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三點多就差不多回來了?！崩褷敂[擺手，說,“不用出去找?！?/br>
    “她常去哪？”劉稚覺得自己跟姥爺說不通。

    姥爺沒聽明白,跟劉稚干瞪眼。

    “姥姥上哪去了？”劉稚一字一頓道,“我出去找姥姥?！?/br>
    姥爺眨了下眼睛,還是沒聽明白。

    “我這兩天不舒服?！崩褷敽雎粤藙⒅傻脑?，“你幫我看看?！?/br>
    “哪兒不舒服？”劉稚問。

    “喘不上氣……沒力?！崩褷斦f。

    “您怎么還選擇性聽不清呢?！眲⒅衫藦埖首幼诶褷斏磉?。

    “胸悶是吧？”劉稚觀察著他的唇色，“最近煙抽多吧?！?/br>
    姥爺眨了下眼睛。

    “還喝酒嗎？”劉稚在不知不覺間換了醫生問診時的神情。

    姥爺又眨了下眼睛。

    劉稚幾乎確定姥爺在裝聽不見了。

    “別裝了?！眲⒅蔁o奈道,“我知道你氣管炎犯了?！?/br>
    姥爺這次回答的很快，“我感冒了?！?/br>
    “聽我兩句勸吧,姥爺?！眲⒅蓢@了口氣,“戒煙這個事情從您六十三提到七十六了?！?/br>
    “我抽的少?！崩褷敶?。

    “少了多少？”劉稚問，“從兩包變成了一包？”

    姥爺不說話了。

    ”您是一點也不能抽的,您明白嗎？”劉稚,蹲下身卷起姥爺的褲腿。

    老人們大多怕冷，姥爺也不例外。這都入春好久了，姥爺還穿著毛褲和保暖褲。

    劉稚費力地卷了好幾層，捏了捏姥爺的腿肚子。

    “腫了?！眲⒅傻?，“有點嚴重，您跟我上醫院吧?！?/br>
    “怎么要上醫院呢?！崩褷敵殚_腿,慢吞吞地彎腰放褲腿。

    “您氣管炎又犯了?！眲⒅芍逼鹕?，“這次看著有點嚴重，去醫院檢查最好?！?/br>
    “不去?！崩褷敾卮鸬睾芄麛?“你給我買藥就行了?！?/br>
    劉稚斬釘截鐵道：“不行，這回必須去醫院?！?/br>
    話音剛落,開門聲就響起了。

    “小稚回來了？”姥姥拄著拐杖進來，滿臉驚喜。

    “姥姥!”劉稚轉過身，忙去扶她，“你上哪去了？”

    “去鍛煉了?！崩牙炎叩揭芜?，坐了下來，“回來怎么不打個電話?！?/br>
    姥姥抹了把眼淚，“這都兩年多沒回來了?！?/br>
    劉稚眼眶發酸，她任由姥姥拉著，坐到另一邊。

    “很忙，沒有假期?！眲⒅陕曇艉艿?。

    “曉得?！崩牙颜f，“姥姥就是想你?！?/br>
    姥姥腦梗后，眼睛就沒了往日的神采，如今看著像是蒙上了塵，渾濁又暗淡。

    劉稚不敢直視姥姥的眼睛。

    “你姥爺這是？”姥姥看向姥爺。

    姥爺低著腦袋喘氣，沒跟姥姥說話。

    “他這兩天感冒了……發熱，不舒服?！崩牙颜f。

    ”我帶姥爺去衛生院看看?！眲⒅商搅讼吕褷旑~間的溫度，“這會沒有熱?！?/br>
    “我估摸著姥爺是氣管炎犯了?！眲⒅烧f，“比之前嚴重?！?/br>
    老頭子煙酒癮都很大，不管子女孫輩怎么勸，他都不聽。

    長年累月下來，老爺子氣管炎一年比一年嚴重。換季降溫時，老爺子很容易感冒，一感冒氣管炎就發作，發作過后就是今天這么個狀況。

    “他走路都要喘?！崩牙崖裉?，“我拄著拐杖，都比他快?！?/br>
    “我知道了?！眲⒅烧f，“我這就帶他去醫院?！?/br>
    老爺子被勸煩了，只好跟著劉稚去醫院。

    臨走時還泡了杯茶葉帶著，兜里還揣著包香煙。

    劉稚搜她的兜發現了不止一包煙——姥爺分兩個盒子裝了，一兜一個。

    劉稚：“……”

    “姥爺，真的很嚴重了?！眲⒅蓢烂C道。

    姥爺第三次眨巴眼睛。

    劉稚帶了姥爺來鄉里的衛生院。

    姥爺走一步喘三步，中間還坐在馬路牙子上歇了一會。

    姥爺下意識去掏煙，劉稚順著他的動作就把煙沒收了。

    “姥爺?！眲⒅蓢烂C道，“要命的?！?/br>
    姥爺這回真沒聽見，他連頭都沒抬。

    到了衛生院，姥爺又在花圃邊坐了一遍才進去。

    掛號問診，一套簡單流程走下來也用了小半個小時。

    內科的值班醫生也跟劉稚一樣勸姥爺戒煙戒酒，姥爺要么真聽不見，要么聽見了也裝傻充愣。

    醫生給姥爺開了檢查單——血常規、胸部正位、B超。

    姥爺等的不耐煩，坐在等候區，抱怨道：“殺雞焉用牛刀?！?/br>
    劉稚跟他解釋了一遍流程，姥爺還是不信。

    “從前只要開點藥，掛點水就好了，怎么現在要做這么多檢查？”姥爺對聲音響度沒什么概念，他這么一說，等候的病人立馬轉身來看他，似乎很有共鳴。

    劉稚明白同行的苦衷，一直在解釋。

    姥爺卻一意孤行，好幾次想撂擔子走人，都被劉稚攔下了。

    “姥爺，這個是必要的，您年紀大了，狀況跟年輕人不一樣，醫生謹慎是好事?！眲⒅烧f。

    姥爺這回總算點了次頭。

    然而到了采血時，姥爺又說了這句話。

    采血的醫生見怪不怪，沒有搭理他，一直在做手頭上的工作。

    這樣弄得劉稚更尷尬了，她一邊解釋一邊道歉，終于平平安安地讓姥爺掛上了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