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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李上校終于化作一只蝴蝶,飛出了這地獄般的牢籠。 可惜的是,卻再也無法讓世人感知到她的存在,更可惜的是,她也再無法讓心愛之人感知到她的存在 李上校就這樣一直守護在顧上尉的身旁,親眼看著顧上尉站在裘莊的門口又回過頭來,將裘莊內部的一切景象牢牢記在眼底。 一滴淚水自顧上尉的臉頰滑落,顧上尉瀟灑的用手背拭去。 再轉過頭推開大門時,顧上尉眼中的明媚與陽光不見了,變得充滿了殺氣與決絕。 之后,李上校眼中的曉夢便再也不是進入裘莊之前的曉夢了。 她再也沒有穿過色彩鮮艷的洋裝,而是學著她的玉姐的模樣,開始習慣上穿深色旗袍,旗袍的花紋上,一只杜鵑仿佛是在啼血般的哀鳴,哀悼她亡故的愛人。 她再也沒有發自內心的笑過,她的笑容開始變得深不可測,眼中寫滿了漠然與譏誚。 她再也沒有自己的性格了,那些曾經的直率、陽光、橫沖直撞統統不見了,也如同她的玉姐一般成熟、內斂、謹慎老道 她終究成為了她最想成為的人,她終究長成了與她心愛之人同等的身量,可是這成長付出的代價,卻太過慘痛了 她的玉姐似乎為她的人生開了一個壞頭,她壟斷了她生命之中的所有可能性,想到死,她想到的是她,想到愛,她想到的依舊是她 她的玉姐將如影隨形一般伴隨著她的余生,她不能死,因為她的命是玉姐用那更為有價值的性命換來的,她也不能愛,因為她在這樣年輕的年紀里就見到了這樣驚艷的人,此后余生,萬般如夢如幻,如電如露,卻皆再不入法眼 緊接著,業鏡中的畫面一閃: 李寧玉就站在顧曉夢的身邊,而顧曉夢正對面著端放在書桌上的軍裝喃喃自語,玉姐,你看,是上校的軍銜。這是你的軍裝,我終于變得和你一樣了 玉姐我用四根金條買了龍川的狗命,為你報仇了 玉姐孤舟的替罪羊我已經找到,你想保護的人我也保護住了 玉姐還差最后一步,我就真的可以變成與你一樣的人了 業鏡中的影像一陣閃動,一層云霧彌漫,影像消失了。 子玉面帶幾分疑惑地看向一旁的李上校,咦?這業鏡中的影像沒有顧上校要自殺的畫面,你又怎么知道她要自殺? 我的推測。 子玉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疑惑地看了一眼阿柔,見她也是一頭霧水模樣,隨即挫敗地向李上校虛心求教,這?怎么推測出來的? 她說過,想要變成和我一樣的人。見眼前的二人還不理解其中的含義,李寧玉又露出了難得的耐心,這最后一句,還差最后一步。她口中所說最后一步,便是我的死期。我死于民/國三十年陽歷七月一日。所以我推測,她想在那一天穿著那件本屬于我的軍裝自/殺,這樣就真的與我一樣了。 人命攸關的大事,子玉自然要插手,她轉過頭去詢問李上校,你想讓我怎么做? 說到這里,李上校的明眸之中終于顯露出動容,為她過一個生日,并且向她轉達我的話。 我希望她可以平安度過二十六歲,三十歲,四十歲,八十歲的生日 我希望她可以活下去,替我去親眼見證我沒能看到的黃金時代。 黑白無常自業鏡兩側走出,見到李上校的一瞬間,竟被她強大的氣場震懾住,兄弟二人對視一番,卻沒能為她戴上鎖鏈。 想不到前腳李上校剛剛跟隨黑白無常的腳步走到秦廣殿前,子玉與阿柔卻沒有離開,反而跟上前去。 老白剛要推門,便察覺到今日的異常,他轉過頭去滿眼的疑惑,咦?子玉,你來做什么? 子玉泰然回復,當堂訴訟。 黑白無常對視一眼,老黑正色直言,你要知道,進了秦廣殿,需要秦廣王和崔判官認認真真審判仔仔細細斟酌,時間恐怕很久,你在這陰司駐留時間過久,有損你的陽壽。 這一次,無妨。 黑白無常推開秦廣殿的大門,秦廣王端坐高臺之上,左手邊一張判官桌,桌后坐著崔判官。 堂下靈魂報上姓名!崔判官倏然開了口。 李寧玉。李上校筆挺的脊梁,如出污泥而不染的青蓮,亦如千錘萬鑿出深山的羊脂白玉,無暇無疵,清清白白。 崔判官揮動判官筆,迅速隔空畫就來者姓名。 憑空的,在秦廣王面前出現了一幅幅畫面。 是崔判官自業鏡之中調出的生前畫面。 人生數十年,卻在這地府世界如同白駒過隙,過眼云煙。 只消片刻時間,秦廣王與崔判官便將李上校的生前景象閱覽完畢。 秦廣王面前的畫面消失,他正色肅然看向殿中的魂靈,朗聲開口,你前世是為救人,是為民族大義,可以即刻投胎,去親眼見識你希望的黃金時代如何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