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相伴的還有無法忽視的占有欲與毀滅欲。

    楚玄舟努力將這種感覺壓了下去。

    可陸云挽就像一條溪流，無時無刻不在自己的心中流淌，并沉默滋養著自己心底那些不能為人所知的欲念……

    讓它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聽到楚玄舟的聲音，陸云挽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靜靜躺在實驗臺上的人類側眸朝著對方看去。

    黑沉的眼眸藏住了陸云挽所有的情緒。

    可楚玄舟卻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無比的溫柔。

    “陛下，”他費盡全力向楚玄舟搖了搖頭，“你可以……可以永遠在我的身邊任性?！标懺仆炱D難地說。

    說完這句話之后，又輕輕用拇指蹭了蹭楚玄舟的臉頰。

    暖意從人魚的心頭滑過。

    楚玄舟不可思議地抬起了頭，向陸云挽看去。

    “云挽，你知道嗎，我——”

    他忽然想要坦白自己心中骯臟的想法，并祈求陸云挽原諒。

    然而就在楚玄舟打算說些什么的時候，一邊的光腦突然閃爍了起來。

    淡淡的紅光照在了陸云挽的身上，打斷了楚玄舟的思路。

    兩人的視線同時落在了光腦上。

    “提示！提示！請盡快處理腕部傷口！”

    ……我的手腕？

    剛一回星艦陸云挽就被放到了實驗臺上，楚玄舟來不及檢查他的身體，而陸云挽也忘了這一茬。

    直到這個時候陸云挽才想起，自己的手腕早已經在恢復記憶時，被線纜劃出深深的傷口。

    光學治療儀很難在物理傷口上起效。

    檢測到陸云挽手腕上的傷后，它便立刻報警。

    明明是自己受了傷，可聽到光腦的聲音，陸云挽竟然隨之產生了心虛的感覺。

    他下意識想要將手縮回去，藏在身后。

    那些傷疤可不能讓楚玄舟看到……

    然而楚玄舟好像讀懂了陸云挽的想法似的。

    還沒有等陸云挽艱難的移動雙手，人魚突然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力量強大的過分，讓陸云挽難以掙脫。

    楚玄舟沉默著，只有忽然急促起來的呼吸泄露著他緊張與不安。

    人魚始終沒有說話，他輕輕地將手指落向陸云挽的腕邊，停頓幾秒之后這才一點點將黑色的軍服和襯衫卷了起來。

    下一秒兩道深可見骨的長長傷疤就出現在了楚玄舟的眼前。

    ……

    第113章

    這是治療儀內的線纜在陸云挽的手腕上割出來的。

    擁有基礎療傷功能的治療儀, 在割傷發生的同時發生著作用，努力使傷口愈合。

    雖然直到陸云挽離開滄芮星，治療儀的力量仍沒能使他痊愈。

    可它還是勉強發揮了效用, 優先愈合了最危險的傷處。

    要不是它, 陸云挽恐怕堅持不到現在。

    陸云挽向來不將他的身體當回事, 楚玄舟原本以為自己在看清陸云挽傷口后會因此憤怒。

    甚至做出什么超出理智的事情來。

    然而在襯衫卷起, 傷口露出的那一秒，楚玄舟只是忽然鼻酸了一下。

    此時他的心中竟然只剩下了酸楚和不安。

    陸云挽的手腕細瘦，皮膚是不正常的蒼白。

    腕骨正下方皮rou外翻，好像差一點就會將這雙脆弱的手截斷似的。

    楚玄舟一時間竟然無法將這雙手與「攝政王」三個字聯系起來。

    他難以想象這雙手里竟然蘊含著如此大的力量……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隔著幾厘米的空隙，從陸云挽手腕的傷口上劃過，其間幾次想要碰碰那道疤，卻又不敢落手。

    “陛下？”就連陸云挽也感受到了楚玄舟的異常。

    楚玄舟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終于小心翼翼地低頭，在陸云挽手腕傷疤邊落下一吻。

    人魚吸了吸鼻子, 用脆弱又沙啞的聲音問他：“很疼吧?！?/br>
    “不疼，”筋疲力盡的陸云挽忍不住慢慢閉上了眼睛，“只是傷口有些難看?！?/br>
    陸云挽的話音剛一落下，就覺手腕上傳來一陣溫暖。

    艱難地抬起眼皮后陸云挽看到——楚玄舟從一邊拿起小心治療儀, 有些生疏地懸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陸云挽不由皺眉, 身為攝政王他非常清楚戰爭后有多少事等待楚玄舟去做，“陛下，這種小事咳咳……我自己就可以?！彼行┎毁澇傻卣f。

    “小事？”聽到這里, 楚玄舟不禁以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陸云挽, “在我看來帝國還有什么戰爭都沒有你重要?！彼虉痰卣f。

    ……等等, 楚玄舟怎么聽著有點戀愛腦呢？

    陸云挽覺得自己非常有必要糾正他。

    攝政王艱難地咳了一聲, 緊接著有些不贊成地說：“您的每一個決定, 都關乎帝國無數人的人生……或許你現在沒有意識到，但每一分每一秒，無數人的生命都與你有關，大到誕生與死亡——”

    “陸云挽?！背酆鋈徊[了瞇眼睛，出聲打斷了他。

    楚玄舟用另一只手輕輕地捏住陸云挽的下巴，他忽然湊近，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在陸云挽的耳邊說：“不要以為你是攝政王就能左右我，云挽，不要忘記現在我才是帝國的主人?！?/br>
    末了再次坐直了身，似笑非笑地對陸云挽說，“我并沒有你想得那么熱衷于扮演一個統治者，”末了輕輕聳了聳肩，一臉無奈地笑著對陸云挽說，“說不定哪天會忽然因為無趣而結束這場游戲?！?/br>
    “你是楚玄舟唯一在乎的觀眾?！?/br>
    “如果觀眾走了，那么演員也沒有繼續的必要，我說的不對嗎？”說話間，楚玄舟的手還在輕輕揉捏著陸云挽的下巴，他的語氣慢悠悠的，整個人看上去無辜極了，但陸云挽卻只從楚玄舟的口中聽出了「威脅」兩個字。

    楚玄舟在威脅他。

    陸云挽忽然用力掙脫了楚玄舟，并微微低頭在他的指尖上落下一吻。

    攝政王笑了一下，他看著略顯吃驚的楚玄舟輕聲說：“不，陛下。這場游戲是我開始的，只有我能叫停?！?/br>
    語畢便疲憊地闔上了眼眸。

    ——

    陸云挽的身體在長年累月的戰爭中毀了大半，并且還因廢棄行星上有毒氣體，落下了幾乎不可逆的損傷。

    但這些問題隱藏很深，至少在一年多以前，陸云挽表面上看還算健康。

    當下對他影響最大的問題就是那疊加的幻覺。

    閉上眼后陸云挽沉沉地睡了過去，然而這一覺還沒有睡多久，他便再一次被痛意喚醒。

    ——就在剛剛，陸云挽在睡夢中產生了骨頭碎裂的幻覺。

    也不知道楚玄舟去哪里了，睜開眼后陸云挽看到此時艙室內只有自己一個人。

    攝政王終于不再強撐，允許自己暴露出一兩分脆弱。

    “嘶……”陸云挽長舒一口氣，嗓子里發出了破碎的呻吟。

    用盡全力睜開眼后，陸云挽看到此時窗外的景象已經熟悉了起來，如果他的記憶沒有錯的話，這應該是首都星附近的航道。

    和以往稍有一些不同的是，航道兩側不知道什么時候擠滿了大小各異的飛行器。

    他們似乎不打算登錄航道，而只是停在這里。

    在皇室星艦路過的同時，飛行器上紛紛亮起了藍色的光。

    ——他們在向皇室星艦致意。

    陸云挽和楚玄舟兩人在弗里海姆星上的露面，和他預想的一樣鼓舞了民眾。

    此時首都星附近星球上的居民全部聚集在了這里，想要遠遠見識帝國聯合軍團的風采。

    他們想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見到陸云挽或楚玄舟的機甲。

    見狀陸云挽用盡全力側身向舷窗外看去。

    他知道這些人都是來看自己的。

    而看那些星艦的外形——其中有一大半都是人類喜歡購買的飛行器。

    獲得了人類的承認與敬仰，這曾是陸云挽夢寐以求的畫面。

    然而在真正看到這一幕的時刻，陸云挽的心卻無比平靜。

    他深深地看了窗外一眼，有些費勁地用精神力催動光腦，提醒楚玄舟應該在這個時候亮起星艦的側燈，給民眾回應。

    或許楚玄舟還在與陸云挽置氣，他并沒有回復這條消息。

    不過陸云挽看到一兩分鐘之后。星艦的側邊便如他提示得那樣閃爍起了象征著皇室的暗藍色光芒。

    黑暗的航道被照得明亮又璀璨。

    遠方得到回應的飛行器愈發瘋狂、越聚越多。

    甚至于陸云挽還看到，不遠處的某顆星球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罌粟圖騰，它幾乎霸占了整個半球，看上去極為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