己得學會強硬?！?/br>
    “別哭了?！彼o她遞過紙巾，“要哭得在恰當的時候哭?！?/br>
    有時候，她不介意用眼淚和恰到好處的示弱來換取優勢，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但不是毫無意義的在家里一個人流眼淚。

    江家她確實不喜歡去，也很久沒上門了。

    坐在車里，林清曉已經收拾好了淚眼，看起來模樣精神了些，她現在很依賴明霜，坐在她身邊寸步不離，簡直唯她馬首是瞻。明霜在心里嘆氣，覺得自己也是心越來越軟了，換做以前，她根本不會管。

    可能也是因為江千樟實在是太煩了導致的。

    江家宅邸還是那般陰沉。管家認識明霜，直接叫她們來了會客廳，很殷勤地說，“你是要找哪位少爺？”

    “還有哪位？”明霜說，她忽然想起了那個私生子傳聞，倒是忽然提起了一絲興趣，“現在他們都在？”

    管家也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笑著說，“有一個不在?！?/br>
    江承庭的態度他們全家人都看在眼里。以他的意思，那位新來的小少爺，和江千樟地位顯然是平起平坐的，而且也不忌諱對外人提起，不過是他本人暫時還不愿意罷了。

    明霜說，“江千樟，你叫他出來吧?！?/br>
    “二少爺剛起床，還在洗澡?！惫芗掖蛄藗€電話，“馬上來了?！?/br>
    林清曉坐在她身邊，管家走過時，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是明霜氣場太強大，管家也明白她身份，大抵把林清曉當成了她朋友。

    江千樟還沒下來，二樓倒是下來了一個男人。瘦高，拄著拐杖，江家這幢宅邸用的大多昂貴古雅的紅木材料，他拄著拐杖，走在樓梯間，顯得分外相承。

    “好久不見?！苯鐦何⑽⑿χ聪蛩?。

    “哦，你還帶朋友來了？”他視線落在林清曉身上。

    林清曉抽了抽鼻子。

    “這是江千樟的堂哥?！泵魉娏智鍟砸桓斌@弓之鳥的模樣，說道。江如樅雖然也是個瘋子，但是品行顯然比江千樟好，別的不說，至少從沒聽說過他亂搞男女關系的緋聞，這點在明霜這里是個大加分項目。

    “你好?！苯鐦何⑽⒁恍?，很友好的模樣。

    他生得很好，五官俊美精致，雖然腿腳不便 ，但也不顯得狼狽自卑，林清曉看了一眼，覺得和江千樟氣質差距很大，但是她現在對江家人都只有害怕和反感，坐得離明霜更近了一些。

    江如樅也不是很在意，在明霜對面茶幾邊坐下。

    “你們家最近不是有喜事啊?！泵魉f，“多了個兄弟，恭喜你?！?/br>
    江如樅饒有趣味盯著她，“是?！?/br>
    “他上午可能過來，你多坐坐，或許會遇到?！苯鐦汉攘丝诓?，“長得很帥，我們家男人都不丑，你應該會喜歡?！?/br>
    明霜說，“算了，你不知道嗎？”

    她說，“我從不交往這種類型的男人?！苯鐦鹤匀恢烂魉傅氖悄囊活?，他顯然覺得事情更有趣味了，唇角越揚越高。

    “上次送你的木雕你還喜歡嗎？”

    “喜歡?！泵魉f，“不過倒是不像你做的，應該是別人做的吧?！?/br>
    江如樅，“哦？”

    明霜說，“一種感覺?！苯鐦簹赓|和那個木雕給她的感覺完全不符，而且木雕是一只小鴿子，江如樅要送木雕給她，明霜覺得也絕不可能是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