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對雪的渴望和熱愛，北方人大概是很難理解的。

    東海的冬天陰冷潮濕，沒有集中供暖，風還很大，對許多人而言都是一年中最煎熬的日子。

    可若是下了雪，那就不一樣了。

    平時冷得直哆嗦，不到萬不得已堅決不出門的人，一看到下雪，立刻能在雪地里滾一整天。

    孟云意就是這種人。

    最討厭的半小時早鍛煉因為下雪而改為自由活動后，便迎來了愛雪人的狂歡。

    寬敞的草坪原本干干凈凈，沒多久就被踩得一片狼藉，整個校園都充斥著夸張的笑鬧聲。

    打雪仗這種事，孟云意和肖霖川都是老手了，從初中到高中，但凡下雪，兩人就沒漏過一次。

    雖然平時嫌棄肖霖川，但在這件事上，孟云意是最喜歡和他組隊的。他跑得快，還有身高優勢，力氣大擅長攻擊，身體結實又抗打。

    久而久之，兩人都合作出默契來了，一遇到攻擊孟云意就往他背后躲，而他也會很義氣地護著她。

    陸序卻與他們不同，他不屑于玩這種“幼稚”游戲。

    “裝什么裝？以為他這樣很帥很酷？”孟云意一眼看穿真相，同樣不屑和他玩。

    可惜那個烏鴉嘴的話是對的，昨晚已經覺得好了的臀部，一覺起來又開始疼，實在影響她發揮。

    看著她滑稽的姿勢，陸序又開啟嘲諷模式：“你還真不怕死??？都瘸成這樣了還玩?！?/br>
    “你不也不怕死？”孟云意輕嗤，“嘴賤成這樣，遲早被人打死?！?/br>
    明明昨晚都還極盡曖昧，一夜過去卻又恢復了死敵狀態。

    整理好圍巾，重新把手套戴上，她沒好氣地看他一眼：“錢轉你了，干嘛不收？”

    那件羽絨服的錢。

    他雙手插兜，還是一副欠揍的樣子：“我又不缺那點錢?！?/br>
    “缺不缺是你的事，給不給是我的事?！?/br>
    “收不收也是我的事?！?/br>
    遠處的肖霖川在大聲向她求援，孟云意舒展一下筋骨就又加入戰斗，雪都揮出去一團了才反應過來，回頭問他：“你不玩，站在這干嘛？”

    教室在叁樓，他跑別人教室門口站著是因為閑得蛋疼？

    “小心！”陸序話音剛落，一大團雪就砸她頭上。

    看著她齜牙咧嘴，他又笑了笑：“只會挨打？”

    孟云意狠狠瞪他：“那是你影響我速度?！?/br>
    再次躲到肖霖川身后時，她隨意往教學樓那邊一瞥，剛好瞧見陸序彎腰拾起團雪，迅速砸向離他最近的同學。

    明明偷襲成功時還笑得很開心，卻很快裝作什么都沒發生，背一挺，手插進兜里，長腿一邁，就又恢復平時那副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

    至于嗎你？這么裝不累??？孟云意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不舍地回到教室時，她手里還抓著團雪。

    經過陸序身邊，她忽然起了壞心，神秘兮兮地看著他：“送你個禮物，要嗎？”

    陸序一眼看穿她心思：“不要?！?/br>
    然而還是沒能防備。孟云意手一伸，直接拉開他衣領把雪團塞進去，驚得他低呼一聲，連退兩步，拉著衣服弓起腰，雪團就又很快掉出來。

    原本也就是逗他玩，里面還隔著毛衣，不可能凍到他，倒是他反應太激烈，一下就引來很多目光。

    孟云意不管別人怎么看，自己開心得直樂，一轉頭就又對上譚堯的視線。他看起來有點疑惑，也有些委屈。

    玩了一天，她也笑了一天，就是臀部很不好，坐久了就隱隱發痛。

    連譚堯都看出她坐立不安了，下課便借口請教問題坐到她旁邊，小聲問她情況，然后又飛速去醫務室給她買了藥。

    眼尖的同學看到譚堯給她遞藥，立刻開始起哄，鬧得譚堯都臉紅起來。

    孟云意不客氣地把東西收下，抬眸便見陸序也正看著她這邊。撞上她視線，他立刻又一臉不屑。

    最后一節是體育課，自然改成了自習。

    收到陸序的消息時，孟云意才發現他不在教室。

    【出來，送你去醫院】

    看著手機界面，她只覺莫名其妙，還沒等她問，他又發了一條：【替你請過假了】

    孟云意：【？？？】

    陸序：【我說是我害你摔傷的，要帶你去醫院，老師批準了】

    陸序：【你不來，那我直接去教室叫你】

    有病吧這人？

    孟云意暗自罵了兩句，卻還是收拾書包離開。

    下雪阻了交通，就算留下自習也不能太晚，何況她真的屁股疼，凳子太硬，實在坐不動了，還不如早點回去休息。

    一出教室就看到陸序在樓梯口等她，她慢慢走過去，拒絕他的好意：“我回去休息就行，用不著去醫院?！?/br>
    陸序難得好心地主動幫她拎書包：“你確定？”

    “當然了，我有藥?！?/br>
    他頓時嗤笑：“他買那種藥有屁用?！?/br>
    孟云意白他一眼，懶得搭理他。最后還是拗不過，跟他去了醫院，結果大夫一看直接說沒事，讓她涂點藥休息兩天就行。

    “都說不來你非要我來?！?/br>
    “又沒讓你花錢?！?/br>
    “讓我花費時間和精力了！”

    他有些無語，拽著她到路邊隨手攔了輛車。

    見他跟著坐上去，孟云意不解：“你干嘛？”

    他司機還沒來，剛才就是他打的車，可現在她都要回家了，兩人又不同路。

    “送你?！彼f得理所當然，“萬一你路上出什么事，我怎么跟老師交待？”

    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她下車時，他也跟著下去。

    孟云意笑道：“你不會是要送我進去吧？”

    地上到處是積雪，路還很滑，他又像在醫院那樣伸手攙住她：“別再把你給摔死?！?/br>
    “你別連累我我就燒高香了?！?/br>
    到了樓下，他是真沒有再送她的必要了，可他還是沒松手，繼續攙著她進了單元門。

    “哦喲！”她笑得陰陽怪氣，“這么貼心，那不如背我爬上去？”

    他一愣，抬頭看了眼前面，確定是電梯才又瞅她一眼：“你想爬，自己爬去，我坐電梯?！?/br>
    她撇撇嘴：“不想背就直說，假惺惺的?！?/br>
    都到了門口，她也不好直接趕他走：“大少爺要是不嫌棄，在寒舍喝杯熱水再走？”

    緊接著補充：“沒飯也沒吃的，最多讓你坐兩分鐘?！?/br>
    陸序跟著進門，把她書包放下，抬眼打量一圈：“就這還哭窮？”

    “比不上大少爺，一句話就承包了學校幾十年的電費?！?/br>
    天已經很暗了，孟云意開了燈和空調，看到自己書包才想起什么：“你膝蓋沒事？”

    “又不像你這么嬌貴?！?/br>
    “逼我去醫院的是你，說我嬌貴的也是你，你上輩子就是被自己這張嘴賤死的吧?！彼龔臅〕鲠t院開的藥遞給他，“不用謝?！?/br>
    他不接：“我又沒事?！?/br>
    “我才不信?！泵显埔獠嬷?，“掀起來我檢查?！?/br>
    他笑了笑：“還想賭？”

    “賭就賭，怕你??？”

    “那要是我贏了，就讓你扇一巴掌，要是你贏了，就親自幫我上藥?！?/br>
    “好！”孟云意滿口答應，說完才反應過來，這賭約有點不對勁。

    他得意地笑出聲，把褲腿一掀，膝蓋伸到她面前：“喏?！?/br>
    “尋西??！”孟云意惡狠狠瞪他一眼，看到他膝蓋時又愣了下，“這……昨晚摔的？”

    明顯破了一大塊皮，旁邊都還是青紫的，看著可比她的臀嚴重。

    陸序點點頭，翹起腿悠哉地看著她。

    “讓我親自上藥，怕你消受不起！”她的表情又兇又狠，真有股借機弄死他的沖動，可看著尚未結痂的傷口，還是狠不下心來，“這藥是敷瘀傷的，都破皮了，要用碘伏吧？”

    消毒的藥家里倒是有，她很快就找出來，蹲下身用棉簽幫他涂上去。

    不管裝得多若無其事，身體的反應騙不了人，他膝蓋一縮，她就知道他疼了。

    “要叫就叫，我又不會笑你嬌貴?！彼靡獾厍浦?，“都一天了也沒上點藥？不會在家里也這么裝吧？裝不死你?！?/br>
    他笑笑：“等著你給我上啊?！?/br>
    “多大臉，你就這么肯定我會給你上……”說著說著，她的聲音弱了下去。

    明明是很正常的話，偏偏她腦子轉得飛快，也不知怎么就發散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

    看著她的表情，陸序也漸漸反應過來，頓了頓才輕嗤：“你那腦子裝的都什么東西？污七八糟的?！?/br>
    孟云意理直氣壯：“你要不污會知道我污？”

    “你要不是滿腦子黃色廢料會把我好好一句話想歪了？”

    “你要不是……”孟云意有些語塞，卻很快找到反駁的點，“你那句話又有多清白？難道你就從來沒想過上我？”

    陸序瞬間愣住，與她大眼瞪小眼，說不出話來。

    孟云意也有些懵，她都沒想到自己情急之下會說出這種話。

    可看他那反應，明顯就是被她說中了，丟人的也該是他，而不是說出實話的自己。

    陸序低頭干咳一聲：“可以了?！?/br>
    “哦?！泵显埔饪戳搜鬯ドw，“那只?！?/br>
    他乖乖伸出另一條腿，掀起褲子：“這邊沒破?！?/br>
    “那用這個藥就行?！笔种兄挥幸恢藓?，還沾了碘伏，她干脆直接用指尖涂抹。

    剛碰到膝蓋，他的腿又是一縮，孟云意問：“很疼？我已經很輕了?！?/br>
    他沒回答，靜靜坐在沙發上看著她。

    醫生開了兩種藥膏，前后一起敷用，她換上另一種時，他忽然問：“那你想過嗎？”

    “什么？”孟云意抬頭。

    他定定看著她：“上我?！?/br>
    孟云意一愣。

    答案太過明顯，彼此都心知肚明。

    或許從一開始，從他堅持送她回家，從她沒有明確拒絕，從她主動邀他進門……一切的一切，都藏著各自的私心和欲望。

    沒挑明，沒展露，甚至連自己都在騙自己，可內心深處一直有道小火苗在蠢蠢欲動。

    昨晚沒做完的事，昨晚想做的事……

    “好了?！泵显埔馄鹕?，扔了棉簽放好藥，徑直走進浴室洗手。

    燈光下，鏡子前，她發現自己臉有些紅。

    不僅臉上，連身上也是熱的，就和昨晚一樣，不是因為暖氣。

    “多謝?！标懶虻穆曇魝鱽?，把她嚇一跳。

    他也跟進來洗手，身體緊挨著她，一動便蹭到她的手臂和側肩。

    手指又細又長，在水龍頭下來回翻轉搓揉著，很好看，也很……

    性感。

    這兩個字從腦海中跳出來時，孟云意自己都愣了愣。

    她實在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用這個詞來形容一雙手。

    擦干凈手，他也沒忙著出去，站在她面前沉默許久才開口：“我……回去了?！?/br>
    “嗯?！?/br>
    看到他轉身，看著他出去，孟云意又懊惱地咬咬唇。

    自己什么時候這么慫了？在譚堯面前不是挺勇的嗎？想干嘛就干嘛。

    “陸序?！彼龓撞阶烦鰜?，看到他回頭卻不知說什么。

    陸序也靜靜看著她。

    一秒，兩秒，叁秒……

    時間一點點過去，她又咬了咬唇，也看到他滾動的喉結，“我想……”

    他大步跨過去，把她往墻上一推，捧著臉狠狠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