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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之后,徐仲義再也沒去看過一場戲,每逢謝幕時,商白菊都情難自禁地在觀眾席上搜索那熟悉的身影。 但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歸。 徐仲義真的消失在他的視線里,再也沒有出現過。 后來,商白菊離開了北平這個傷心地,回到了他開蒙的地方,金陵(建業)城。 到了這里,他便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拼命地流連于秦樓楚館,煙花巷陌,可是總不覺盡興。 后來,聽說有個暗門子,里面是專供有錢人家的太太小姐消遣的地方。 商白菊便花了價錢進了這暗門子,這種地方只認鈔票不認人,只要肯花錢,管你什么性別與什么愛好。 rou/體上的過癮只是一時的,內心的空虛卻永遠無法填補。 他忘不掉北平城的徐仲義,越是想念時,就越是難耐,于是又如同癮君子一般再次徘徊于暗門子之內。 商白菊不時就會過來,可是后來,不知道為什么,身子骨越發差勁,時不時地就會發燒。 再后來,硬生生病死在自己的家中。 生前的商白菊煢煢孑立,這浮世之中也只有徐仲義最是舍不得,于是他的一縷幽魂飄回北平城,盡管人鬼殊途,但也指望著可以再見徐仲義一面。 他回到北平城的那一天,剛巧是平安出生那日。 商白菊站在藥鋪的門口,見到徐老板與子玉交談,于是便記住了子玉的容形。 可是,想要在這陽間停留,不但要躲避陽光,也要躲避鬼差的追捕,商白菊走投無路,又逃回了金陵(建業)城。 想不到,等到風聲一過,再次返回北平城時,徐老板已經關了當鋪,不知所蹤。 他本想去徐伯義家尋徐鑫,指望著通過他能夠找到徐仲義的蹤影,結果發現,徐鑫也不知去向。 今日中秋佳節陰氣較重,商白菊在秦淮河畔飄蕩之時,不經意間發現了子玉一家三口的身影,這才一直跟在她們身后又守在門口,等到太陽落山才敢現身。 故事講完了,如同碎石落入泥潭,一聲悶響過后也沒了漣漪。 想不到就在四下一片寂靜之時,平安抓起餐桌上的月餅跑到商白菊面前遞給了他,隨后又跑到若兮面前讓mama抱。 商白菊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過平安遞過來的月餅,放在手上,卻顯得不知所措。 若兮伸手將平安抱起放在懷中,平安又摟著若兮的臉頰,嘬了一個格外響亮的吻。 商白菊盯著坐在若兮懷中的平安,抬起頭來時,滿眼的哀傷,您說,我們相愛又有什么錯?難道僅僅是因為我二人同樣性別,我不能為他傳宗接代,便將我們曾經的海誓山盟,心悅于卿全都統統作廢了嗎 子玉凝視著商白菊的雙眼,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 看著子玉沒能作答,商白菊又失落地喃喃自語,我想與他拜堂,也不過是為了求得一個安心,可是他卻終究因為我不能為他傳宗,就連這么一個簡單的承諾都沒能許給我 子玉看著商白菊萬分落寞的神情,也是滿心的惋惜,她自然知道,相愛才是最重要的,這個世界上,愛意才是最難尋的。 若是沒有愛,拜堂了如何,有了后代又如何? 不過是搭起伙來過日子,日復一日活在幼子的牽絆下,身未死心先死,如此這般,不過是活死人罷了。 若是有愛,沒有拜堂如何,沒有后代又如何? 人生苦短,不過白駒過隙,能尋一知音已經不易,為何又讓那些身外之物,封建禮教,做了絆腳石。 后代其實并不是必需品,他們更像是家中長輩愛與品行的見證人。 活在愛意滿盈,人守敬心守禮的家中,這樣的后代生得才有意義。 活在滿是爭吵怨懟的家中,這樣的后代不過是家中長輩的出氣筒,既然如此將他們貿然帶到人世間又是何等的不負責任。 可是人啊,活著的時候總不知自己是為了什么而活,只知道隨著眾人的選擇去做,卻從來都沒有時間靜下心來,問問自己內心的感受,也從來沒有認真地問問自己的內心究竟需要的是什么 最后終于活成了別人口中的樣子,成功地活成了人們口中的各種代名詞,卻唯獨迷失了自我 可是眼前,自己與若兮明明也有一個孩子,自己與若兮也曾拜堂,這樣的自己,無論如何勸慰,都沒有說服力,反倒顯得站著說話不腰疼。 子玉斟酌了許久,終于開了口,你可知道,徐掌柜可能并不在乎有沒有后代,當日沒能與你拜堂成親,可能真的只是他暫時還沒準備好而已 商白菊的脊梁挺直了些許,帶著一絲急迫,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這么多年過去,他的侄兒已經成年,他卻始終獨身一人,未曾娶妻,未曾生子。 曾幾何時,他也懊悔過自己曾經的不勇敢,想必,他一直是思念你的吧 聽了子玉的解釋,商白菊的眼眸暗淡了些許,是嗎我以為他會生我的氣 若兮也趕忙解釋,他還記得你教他的唱詞,也一直沒有成親,想來,他并沒有生你的氣,或許你們只是有些誤會未能說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