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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稍稍平復,裴銘低頭親吻她眼角的淚痕“別再自以為是地成全我了,別再丟下我了,好嗎?” “哥哥……”她仰起臉,去碰他的唇,咸澀的眼淚融化于唇齒之間。 裴銘以為終于說服了她,他欣喜著、顫抖著捧起她的臉,含吮她細軟的唇瓣和舌尖。 可是卻在兩片唇分開時聽見她說—— “如果你實在舍不下我,你可以在保留正常生活的同時,隨時來找我……”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她的眼睛,胸口起伏“你在說什么?你拿你自己當什么?” 她哀求他“也許我與你的生活并不是非此即彼的,我可以在暗處……” “我怎么可能把你放在那種位置!”裴銘打斷她“你知道這些日子我最后悔什么嗎?我最后悔的就是六年前沒有帶你去跟父母坦明,他們能接受是最好,不接受又怎么樣,我們相愛這件事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可!” “我們都試過像正常人那樣的生活了,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嗎?”裴銘捏住她的肩,要她面對自己“如果是你想要的,為什么你和你那個男朋友沒有走下去?為什么你的床頭柜里還放著我們的戒指?” “可是我們必然與這個世界是無法共存的……”唐闐捫住臉,淚水從她的指縫溢出“別逼我……別逼我……哥哥” “我沒有你想的那么偉大……六年前我要分開,不是為了成全你,是為了成全我自己……我面對不了父母和別人的眼光……哥哥,是我放棄你的,我配不上你的愛……我是一個懦弱的人,遇到事情只想逃避……我害怕所有的針鋒相對,害怕人與人之間的矛盾……我從小什么都不會,只會躲在你的身后,讓你替我承受所有的一切……” 裴銘愣在原地,他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他太自信了……以致忽略了她根本不想要、也要不起…… “我真的替你承受了嗎”良久,他終于開口,苦笑著自問“明明我連保護你都沒有做到……六年前我不懂你,六年以后我還是不懂你……抱歉,讓你陷入這種境地,讓你困擾……” 眼淚自他的下頜滴落,落在她的面頰上。 “我以為你這也是你想要的,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單方面把自己的想法強加于你”頓了頓,他放開她,嗓音暗啞“我會退回原有的位置……就像那六年” 裴銘跌靠回沙發上,仿佛又跌回了那一片看不到盡頭的黑暗中,惘然、無助、脆弱。 “對不起,哥哥” 她沒有再說要他回去這種話,當然,也沒有必要說了。 裴銘的視線凝在虛處,余光里,她已經起身,將要離開了。 這一走,這世上再也沒有“他們”了,只剩下“哥哥”和“meimei”了…… 想到這里,他的心猶如被人狠狠捏住,無法呼吸。 唐闐抹去淚水,拿起包,最后看了一眼哥哥,往門外走去。 “怎么同樣的話,你對上帝說的時間比我長這么多” 教堂里很安靜,裴銘把聲音壓到最低,附在meimei耳邊輕聲問。 唐闐睜開眼,放下置于鼻尖處交握的兩只手,對哥哥狡黠一笑“因為啊,我多許了一個愿望” “什么愿望?” “秘密,說出來就不靈了” “怎么”裴銘輕哼“前面那個不也竄過供嗎?難不成前一個就不靈了?” “那個是屬于我們兩個人的愿望,是可以共享的,這個嘛……是我個人的小小的私心,只能我自己知道哦” “還有自己的小秘密了”裴銘覺得她可愛。 唐闐咬著唇,盡量不讓一絲泣聲從嘴里溢出。 再見了,哥哥。 可走到門邊,她再難自抑,喉嚨里爆發出一聲啜泣。 他突然驚醒般,近乎本能的,一下從沙發里起身,沖到她身邊,緊緊抓住她的胳膊。 他偏過臉,可是她看到了,他已然淚流滿面。 裴銘抓住她胳膊的手劇烈地顫抖著,力道卻漸漸松了下去,最終頹然地垂落。 他怎么可能舍得放她走……他怎么可能舍得…… 可是他只能放她走了…… 他只能把她從自己生命中抹去了……徹徹底底的…… “哥哥” 幾乎在同時,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再也忍耐不能,仿佛要把自己嵌入他一般,轉身死死抱住他,把臉埋進他的胸口里,任眼淚洇透那里的每一寸肌膚,融入他的骨血里。 “我們不要分開了,再也不要分開了……” ——萬能的上帝啊,請寬解我的罪惡。 ——如果有一天我們注定要受到天譴,求求您,讓我一個人下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