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能聽出來，陸云挽語氣里的殺意并不是開玩笑。

    “不過死無葬身之地是不是便宜他了？而且聽上去也沒有什么新意?！?/br>
    陸云挽自動將被罵的人理解為了原主，他不但沒有生氣，甚至還非常認真地同少年聊了起來：“碾碎精神核，摧毀細胞結構，這個結局你看怎么樣？”

    他的聲音慢悠悠的，聽上去像是在認真思考，又像是信口胡謅。

    這是《人魚帝國》里攝政王的結局。

    大概是因為陸云挽說的懲罰太過可怕，對面的人類也被他的話嚇了一跳，而楚玄舟的心則沒來由的緊張了起來。

    他默默地咬緊了牙。

    陸云挽說的這些酷刑，星際上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他究竟是怎么想出來的？

    只是隨口一說，還是說有認真想過？

    像是在回答楚玄舟心里的問題，又像是在與那個人類聊天。

    陸云挽慢慢閉上了眼睛，他咳嗽了幾下，聲音也隨之變得段斷斷續續：

    “他簽下《赫明協定》出賣恒星，讓無數人類永世活在黑暗之中。還有……成為不平等法案的維護者，甚至于親自出征，打擊人類起義軍……”

    陸云挽一條條細數著自己的罪過。

    說道這里，他笑著重新睜開了眼睛。

    陸云挽看著眼前的少年說：“我一直在想，他適合什么樣的結局……疼痛能夠讓他丟掉驕傲，以及偷來的榮耀和體面?！?/br>
    陸云挽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癡迷。

    但站在他身邊的楚玄舟，卻默默地攥緊了手心。

    ——他無法想象陸云挽形容的畫面。

    “你是叫什么名字？”猶豫半晌，人類少年終于問了出來。

    “這不重要?！?/br>
    看他不愿意說，那個少年反倒是伸出了手：“我叫季昕淮，有興趣玩玩gr-v的模擬機嗎？”

    什么……他是季昕淮？！

    怪不得這么恨我！

    來到這個世界后，陸云挽養成了習慣性裝逼的壞毛病。

    他剛才真的只是隨口一說，完全沒有想到聽眾竟然會是季昕淮。

    但仔細想想……在這里遇到季昕淮真的是完全不意外。

    在這個世界，最崇拜攝政王的是人類，最恨他的也是人類。

    季昕淮對「陸云挽」的仇恨并不是嘴上說說的，他真的在私下里加入了陸云挽剛才隨口說的「人類起義軍」并且成為了其中的重要人物。

    小說結局部分，就是季昕淮找到了逃至荒廢星球的原主，并將他抓回了首都星。

    要不是今天的事，陸云挽差點忘記原著里楚玄舟是在宣西星遇到季昕淮，并與他不打不相識、合作了一場的。

    知道眼前的人是誰后，陸云挽停頓幾秒終于與他握了手。

    “好啊?！睌z政王大人笑著說。

    ——想到原主的結局，陸云挽的好勝心突然強了起來。

    繼承自原主的心理障礙，只存在于駕駛真正的機甲時，駕駛這種模擬機對他而言沒有一點問題。

    他沒有猶豫，直接跟著季昕淮一起，登上了放在一邊的模擬機。

    眼前的畫面，對楚玄舟來說有些刺眼。

    不過還好，陸云挽和季昕淮在模擬機里呆的時間并沒有他想象的長。

    楚玄舟知道陸云挽一定能贏，但是他沒有想到，陸云挽竟然贏的那么簡單。

    進入模擬機不到三分鐘，比試就結束了。

    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了艙口，陸云挽稍稍調整了一下呼吸，這才扶著扶梯慢慢走了下來。

    他雖然贏過了季昕淮，但這番消耗對還未痊愈的陸云挽來說依舊有些大，他的喉間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涌出了幾絲腥甜。

    “攝政王大人，您怎么樣了？需不需要我聯系滄芮星？”楚玄舟快步走了上去，他的語氣有些著急。

    “沒關系……咳，”陸云挽將手按在心口，過了幾秒后慢慢地將面具推了上去，露出口鼻艱難地喘息，“只是小問題?！?/br>
    他的下巴微微泛粉，隨著呼吸的節奏一起輕顫著。

    鬢邊還有一縷黑發不小心粘在了臉頰上。

    攝政王一向注意形象，他很少露出這樣一面。

    “您的身體還沒有好，為什么要冒這么大的風險？”楚玄舟輕聲問。

    ——實際上陸云挽本來真的是打算點到為止的，但沒有想到一坐到駕駛位上，他就將那四個字拋到了九霄云外。

    他當然不能給楚玄舟說真話，這有損形象。

    只能歸咎于自己是故意這么做的了。

    陸云挽的唇邊滲出了一點血絲，他渾不在意的直接用指尖抹去。

    他將手扶在楚玄舟的胸前，一邊低頭調整呼吸一邊說：“咳咳殿下，您知道嗎。我十五歲第一次接觸機甲，直到現在還沒有輸過一場?！?/br>
    陸云挽的聲音斷斷續續，被呼吸切碎，聽上去虛弱極了。

    少年的心跳因為陸云挽的靠近而加速，他下意識扶住了身邊的人。

    陸云挽笑了起來，他的在楚玄舟的耳邊說：“所以我一直都非常非常期待，期待自己被人打到，失敗甚至于毀滅的那一天?！?/br>
    “可是沒有人會喜歡這種感覺……”楚玄舟終于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想說的話。

    他早就發現：陸云挽總是會對某些人人避之不及的東西，產生病態的癡迷。

    攝政王大人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是他們不明白，”陸云挽深吸一口氣，他一邊說話一邊笑著向后退去，與楚玄舟對視著說：“失敗會令人產生不甘，在不甘中一點點喪失全部力氣，直到連爬都爬不起來，那種瀕臨極限與毀滅的感覺一定非常好?！?/br>
    陸云挽的聲音不大，甚至句子還有些斷斷續續的，但楚玄舟仍舊因為他的話呼吸一窒。

    這一次楚玄舟確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陸云挽一直在尋找一些極端事件，去喚醒他的情緒。

    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早就無聊透頂。

    他的心被淡淡的不安和恐慌所包裹。

    陸云挽的呼吸剛剛平復一點，宣西星上陰冷的強風又不知道從哪里刮了過來，他再一次忍不住咳了起來。

    這個時候剛才輸給陸云挽的季昕淮終于臉色鐵青的離開了模擬機。

    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剛才是誰打開了模擬機？”

    “季昕淮你居然輸了？！”

    一群人快步走了過來。

    聞言季昕淮沒有一點好氣的點了點頭，他向那邊說：“對啊，怎么了？”

    “臥槽？是誰贏了你啊?！?/br>
    等一等，陸云挽發現和季昕淮一樣，這群正快速向機甲所在地靠近的也全是人類。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他們應該是季昕淮的戰友：

    自己被人類起義軍包圍了！

    “走，殿下?！标懺仆鞂⒚婢呃讼聛?，他斂起笑意，帶著楚玄舟一道轉身 。

    但還沒等他走開，一道陌生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陸云挽的眼前。

    “你是什么人？”來人將量子槍抵在了陸云挽的額間，盤問著他的身份。

    陸云挽笑了一下，他慢慢握住了楚玄舟的手。

    冷靜，要冷靜。

    小說里講過，季昕淮和他身邊的人早期都有些好騙，尤其憐憫被人魚統治的同族。

    反正自己戴著面具，開個一個小玩笑應該也沒有什么的吧？

    陸云挽握住楚玄舟的手，笑著看向那個人類。

    他說：“我是這位先生的所有物?！?/br>
    作者有話說：

    陸云挽：口嗨一下又不犯法，反正小楚也不會介意_（:3」∠）_；

    第26章

    他要比季昕淮成熟很多, 小麥色的皮膚上有許多細小的傷疤。

    陸云挽像是沒看到那把量子槍似的，向楚玄舟靠近，輕輕地將下巴搭在了少年的肩上。

    楚玄舟的半邊身子都緊繃了起來。

    攝政王戴著的由超纖維制成的手套, 比人魚的皮膚還要冰冷。

    可被他手觸碰到的那塊皮膚, 卻像是濺了火星似的燙。

    「所有物」這三個字就像是一枚炸彈, 隨著陸云挽的聲音落在了楚玄舟的心上。

    ……陸云挽是站在帝國頂端的攝政王, 他權傾星際，擁有無數財富、權力，但是他卻在今天說「我是這位先生的所有物」。

    明明知道陸云挽只是開玩笑，但楚玄舟的呼吸還是亂了起來。

    他的話像一把鑰匙, 打開了楚玄舟心中那扇隱秘地、從未開啟過的門。

    陸云挽像是一顆耀眼恒星，他遠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