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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這么想著,他就聽見那堆人里有人說:這是沈昱的字! 沈昱:??? 蔣陞、曹錄和婓鶴:!!! 那堆人立時吵了起來,這個說絕對不可能是沈昱,那個說不要污蔑沈昱,又有說沈昱如何風光霽月、君子自持但又有三兩個聲音說就是沈昱的字! 沈昱一手字寫得極好,越好便越會有自己的特色,也就越容易辨認。 正當大家爭論不休時,忽然有人提到了香蓮社。一些人不了解這個社團,但總有人了解。這個社的日?;顒泳褪桥R摹沈昱的字,而這并不是什么秘密。 婓鶴難得暴了一句大粗口:狗娘養的!終于知道為什么香蓮社這種剛剛成立沒多久的小社團也能接到活動邀請了,原來是想要拉著他們當證人啊! 決不能坐視沈昱被冤枉! 婓鶴黑著臉沖著人群跑了過去。蔣陞和曹錄也沒有猶豫。反倒是沈昱這個當事人稍微落后了一步。人群中,幾個香蓮社成員已經被擇了出來。他們眼神無助地看向社長湯子寧。顯然他們已經看出來了,那個字真的很像沈昱的字! 準確地說,如果不是對沈昱的人品有信心,他們覺得這就是沈昱的字! 據說一些仿造字跡的高手,能把字仿得和原主一模一樣。湯子寧早前沒有遇見過這樣的高手,這還是第一次。他知道沈昱是被算計了。他知道自己必須死咬著說這絕對不是沈昱的字。但如果現場有人叫他展開來具體講一講,為什么不是沈昱的字。他根本說不到點子上!因為這個字形似沈昱的字,神也似! 湯子寧緊張極了。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跳到了嗓子眼。 可是他不能慌啊。 絕對不能慌。 讀書人重視名聲勝過生命!湯子寧心道,成立香蓮社原本是想回報沈昱,沒想到竟然淪為了某些人陷害沈昱的工具!如果真讓那些人得逞,他寧可死! 湯子寧緩緩地出了一口氣,堅定地說:這不是沈昱的字。 咦? 除了他,似乎還有人和他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湯子寧猛然轉頭向身后看,曹家兄弟中的老幺一臉淡定地走上前,當著所有人的面拿起了那封情信,從頭到腳飛快地掃了一遍,然后不緊不慢地說:沈昱自幼習字,承襲二張,且以大張為主。大張和小張雖是一家兄弟,同為張體奠基人,但這二人的風格其實略有差別。其兄書風穩健,其弟多諂媚。 湯子寧情不自禁地點頭。 沈昱繼續說:此手跡雖有二張筆法之神韻,但點劃間過于流暢,拙氣不足、靈巧有余,比起大張更似其弟,與沈昱習慣相反。故而說不是他的字。 湯子寧再一次瘋狂點頭。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因為自己的能力還沒有到那份上,叫你去講,肯定講不出一二,但經人提點后,你會發現事情的真相非常簡單,一瞬間就明白了。 湯子寧也學張體。大張和小張的字乃是一脈相承,二者區別微乎其微。很多人在學張體時,年輕時的字更似小張,等有了閱歷,氣質慢慢沉淀下來了,字里行間就會自然而然地染上幾分大張的穩健,漸漸會有一種返璞歸真之感。 年輕人就算有心要學大張,往往都學不像。 但沈昱是個例外!因為沈昱起步時,與其說臨的是二張的帖,不如說臨的是丞相的帖。丞相大人這輩子經歷了太多悲歡離合,早悟透了何為大巧若拙。 人人都知道沈昱擅張體,但不經人提醒便能從字里行間看出那份拙氣的,在同齡人中,沈昱目前只見到了三皇子一人。其他人的眼力勁還沒到那份上。 當然,老怪物們肯定都是能看出來的。 太學里的夫子應該也能看出來。但沈昱在太學很少用張體,多用館閣體。 經由沈昱自己說破,湯子寧慢慢品出了三分。他使勁點頭,頭都點完了,才猛然反應過來曹家老幺的水平竟然在我之上?曹家老幺?怎么會呢? 沈昱身后,蔣陞、曹錄和婓鶴全都維持著目瞪口呆的姿態。 厲、厲害了,音奴這一通胡編亂造,聽上去真像那么回事,竟然把在場的人都糊弄住了。不愧是音奴啊,在這種緊要關頭,他竟然還能裝得如此淡定! 大張、小張什么的,有湯子寧這種經人提點后能品出一二的,也有品不出來的。當下就有人不服,咄咄逼人道:閣下是誰?我見閣下眼生,為何不報上名來?你連自己姓什么名什么都不說,我怎么敢信你這一通分析是對的? 沈昱沒覺得生氣,心情很好地說:沈昱幼時曾寫過一首詩,其中一句是愧玉懷身常自罪,奉孝平生再不提。沒記錯的話,這是我七歲那一年寫的。 湯子寧一臉茫然。身為香蓮社社長,他竟然不知道這句詩! 這時候,反倒是婓鶴站了出來:我知道!這首詩經由沈丞相好友,永安書院的院長之口,在小范圍里傳播過,后來不知怎么就不傳了。我爹在外頭把詩聽全了,回家就教我背。我那時連字都認不全,費了大勁才勉強背下來。 如今回憶起來仍覺得心酸!沈昱,你不經意間毀掉了我童年的好多溫柔! 見很多人不知道此詩,婓鶴就把全詩背誦了一遍,還加上他爹當年給出的解讀,滔滔不絕地講述了起來:沈昱小小年紀便有了清官之志,愧玉懷身常自罪就是說他連自己身上多戴了一塊玉都覺得慚愧,覺得不該這般奢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