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
新年尾隨圣誕接踵而至。 這天,池玨正坐在梳妝臺前,隱約聽到幾聲不緊不慢的敲門聲。 打開門,電梯廳里空無一人,地上遺落著一個銀灰色印著雪花圖案的紙盒。 紙盒不大,一只手可以捧住的大小。 她蹲下身拾起,好奇地顛了顛,略有重量。里面像是還有別的硬物,和外皮發生輕微的碰撞聲。 也沒看見送貨的人,這會是什么呢? 她今天早起便心慌,總覺得有不詳的預感。想了想,拿著紙盒踱步到書桌前,謹慎地用裁紙刀劃開紙盒封口處,立馬舉著刀跳出去老遠,屏住呼吸等了兩分鐘,見無事發生,才敢慢慢靠近。 盒里靜靜躺著一封信,準確的說,更像是一張賀卡。 她拆開雪白的信封,抽出一張染著銀色山泉香味的精美卡紙,上面用雋秀的筆跡寫了幾行字。 “父親垂危,我須坐鎮家中。不辭而別,歸期難定,勿念。 遙祝圣誕新年平安順意。 另,微末心意,致去歲美好時光。 百里赟淇” 池玨用指腹輕輕拂過,百里的字力透紙背,墨水光澤處微微凹陷,可以猜想當時心情是有多么沉重。 歸期難定… 她想起百里到身世,默默在心中重復這四個字,無法想象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繼承那爵位與財產。 心里正唏噓著,垂眸看見信封下壓著個深藍色天鵝絨的首飾盒,玲瓏別致,頂端燙著家族紋章的暗印。 她放下信,伸指打開首飾盒,里面躺著一對漂亮地耳墜。 十字架的墜子泛著含蓄又奢華的白金光澤,中心均鑲嵌著珍珠大小的紅寶石,在深藍天鵝絨的映襯下,熠熠生輝,鮮紅得像鴿子血滴落。 這是…? 池玨有些疑惑,自己又不信教,做什么送來一對十字架的耳墜? 百里像是打了個啞謎,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拿起一只,托在掌上仔細地瞧了又瞧。 噫…怎么有些眼熟? 她凝眉打量,總覺得似曾相識,看了半晌,才恍然大悟。 “這怎么會?”她脫口而出地驚呼,這不就是以前百里總掛在胸前的十字架吊墜嗎?看得出他很寶貴的樣子,怎么會被劈成兩半,還做成首飾轉送他人?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無處詢問。百里自從上次Edith投毒事件之后,再沒有回復過微信,不知是否因為家里的事過于忙碌。 手機提示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是蕭徇鐸來接她去看新年音樂劇,此刻已經到樓下了。 “??!怎么都這個時間了?”池玨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時間,趕忙把耳墜放回首飾盒里,順手扔進書桌的抽屜里,跑去衣帽間換裝。 首飾盒墜入實木抽屜,在抽屜關上時隨慣性側翻過去,撞到最里面的木板。一只中指粗長的深藍色鋼筆滑了過來,筆帽尖端雕刻的六芒星抵在盒上,竟與盒頂的紋章異曲同工。 同色系天鵝絨溫柔細膩,冰涼的筆身蹭著滾了半圈,安靜下來,在黑暗的抽屜里相互依偎。 這是場有裝扮要求的音樂劇表演。 氣溫在昨晚已經回暖,池玨是選了條飄逸的公主裙,用一條柔軟的紡紗披肩蓋住裸露的手臂。 蕭徇鐸著正裝站在外面等她,細條紋雙排扣西裝筆挺,兩條緊實的長腿被包裹墨黑西褲下,皮鞋锃亮,只是白襯衫領口空空,最上面的紐扣還松開兩粒,彰示著主人的不羈。 池玨從自動玻璃門里出來,見他對正裝禮儀不耐煩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你也是個公子哥兒出身,怎么讓你穿西裝打領結就跟要給你上刑似的?!彼Σ[瞇湊到他胸前,掂著腳給他系上扣子。 蕭徇鐸擰眉,兩指扯了扯被束起的領口,喉結滾動幾下,抱怨道:“裝腔作勢的。但愿這演出能精彩到討你歡心,不然陸衍行今年都別想好過?!?/br> 請柬上只有時間、地址和著裝要求,賣了個關子,并沒有說要演哪部音樂劇。 兩人手牽手走進伊麗莎白女王劇院,因為是邀請制,里面觀眾不多,個個光鮮亮麗,集中坐在中間位置。 池玨環顧四周,屋頂的射燈盡數熄著,正中央吊了一盞巨大的水晶燈。 …原來有這盞水晶燈嗎? 她歪頭想了想,似乎猜到了今天即將上演什么。 很快,劇場路引燈調暗,巨大的圓形舞臺上點亮幾縷蔚藍的鎂光燈,清越的歌聲響起。 “啊…果然是《歌劇魅影》?!背孬k合起掌心,這是一部她百看不厭的經典音樂劇。 管風琴獨特的演奏聲在劇院里奏響,女主Christne演繹一位從青澀膽怯成長為大膽自信的女歌唱家。 看臺上的白馬王子陷入熱戀,邀請女主跳起芭蕾舞,時不時雙臂將她高高托舉,巨大裙擺層層迭迭,在半空中旋轉出華麗的戲劇效果。 隨著劇幕推進,魅影出場了。 帥氣挺拔的身姿身著鮮紅披風,在黑暗幕布前英姿颯爽,低沉磁性的唱腔如同蘇格蘭威士忌般醇厚。 全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與掌聲。 魅影與女主在鏡子里相遇,兩人在薄暮冥冥里泛舟,女主Christne像個天真浪漫孩子,稚氣又充滿天賦,魅影不知不覺醉心其中。 全劇最激烈的沖突來臨,當女主發現魅影畸形的真實面目時十分驚恐害怕。魅影因此爆發了難以遏制的憤怒,施展催眠術,想強行帶走她。 “Sing for me!” 蕭徇鐸在響徹云霄的高音唱腔里轉頭,見身邊的少女看的入神,悄悄把手搭在椅背上,輕輕環住她。 舞臺上,白馬王子憐憫而癡情,不停地奔走尋找、呼喚,他的溫柔最終召回了女主的神智。魅影悲憤難當,報復性地襲擊所有人。 此時,劇場屋頂的大燈搖晃起來,在叮叮當當的碰撞聲響中,刺眼的電光與火花四處迸濺。 所有人都抬頭望向頂部中央,沒有人注意到劇院空蕩的二層閣樓上,有一個修長的身影居高臨下,戴著魅影同款面具的臉一晃而過。 Christine最終沒有選擇魅影。 音樂劇漸入尾聲,當魅影愿意為愛成全,放走一雙情侶時,所有觀眾都站起身喝彩。 劇場的燈還未點亮,人群在漆黑中熙熙攘攘,一時間有些擁擠。 在謝幕的掌聲嘈雜中,沒有人聽見屋頂上一聲鈍響。 鐵鏈和水晶的晃影隱在謝幕的射燈里,人影憧憧擋住了池玨的視線,她站著挪動了幾步,探頭想看清楚舞臺上的演員。 “池玨!小心!”她聽見蕭徇鐸在身后大喊。 皮革煙草氣息從身后猛然包圍過來,她還來不及眨眼,就被撲到在地,背上壓著男人寬厚的胸膛,耳邊隨之傳來一聲痛哼。 她在男女老少各國語言的尖叫聲中轉頭,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卻似乎被蒙上了紗,辨認不清到底發生了什么。 只恍惚瞧見黑暗中滿地透明碎片狼藉,鮮血不知從哪里淌下,如同昨夜屋頂融化的雪水那樣湍急。 加上,她不敢置信地倒吸一口涼氣,往下瞧,是蕭徇鐸蒼白的臉和閉緊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