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沉默的抗爭，也蘊含著滴水穿石的力量。

    而人魚則因為這場活動清楚地意識到了楚玄舟的野心。

    “不能再等了！”一小時后，帝國邊緣星球上，一個人魚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楚玄舟這明擺著是要和我們作對，現在那個什么精神力實驗也有了一點眉目，萬一人類真的實力大增，那我們的利益誰能保證？”

    “裴先生，”說話的人忽然轉身看向裴照安，“我們現在就動手吧?！?/br>
    往?？偸切χ呐嵴瞻步裉炷抗飧裢獗?，他一邊把玩著手中的戒指，一邊緩緩地點了點頭：“好啊……通知下去，所有人魚軍團立刻叛變?！彼恼Z氣很平靜。

    “是！”人魚貴族們愣了一下，立刻沸騰了起來。

    其中一人一臉激動地看向裴照安，他說：“裴先生您這一次終于不再猶豫，相信所有的人魚都會在未來銘記住您！”

    裴照安笑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倒是抬起那雙森綠的眼眸，半開玩笑道：“你們沒有我允許的話，難道就真的不會動手？”

    “哈哈哈您說呢？”那個人魚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說，“我們絕對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br>
    ——和這群沖動的早就想要直接和楚玄舟對著來的人魚不一樣，一直藏在幕后的裴照安擁有大部分人魚都缺少的耐心。

    其實他知道，現在絕對不是一個好機會：

    作為陸云挽的「好學生」，楚玄舟能百分之百猜到那群人魚貴族們會在這個時候鬧事，并且早早就做好準備。

    這一次軍團叛變，說不定也在楚玄舟的意料之中。

    但是裴照安卻不想再阻攔這件事。

    此時他表面上看著比以往還要平靜，但實際上心里卻滿是憤怒，與再次失敗的不甘。

    哪怕這場叛變會失敗，哪怕他們得不償失，被濃烈情緒裹挾著的裴照安也迫不及待想要整個星際陪自己一起陷入混亂與瘋狂。

    憑什么，憑什么你們可以自由抒發對他的愛和仰慕？

    憑什么只有我生來就和他站在對立面？

    裴照安不甘心，他自己都不曾發現，如今自己竟然瘋了似的仇恨「人魚貴族、幕后掌權者」這個他曾經引以為傲的身份 。

    等房間里的人走光后，裴照安突然起身重重地將手中的戒指甩到了一邊去，他咬著牙說：“陸云挽你又贏了，你是不是很開心？”

    “當年你竟然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給《赫明協定》增加這樣的附加條件？我是不是應該夸你聰明……”

    “甚至連你的死，也是在十年前計算好的？”

    “你就那么討厭這一切？”

    末了他又大聲笑著緩緩坐回了位置上。

    裴照安的目光空洞，生平第一次，他盯著不遠處的天花板低低喃道：“你贏了，陸云挽?！?/br>
    ——

    自從陸云挽蘇醒后，楚玄舟還沒有來看過他一次。

    而這樣冷漠的楚玄舟卻并沒有給陸云挽安全感。

    陸云挽實在是太了解楚玄舟了。

    冷靜下來后他立刻意識到：

    身為日理萬機的皇帝，楚玄舟那天不應該獨自出現在醫療艙里。

    而維持「平易近人的帝國統治者」人設的楚玄舟，也不應該對自己這個「英雄」這么冷漠。

    如果不是懷疑自己的身份，那么楚玄舟為什么不來找自己作作秀，多多展示帝國對這件事的關心？

    現在陸云挽幾乎已經確認，楚玄舟百分之八十已經知道了自己是誰。

    楚玄舟就像一只潛伏在草叢中的獵手，或者一只沾滿了毒液的植物。

    靜靜地等候在那里，等待著獵物的自投羅網。

    想到這里，陸云挽忍不住輕輕說了一句：“我才不會上當?！?/br>
    雖然不知道楚玄舟為什么要這么做，但事已至此只要楚玄舟不挑明，自己就可以繼續裝聾作啞。

    因為之前的實驗和星艦意外，現在“陸閑 ”已經不再是一個隨時可以消失的普通人類。

    自己擁有選擇的資本。

    這個時候，龐大的星艦已將要達到洛厄爾星。

    獨自坐在艙內的楚玄舟，正在癡迷地看著方才藏在暗處的攝影儀拍下的畫面……「陸閑」半跪在地上，眼角沾著一點淚水。

    楚玄舟忍不住閉上眼睛想象……如果換成那張自己熟悉的臉，那這一切該有多美？

    他發現，相比起慣常的微笑，哭泣著的陸云挽對自己竟然擁有更加致命的吸引。

    楚玄舟的呼吸都亂了半拍。

    “警報！前方遇到不知名機甲戰隊！”

    “警報……朱利葉斯軍團叛變！”

    楚玄舟緩緩抬眸，他看到不遠處的航道上已經滿是機甲。

    但人魚的眼底卻沒有半點驚慌。

    “終于來了?！背坌α似饋?。

    裴照安猜得沒有錯，楚玄舟的確早就料到了這一幕，甚至于他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他要利用這些叛徒，做一個瘋狂而危險的實驗。

    第93章

    這只是一個開始。

    第一聲警報過后, 又有許多個軍團的名字被ai報了出來，刺耳的提示音此起彼伏，奏成了急促的樂章。

    伴隨著一陣陣的警報聲, 附近星域的全息投影也出現在了楚玄舟的眼前——

    皇室星艦所在位置正好是兩顆恒星之間, 航道最為狹窄的地方。

    叛變的朱利葉斯軍團就堵在航道正前方, 而星艦的背后, 則是七個聚集在一起的名字。

    這些軍團原本就駐守在附近，并且擁有在附近航道上自由航行的權限。

    所以直到他們接近皇室星艦，便且發出異常cao作被光腦識別為叛變的這一刻，軍部這才收到消息。

    離開洛厄爾星的時候, 皇室星艦上只帶了幾個守軍。

    按理來說這樣的戰力完全不足以應付眼前的局面，但楚玄舟卻只站在舷窗邊靜靜地注視著外面的景象，他看上去半點也不著急。

    甚至就像是在耐心等那些叛變的軍團聚集上來一般。

    ……

    “咦，是我的錯覺嗎？怎么感覺星艦好像有一陣子沒有移動了？”班如風看著窗外說，“現在不是還沒有到洛厄爾星嗎？”

    “應該不是錯覺, 你看前面那一顆暗藍色的行星，自打好幾分鐘前我就看到它在那里了?！?/br>
    班如風起頭后，周圍人紛紛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

    “有道理，我也覺得回去的航程好像比來的時候長了很多?！?/br>
    “難道說星艦壞了？”休息艙里的大多是學習飛行器設計的人, 意識到這種狀況后, 便立刻從專業角度研究了起來，“有可能是東西系統出問題?！彼麄冋f。

    “周老師您說對嗎？”

    被點名的周鳴霜慢慢走了過去，他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象, 再看一眼星艦內部便搖頭說：“不是, 皇室星艦的狀態很穩定, 應該沒有出問題?！?/br>
    就在大家聚在舷窗邊, 研究這里竟發生了什么的時候, 巨大的星艦竟猛地震了一下。

    “啊——”

    “救命！”

    眾人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城市般巨大的艦體就像墜在海洋上的一片落葉，差一點顛轉了過來。

    “是不是不小心撞到什么了？！”

    “按理，按理來說這種巨型星艦應該是現有的最平穩的飛行器了，”高澄珂用力扶著沙發靠背，這樣才能勉強維持住平衡，“就算遭到撞擊也不會晃動成這樣??！”

    就在他們焦急地討論緣由時，陸云挽忽然出聲：“不是撞擊?！?/br>
    說完這句話，他慢慢側身朝休息艙看去。

    此時航道另一邊正好是一顆紅矮星，暗色的光從窗外照來，背光而立的陸云挽就像是融入了其中一般。

    他們看不清陸云挽的表情，只能聽到他的語氣格外平靜。

    “不是撞擊？那能是什么??？”班如風立刻追問。

    “是人為爆炸，”星艦還在晃動著，陸云挽側身將舷窗讓了出來，他指了指窗外說，“你們看那個方向，有兩個暗棕色的星球?！?/br>
    星艦的舷窗擁有放大功能，在陸云挽手指觸向窗體的同時，他所指方向的畫面便立刻被放大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在航道的另一邊，兩顆淺棕色的行星外層氣體忽然發生了爆炸！

    在強大的沖擊波的影響下，附近幾顆星球連帶著也跟著受到了影響。

    陸云挽瞇了瞇眼睛，他看著舷窗輕聲說：“那兩個星球旁邊的小黑點，應該就是剛才攻擊它們的武器殘骸?！?/br>
    “可是，這里不是帝國領地嗎？誰會在這個地方對皇室星艦發起攻擊？”

    聽到這個問題，陸云挽先是搖了搖頭，接著抿唇說：“如果我猜的沒有錯，這應該是帝國的貴族們做的。他們叛變了?！闭f到這里，他的語氣也隨之變得沉重。

    星艦內瞬間變得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竟然有啜泣聲傳來。

    星際大小戰爭不斷，甚至不久前洛厄爾星上也遇到過幾場危機，但是「直面戰爭」對于生活在洛厄爾星上的年輕人來說，依舊是遙遠得不能再遙遠的故事。

    “先別害怕??！要是真的像陸閑說的那樣的話，為什么皇室星艦一點反應也沒有呢？而且那里離我們還有一段距離，爆炸頂多是會讓星艦晃動幾下，也不能造成什么影響吧！”

    “陸閑你說呢？”

    被點名了的陸云挽輕輕地搖了搖頭，經歷過大場面的他雖然不像這些人一樣緊張，但是看到星艦半晌沒有一點反應后，不安感也在他的心頭慢慢擴大。

    他總覺得有什么事情正在慢慢脫離自己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