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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脾氣,會在歲月流逝間沉積,刻在臉上。吳敏峰經常皺眉,眉心皮膚間就堆了川紋。平日很少給人笑臉,不笑時候嘴角自然下垂抿緊,臉頰干瘦,面相尤顯刻薄。 她憑這張臉,在學生私下里投票的全校最讓人害怕老師行列中,每次都能穩穩奪個前三。 吳敏峰皺起眉,掩著鼻子視線循到地上綠色玻璃,阻隔劑里的干擾素還是很容易分辨,問:“哪個Omega把阻隔劑打碎了,也不知道掃干凈,讓旁邊同學扎了腳怎么辦。這味——”她沒說出這味道怎么樣,但尾音拐了嫌棄的彎。 “靠窗同學趕緊把窗戶打開?!北『呻m然是一種大眾普遍能接受的味道,但吳敏峰顯然不屬于“大眾”的一員,她掩著鼻尖,表情比聞到上次韓飛的榴蓮信息素更加扭曲。 靠窗同學趕緊站起來打開窗戶通風。 窗戶大開,空氣對流,米白色窗簾瞬間呼啦揚起。清晨涼風從生銹的紗窗中灌入,混著樟樹香,吹散大清早的靡靡氣味,讓人提神。 阮芳雨握筆沉浸在自我情緒調節和壓制中,臭臉一擺——這玻璃誰愛掃誰掃。 黃洋從坐下心里就不舒服,覺著這事責任主要在他,如果不是他手欠把阻隔劑遞給仉星航玩,也不會打碎。椅子嘎吱響了聲,黃洋屈著膝蓋似站不站,班里沒人不怕吳敏峰,他英語早讀下位掃玻璃發怵。 沒等黃洋做好心理建設,身后傳來清晰的椅子拖拉聲。仉星航站起身,在哇啦哇啦的背書聲里,干脆利落轉到教室后儲物室,拿了衛生工具回來彎腰搞衛生。 吳敏峰從講臺上走下來巡視,本想再說兩句,但見打掃的人是仉星航,又打住話頭。她在教室轉了半圈,所過之處學生們匆匆埋頭戰戰兢兢,生怕跟她有目光交流。 吳敏峰上節課說早讀要choucha背誦范文,所有沒背過的學生懷里都像揣了八百萬只兔子,心臟病都要犯了。吳敏峰不僅打人,罰抄也都是2的n次方起步,萬曉倩會的她也會,萬曉倩不會的她還會。王中王,火腿腸,一節更比六節強。 吳敏峰背手踱小步,一個學生都還沒提起來就先遭不住這遺留的薄荷味兒,繞到后門出去透氣去了。 全班先是躲過一劫的一懵,緊接著死里逃生般松氣,繃緊的坐姿接二連三垮下去。韓飛做法一樣撲騰雙臂把氣味兒往自己身邊扇,周圍人效仿,教室里一時間成了大型邪教現場。平日里管花草的衛生委員謀劃把后邊架子上的綠蘿換成薄荷,還要味兒最大的大王薄荷。 ??擞⒄Z。 . 仉星航將碎玻璃簡單掃成一堆,有幾片崩遠的到了隔桌同學椅子底下,剛要撿,女生并緊雙腿臉紅撲撲的,他當即心領神會,直起腰,笤帚和撮子都并進右手,拿回儲物室。 吳敏峰在快要下課前才又進門,阻隔劑味道已經很淡。 錯過抽檢,同學們臉上表情都帶了喜氣,樂過了頭,還有人敢抬頭沖她笑。吳敏峰唇角冷冷一咧,嗤笑了聲回敬。 “還有五分鐘,拿出張紙,默寫?!?/br> “啊——老師時間不夠啊老師?!?/br> “老師還是choucha吧,能背完?!?/br> “老師,choucha吧,別寫了?!?/br> “安靜?!眳敲舴迓曇舨淮?,但高跟鞋往講臺上一跺,整個人站上去,兩腿跨開,像支細長圓規。氣勢一下鎮住全場。 學生們都安靜了,下方響起此起披伏的嘆氣和撕紙聲。 什么叫樂極生悲?這就是活生生的詞解。 . 終于熬到下課,黃洋吐一口長氣,生無可戀往后仰,枕在仉星航桌沿,哭唧唧說:“仉哥,我好想只默對了三句?!彼p手捂住臉開始假哭?!霸趺崔k啊,我這次不被敲斷手也要抄斷手……” 仉星航低下頭,繼續給他添堵?!皳矣^察,敲的跟抄的不會是同一只手。你用右手抄,英語老師就會敲你左手,你要是個左撇子……”他探身低語,講鬼故事一樣把黃洋嚇得寒毛倒豎,雙目放空。 “我的兩只手……都保不住了……” 。 萬曉倩踩著下課鈴聲來的,一雙運動鞋也擋不住她六親不認的步伐,摻雜火氣,狂風一樣。 吳敏峰剛走她就站在教室門口,一班兩大“滅絕師太”見面,互相對了個眼神誰也沒說話。吳敏峰剛收拾完滿腦花花腸子的學生心情不錯,萬曉倩則是像只要發飆的金毛。 韓飛尿急跟在吳敏峰身后沖出去上廁所,直接被萬曉倩扯著后領擼回來?!澳?,進去給我把仉星航叫出來?!敝匾袈湓谇昂髢蓚€字上,韓飛又慫又懵——熟悉的語調,熟悉的表情,阮芳雨之前闖禍后萬曉倩也都是這么咬牙切齒又雷厲風行。 韓飛憋尿回班。教室里亂哄哄的,大多數都在哀嚎自己今早的默寫要涼,打水上廁所的同學三三兩兩往外走。黃洋沒被嚇住,轉回去跟仉星航吹牛打諢,說自己去年在八公主手下抄了八百遍《項脊軒志》。 韓飛性子慫,要不然也不會被陳奇瑞摁頭欺負。他知道仉星航推人下樓的事,內心有那么一絲自認為卑鄙的暗爽,還發憷。他夾著腿過去,囁嚅說:“仉哥班主任找你?!蓖笾噶酥??!霸陂T口?!?/br> 仉星航正看著黃洋張牙舞爪比劃,笑說:“知道了?!?/br> “八公主找你做什么?”黃洋土撥鼠一樣扒著他桌沿?!安粫切歉鏍畎?,沒必要啊?!本鸵黄孔韪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