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客套話扔到了一邊，直接進入了主題：

    “這一次實驗我也找了幾個人魚當實驗組，”說著，宋非衍就將視線落在了楚玄舟的身上，瞄了他一眼后繼續說，“的確和猜想的一樣，人魚的精神力沒有辦法進行治愈引導實驗?！?/br>
    楚玄舟就是參與實驗的人魚之一，他在實驗中無比配合，但大概是出于研究者的直覺，看過楚玄舟精神力數據的宋非衍總是忍不住提防眼前的少年。

    ……他的精神力好像還有部分未激活。

    如果宋非衍的判斷沒有錯誤的話，楚玄舟的精神力很可能與陸云挽平齊。

    最重要的是，身為人魚的他精神力天生就帶著無比的攻擊性。

    宋非衍的話音落下之后，實驗室里著實安靜了一會。

    而陸云挽的視線也終于落在了眼前人的身上，他坐在實驗室中央的白色沙發上，狀似隨意地問：“宋教授覺得這項實驗有什么價值？”

    價值？！

    陸云挽這明知故問的樣子，將剛才還想心平氣和與他說話的宋非衍氣了個半死。

    但誰讓陸云挽是這次實驗的主要負責人，宋非衍最后還是只能咬著牙說：“從前的精神力只能當做「矛」，而如果實驗成功的話，星際又會多了「盾」的存在?！?/br>
    語畢，他轉身對那群參與實驗的人類說：“你們先出去?！?/br>
    “是！”

    季昕淮直覺陸云挽他們要聊重要的事情了，但身為普通實驗參與者的他，再想聽都只能按照要求離開。

    他忍不住多看了陸云挽幾眼，想要嘗試著從這位攝政王的臉上猜到他的意圖。

    然而還沒等季昕淮看出什么，就在出門這一刻，他忽然感覺到一道凌厲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如同小刀一般差點就將自己的皮rou劃破。

    這是什么情況？！

    但不等季昕淮反應過來，他便跟著人群一起起開了實驗室。

    短短的幾秒鐘后，空曠的實驗室里就只剩下了三個人。

    宋非衍在這個時候走到了陸云挽的對面，他咬了咬牙說：“實驗的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在前幾個月的實驗中，宋非衍和團隊已經得出了人類有這個潛力的結論。

    但在這個階段過去后，實驗卻短暫地停滯了下來。

    ……全星際只有陸云挽會那樣使用精神力。

    如果實驗想要繼續下去的話，那么陸云挽勢必要深度參與。

    楚玄舟的視線也隨之落在了陸云挽的身上。

    而陸云挽卻在這時候笑著低下了頭，他隨便擺弄起了手杖，接著裝作不懂的問：“宋教授想要我配合做什么？”

    果然，陸云挽這漫不經心地說語氣又一次激怒了宋非衍。

    ……他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陸云挽。

    雖然陸云挽曾經暴露過自己的「意圖」，但宋非衍還是擔心陸云挽會半路反悔。

    畢竟像他這樣自私的人類，一定不會容忍有其他人類的出現破壞自己的「特殊」。

    于是宋非衍強忍著說：“系統整理精神力引導和治愈的方法?！?/br>
    聽到這里，陸云挽終于笑著站了起來，他隨手轉了轉罌粟手杖，然后抬眸看著宋非衍說：“放心吧宋教授，我不會反悔的?！?/br>
    可是還沒等宋非衍松口氣，就見陸云挽再次笑了起來。

    黑沉的眼眸里，罕見地泛起了光亮。

    但是這個樣子卻讓宋非衍忍不住不寒而栗——陸云挽正在盤算著什么。

    果不其然，陸云挽接下來便說：“但是宋教授，在那之前我們首先要做一場交易?！?/br>
    實際上陸云挽恨不得現在就將自己會一切都教給這群人，然后飛速死遁享受生活。

    但是實驗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結束的，在此之前自己必須要維持人設才可以！

    ——原主不是慈善家，與此相反的是，他最擅長「做交易」。

    交易。

    聽到這兩個字，在站房間另一邊的楚玄舟忽然將視線落了過來。

    他下意識想起了曾經與陸云挽的那場交易。

    少年緩緩地咬了咬嘴唇。

    而聽到陸云挽的這句話，宋非衍終于以「果然如此」的目光看向了他：“你要做什么？”

    攝政王緩步走到了宋非衍的眼前，他又看了一眼實驗數據，接著對眼前的人說：“很簡單，就像帝國軍校與衍微軍團來參加實驗的士兵會獲得將獎勵一樣，我也需要報酬?！?/br>
    陸云挽說得理直氣壯。

    宋非衍冷笑了起來：“你想要什么？”

    見目的已經達到，陸云挽也懶得再和眼前的人賣關子。

    “洛厄爾星，還有帝國軍校的部分控制權?！睌z政王理所應當地說。

    說完這句話，就連陸云挽都覺得自己屬實是有點不要臉了……

    原主的勢力遍布星際，但是與那些世家、貴族相比，他到底還是太年輕了。

    帝國軍校早在原主發跡之前就被「瓜分」，洛厄爾星這個星球則是因為他不大能看得上，而暫時逃脫了魔爪。

    但是現在扮演「利欲熏心攝政王」的陸云挽，還是將視線投了過來。

    “您可以與方義學校長商量一下，我并不介意多等一會?！彼p笑著說。

    “你——”

    陸云挽的答案在宋非衍的意料之外。

    他終于忍不住破口大罵：“陸云挽你真的有病吧？！我當年怎么沒有看出來，你居然是個這么貪婪的人類?！?/br>
    語畢，情緒正激動著的宋非衍又忍不住啐了一口說：“呵，什么比「人魚更人魚」，我看他們也沒有辦法和你比！畢竟人魚也不會像你這樣，一步步出賣同類不擇手段地向上爬……”

    說到最后，宋非衍的語氣已經可以說得上是咬牙切齒了：“這樣無恥的人，全星際也就——”

    他話音還沒有完全落下，一陣精神力忽然襲了過來。

    宋非衍的額間閃過一陣劇痛：“啊——”接著忽然摔倒在了地上。

    臥槽！

    房間里只有三個人，陸云挽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是楚玄舟突然出手替自己教育了宋非衍！

    要知道宋非衍雖然是精神力領域的權威，但專職研究的他本質上只是一個精神力普通的人類，他壓根沒有受過相關的訓練。

    一旦楚玄舟控不好，宋非衍很有可能直接死在這里。

    陸云挽下意識朝楚玄舟看去，他的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懼怕感。

    可就在目光相對的那一瞬，陸云挽卻并沒有在楚玄舟的眼睛里看到殺意。

    明明是他差點殺了宋非衍，但是楚玄舟的目光里卻略帶委屈，就像是剛才那個被攻擊了的人是自己一樣……

    儀器上的亮光灑在了楚玄舟的睫毛上，好像一層金粉鋪灑。

    少年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脆弱。

    “攝政王大人……”楚玄舟的聲音很小，他咬著牙對陸云挽說，“他不能這樣說，明明您才——”明明您才是這個實驗中付出最多的人。

    “不，殿下?！甭牭竭@里，陸云挽立刻上前打斷了楚玄舟的話。

    隔著一層薄薄的手套，陸云挽將手指輕輕地貼在了楚玄舟的唇邊。

    ——沒黑化的主角除了過分單純外，真的是哪哪都好。

    替反派說話可不行??！

    陸云挽垂眸看向手杖，然后無比坦然地笑了起來。

    實驗室里只有三個人，陸云挽的笑聲輕輕撞向墻壁，然后又被它送了回來。

    陸云挽將手沿著楚玄舟的下巴、脖頸滑了下來，最后落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殿下，他說得對?！?/br>
    “對？”這一回反倒是宋非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陸云挽又在發什么瘋？

    陸云挽抬起眸理直氣壯地對楚玄舟說：“我的確貪婪，您為什么要覺得「貪婪」是個貶義詞呢？”

    他的表情略帶享受，顯然是真的將「貪婪」當做了宋非衍給予自己的夸獎。

    “你有病吧陸云挽！”宋非衍忍無可忍地說，“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當年你想過自己會變成現在這樣嗎？”他的咬著牙，眼睛也因憤怒而發紅。

    但陸云挽卻直接無視了宋非衍。

    他嘆了一口氣，輕輕對楚玄舟說：“權力和欲望沒有邊界……所以千萬不要困住自己，殿下?！?/br>
    “要永遠貪婪下去?！?/br>
    “永遠也不能滿足?！?/br>
    第40章

    宋非衍咬著牙說出的那番話, 還在實驗室里一遍一遍回蕩著，他的語氣憤怒至極。

    而在宋非衍地對比下，陸云挽的聲音則顯得格外冷靜, 甚至于冷靜到了有些不近人情的地步。

    “貪婪？”少年隨之低喃道。

    人魚的胸膛堅硬而冰冷, 寒氣穿透了薄薄的手套傳至陸云挽的指尖。

    陸云挽看到, 少年的眉緩緩蹙了起來。

    楚玄舟的目光略帶不解, 似乎并不明白自己方才的意思。

    于是陸云挽一邊回憶著《人魚帝國》里面的劇情，一邊再次開口說：“殿下，權力之上還有權力，力量之上還有力量, 只有永遠保持貪婪、不滿足，才能成為最特殊的那個人?！?/br>
    陸云挽的聲音低低的，語速也有些快，一口氣念出來就像是在吟唱著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