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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打針,薄明煙有點害怕,焦慮不安地東張西望,她把下唇都咬破了,但也沒有哭。還記得在脫褲子打針之前提醒薄偉澤:“不可以拍了哦?!?/br> 第一次發燒,薄明煙虛弱地窩在床上,薄偉澤給她講故事給她揉頭,一遍又一遍地給她物理降溫,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輕聲呢喃:“爸爸……我好難受?!?/br> 聲音都在顫抖,眼尾暈開一抹紅,眼睛里籠著一層薄薄的水霧,自始至終,都沒有掉眼淚。 孟栩然握住了薄明煙的手,她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滿滿,你后來有哭過么?” 薄明煙指尖蜷了蜷:“很少?!?/br> 小的時候,薄明煙覺得哭鼻子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會顯得自己很弱,要強的她不想讓人看到她的脆弱。 后來,薄明煙身體力行地領悟到在有些事情上,無論她如何自以為是的強大,依舊無能為力。 她就更不會哭了。 情緒這東西,咬咬牙就能忍過去了。 孟栩然遲疑了幾秒,以不直接的方式問:“后來受傷打針什么的也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咬牙忍著???” 那應該是最疼的時候了。 薄明煙“嗯”了一聲。 孟栩然艱澀地滾了下喉嚨,像有什么哽在喉嚨里。她大概知道薄明煙“很少哭”的里面,包含了哪幾次。 一只手就能數過來。 孟栩然再也沒有問過薄明煙有關“哭”的話題,視線重新投落到電視上。 薄明煙拎起杯子喝了小半杯水,繼續看電視上的影像,心思卻沒辦法放在上面了。 提到讓她哭的事就必然會勾起她的回憶,而那些,對于一個不愛哭的人來說,都是不能承受之重。 她心里有點不舒服,卻不全是為這個,除了難受,更多的是滯悶。 在門衛那里垮臺的時候,薄明煙都能想象到回家后孟栩然問她的語氣,會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新奇地問個沒完沒了。 然而事實與想象截然相反。 她忽略了孟栩然的另一面,細膩溫柔,周到善良。 影像里的薄明煙在慢慢長大,薄偉澤讓她學了很多東西。薄明煙把那些興趣愛好當做是攻略項目,學會了、得了獎就當作攻略成功不再深入了,只有繪畫一直還堅持著,只有舞蹈一直沒攻略下來。 孟栩然順勢轉移話題,問:“你怎么就跳舞跳不了了呢?” 偏偏這時候,薄明煙突然又開了口說:“后來也就哭過兩三次?!?/br> 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兩人都愣了愣。孟栩然唇動了兩下,想說不要聊這個話題了,還沒開口,就聽薄明煙接了話茬:“第一次哭,也算和這個有關系吧?!?/br> 孟栩然臨到嘴邊的話被咽了回去。 “我媽是舞蹈老師,我學跳舞以后,她經常會帶我去我爸給她置辦的另一所房子。后來練不好,去的就少了。再去的時候……”薄明煙閉了閉眼,想起那個畫面都會胃里翻涌,“我在舞蹈室,在鏡子里,看到了她和她的情夫糾纏在一起的畫面?!?/br> 孟栩然嘴巴微張,不可置信,她的眼睛瞬間紅了。 那時候的薄明煙才多大。 “就是那之后發的燒,印象里,我跑回家的時候,臉沒有一處是干的?!北∶鳠熢噲D以輕松的語氣陳述這件事,“家里阿姨還以為外面下了雨?!?/br> 孟栩然突然想到了什么,抬頭看了眼天花板。 她到現在才知道,她精心設計的天花板,對薄明煙而言就是剝開痛苦記憶的閘門,她一直在扮演一個劊子手,一遍又一遍地凌遲著薄明煙。 心疼、后悔交織成鋒利的刀,薄明煙說一個字,就在她心口緩慢地磨上一刀,疼得連喉嚨都漫著腥。 她都在做什么啊…… “滿滿……”孟栩然抱過來時,薄明煙怔愣了一瞬,身體向后仰了仰,孟栩然在她耳邊沉重地呼吸,每一下,都像是用盡了力氣,“我……對不起……對不起……我明天就把天花板拆了?!?/br> 薄明煙環住了孟栩然的腰,呼吸從緩而沉到慢慢拉長,懷里溫溫軟軟的,心里也淌過一陣暖流,讓整顆心軟了又軟。 她原本以為這些事情說出來,會很痛。 但那些盤踞在她心里的陰影與灰暗,總是能被孟栩然這個小太陽輕而易舉地撥開,重新露出明亮的色彩來。 “要拆了么?”薄明煙故意逗她道,“可是給你用其實還蠻刺激的,好像會特別容易……” 她尾音頓了頓,眼底抹過狡黠:“發大水?!?/br> 孟栩然眨了眨眼,眼淚啪嗒啪嗒掉,臉一點點紅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哎呀,哎呀!” 薄明煙唇角勾出愉悅的弧度,孟栩然氣得炸毛,一時又找不出話,動不了口就只能動手,一個勁兒地撓薄明煙癢癢。 “你這就是嫉妒我,你個小沙漠!”孟栩然終于琢磨出了反駁的話,“不會出水,還會吞水?!?/br> 薄明煙被她的虎狼之詞逗得笑倒在床上。 孟栩然被箍著腰,也被帶著傾過去,壓在了薄明煙的身上,她把臉埋在薄明煙的懷里,沒有問她之后兩次是為了什么,只問道:“滿滿……那你今天是為什么哭?” 薄明煙撫揉著她的后腦勺,眸光輕輕漾開,沒有直接回答:“因為,那一瞬間,我很怕你不會再回來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