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三色貓2
后來她偶然得知裴敘回國時并不是他一個人,還有他的朋友——秦虔,秦虔跟她說那天裴敘站在十幾米的距離外,問他借了手機,撥了一個電話過去。 十二月底的寒冬,c城沒有雪,卻冷得滲骨。 裴敘手指凍的發紫,攥著秦虔的手機,一言不發地看著遠處的人群邊緣。 人群邊緣有一個穿著厚重羽絨服的女生,剛剛走出美術聯考的考場,手腳僵硬,看見手機屏幕上顯示了一個陌生來電。 口鼻呼出的熱氣模糊了視野,喬溪按下了接聽鍵。 探頭探腦的三花貓走進了室內,來到了宋怡腳邊,用臉頰蹭著她小腿。 宋怡伸手撫摸小三花的腦袋說:“從那之后,裴敘漸漸開始社交,入學后就泡在各種游戲社團?!?/br> 小三花無比享受地躺下,露出肚皮對著宋怡。 “再過了段時間,醫生通知他說可以停藥了。那時候他的游戲剛剛有了雛形,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上面?!?/br> 宋怡戳了戳三花肚皮上的絨毛,“裴敘慢慢變回了我最開始遇見他的樣子?!?/br> 人就是這樣奇怪。 在被傷害的過程里會露出尾巴,在緩慢痊愈的過程中又會戴回面具。 “想要說得好像就是這些了?!?/br> 本來以為問題很多,與之對應的答案也有很多。 可是說著說著宋怡發現,這些問題的答案并不復雜,概括下來只有兩個字而已。 “喬溪?!彼吴鶎⑷ㄘ埍У阶约合ヮ^,“雖然過去的四年我經常和他待在一起,但至始至終只是個旁觀者,是個普通朋友?!?/br> “能夠回答的問題有限,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有一個?!眴滔D了頓,“下雨打雷的時候,裴敘是怎么度過的?” “打雷?”宋怡皺起眉頭,反問喬溪。 喬溪不明白宋怡的反應,只好解釋道:“裴敘他很害怕雷聲,有雷聲的話,會睡不好?!?/br> 宋怡愣了一瞬,隨后移開與喬溪對視的目光,低頭看著懷里的三花,語氣溫柔,仿佛并不是在回答喬溪:“……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他原來害怕雷聲?!?/br> 接著她將三花舉到頭頂,逗弄著說:“小貓,你知道嗎?你也是第一次知道對吧?!?/br> 三花貓的尾巴一下一下地左右搖擺,輕輕的叫了一聲,想要宋怡把它放下來。 宋怡看向喬溪,眨了眨眼,“所以,這個問題你還是要去問裴敘?!?/br> / “啪嗒——” 喬溪轉著筆,看它從指尖跌落,又撿起來繼續轉圈。 距離和宋怡的見面已經過去了一周。 一周加三天,算起來她有整整十天沒有見過裴敘了。 裴敘也沒有主動聯系她。 這十天里喬溪想了很多,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什么由頭,最后竟然開始疑惑裴敘為什么這么久沒來找過她。 宋怡離開前對她說裴敘這四年過得并不算好,希望她能多給他些緩沖的時間。 喬溪心里悄悄反駁:她過的也不算好,為什么沒人給她緩沖的時間。 宋怡看出了她的小心思,笑著聳了聳肩說:“算了,這是你們倆之間的事?!?/br> 喬溪將手里的筆扔到一邊,看了眼天氣預報,上面顯示今日無雨。 “煩死了?!?/br> 她索性走回臥室,躺上床閉著眼,避免自己胡思亂想。 隨著夜深漸重,喬溪慢慢沉入夢鄉。 壓在枕頭下的手機開始振動,毫不疲倦地一陣接著一陣,試圖將喬溪喚醒。 喬溪睜開滿是睡意的雙眼,費力地在黑暗中辨認屏幕上的接通鍵。 “喂……”她迷迷糊糊問。 “你睡了?” 喬溪將手機從耳邊拿開,確認了下屏幕上的名字,“裴敘?” “是我?!?/br> “現在已經凌晨了,”喬溪坐起身,“你有什么事嗎?” “喬溪,你會開車嗎?” “會,怎么了?” “我喝了一點酒,不能開車?!迸釘⒌穆曇袈牪怀鋈魏巫硪?,“你可不可以來接我?” “你怎么不找個代駕?”喬溪睡意逐漸消退。 “不會?!?/br> 裴敘說他不會,喬溪當然不信。 她剛想開口拒絕,突然聽見裴敘說:“喬溪,我真的醉了?!?/br> 兩人接下來都沒有說話,喬溪房間安靜地能聽見她自己的呼吸聲,她看了眼窗外,樹影婆娑,昏黃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 沉默良久,喬溪說:“……地址發給我?!?/br> 見到裴敘時他正靠在車前發呆,直到喬溪走近,他才有所察覺抬頭。 “我以為我要等很久?!彼f。 喬溪穿著睡衣,外面簡單地套了件外套,沒有理會裴敘落在身上的視線,直接向他攤開手說:“鑰匙?!?/br> 裴敘神情如同往常一樣,將車鑰匙輕輕地放在了她手心。 喬溪拿了鑰匙就去開車門,經過裴敘身邊時聞到了淡淡的酒精味道,下意識問了句:“你喝了多少?” 她想裴敘喝的應該不算多,看著仍舊是清醒的。 裴敘看向她,眼底晦暗不明,思考幾秒后回答:“很少,一點點?!?/br> 喬溪開得小心翼翼,她剛拿駕照不久,不過好在凌晨的街頭無比空曠,讓喬溪暫時沒有那么緊張。 等紅燈時喬溪扭頭看了一眼副駕駛的裴敘,發現他閉著眼靠在椅背上養神。 “裴敘,你先別睡?!眴滔滩蛔√嵝训?。 她可不能保證自己能把裴敘拖回他家,如果此時睡了過去,那他今晚就只能在車里過夜了。 裴敘緩緩睜開眼,眼眸轉向左側,看見喬溪的側臉,輕笑了一聲:“放心,沒睡著?!?/br> 他將視線挪向窗外,同時搜刮著心里的理由,挑挑揀揀,試圖找到一個能讓喬溪留下來的最佳選擇。 還沒等他想好,耳邊傳來喬溪戲謔的聲音,“今天的理由還沒準備好嗎?” 裴敘愣了一瞬,隨即坦誠道,“沒有下雨,也沒有醉到不省人事,暫時沒有找到其它的理由?!?/br> “所以等下我離開的話,你什么都不會說對嗎?” 喬溪始終沒有偏移過自己的目光,但她清楚裴敘一定在看著她,期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車輛駛入車庫停穩,喬溪松開安全帶。 “不。我會求你,然后希望你可憐我?!迸釘⒎裾J,“可這種方法不會每次都奏效?!?/br> “我見過宋怡了?!眴滔f。 裴敘沒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情,耐心地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她告訴了我一件事,說你四年前回來過,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見到了我。我卻什么都不知道,”喬溪皺起眉尖,“裴敘,你那時候在想什么?” “蛛絲?!?/br> “什么?”喬溪懷疑自己聽錯了。 有一個故事中有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死后墜入無邊地獄,極樂世界的佛陀看見了在地獄里掙扎的惡人,便為他放下一根蛛絲。 惡人在地獄的血池中偶然抬頭,看見無望的黑暗中出現了一根極細的銀絲,垂在了自己的頭頂。 順著這根細絲,他就能脫離地獄。 “小時候爺爺告訴我,不要指月亮,不然會被割掉耳朵,可我還是偷偷指了月亮?!?/br> “但月亮沒有割掉我的耳朵,直到爸爸去世之后我才明白……月亮或許換了一種方式懲罰我?!?/br> “在真正見到你之前,我將那一面當做了最后一面,字面意義上的最后一面。我原本打算,徹底地從你生活中消失?!?/br> “所以我留在了a國,選擇杜絕與你有關的一切消息?!?/br> 可他看見了那從皓月中垂下來的一根細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