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澀
午休過后,精神反倒不如睡覺之前,賀然頂著眩暈的腦袋去開會。 她酒量不好,往往喝一次難受叁天,酒品也不怎么樣,喝醉后會發瘋,一般情況下,賀然對酒的態度是能不碰就不碰。 婚宴上之所以會醉成那樣,是有人不知道她曾經與林馳交往過后又分手這段淵源,見兩人都是單身,起哄將他們湊對。 林馳是她真心喜歡過的人,他們沒能體面結束,這段感情五年來也做不到輕輕放下。重逢舊人后再被提起,就如同結痂的傷口被撕開,痛意與當初不差分毫。 她笑著給自己灌酒,為避免酒后失態,搖搖晃晃起身,想獨自去衛生間醒酒。林馳跟在身后出來,扶穩踉踉蹌蹌的人,不顧她的掙扎,將她強硬摟入懷中。 "不要碰我。"既掙脫不開,她也不再抵抗,語氣淡漠,"你現在在做什么呢,我們已經分手了。" "不算數,那是你單方面分手,我不接受。" 賀然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也變得這樣幼稚,都五年了,嘴硬能改變什么。 "用不著你接受。" 林馳強吻了她。 當熟悉的氣味貼近,賀然被酒精迷惑,又或者是自欺欺人,只當眼前是夢。 做夢是可以隨心所欲的,做夢是可以不管不顧的。 光影之下,眼前的他與當初那個穿著紅色球衣他的重迭,恍惚間以為自己回到曾經,那一段肆意張揚的時光。 可過去只能是過去。 那日的酒后亂性,就如同激不起遼闊湖面波瀾的一顆小石子,短暫的漣漪過后便歸于平靜。 上班、下班,吃飯、睡覺,一切如常。冉蘇度蜜月還未回來,賀然在安城沒有其他朋友。她只好獨自去逛家居城,添置一些零碎的家具。 當初一邊準備入職一邊找房子,時間匆忙,合適的住所難尋,她仔細篩選過幾輪,矮個里拔高,找到現在租住的地方。 這里是老小區,退休老年人居多,煙火氣足。唯一的不足是沒有電梯,但勝在干凈且地段不錯,周圍設施齊全,離學校也近,賀然還算是滿意。 日子按部就班的過著。 她每周與父母通話兩次,這天剛掛斷母親的電話,微信便彈出視頻通話邀請。 賀然看著熟悉的備注,很快便接通。對面的人見她哈欠連連,問她是不是沒有休息好。 "有一點。"她實話實說。 第一次當班主任,賀然偶爾會覺得自己像是高速旋轉的陀螺,需要一刻不停地轉動,不斷有新問題需要處理,她努力維持各方面的平衡。 "那你早點休息,然然,晚安。" "沒禮貌。" "知道了…師姐。" 掛斷電話,賀然還不能休息,又坐回電腦前開始備課。 高一的學生,大部分已經脫離叛逆期,逐漸邁向成人第一步。 或許有人是第一次離開父母的庇護住進宿舍,從自我到集體,需要獨立生活,要處理人際社交,方方面面的變化,讓他們不知所措,多數人在這一階段性格會發生巨大改變。 基于這一改變,學生與學生家長之間若不能有效溝通,曾經沒有過的鴻溝便會悄悄出現,家長察覺到不同,便會格外"黏人"。 "他晚上沒在食堂吃飯,麻煩老師幫我問問怎么回事。" "打電話的時候哭了,是不是被人欺負了,你當班主任的不知道關心一下嗎?" "他的同桌是不是成績不行,上周回家,補習老師說他退步很多。" "一個星期沒給家里打過電話了。" "昨天刮風了,提醒他穿衣服…" 時間長了,賀然便漸漸習慣,無論是多無理的要求,也能妥善應對。 這天,晚自習結束,賀然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出租屋,微信消息仍舊在轟炸。作為在校期間,學生與家長之間聯系的橋梁,她需要保持十足的耐心。 處理完信息后,去簡單沐浴便開始整理成績單,準備第二天的家長會。 學校慣例,一學期兩次家長會,期中期末。將需要重點提出的事項標紅,賀然擬訂好需要單獨留下的學生家長名單。 凌晨一點,熄滅臥室的燈光,只留下一盞小夜燈,微弱的光鋪撒在肩膀,這兩天她開始感覺腰酸,胸口脹痛。經期前的反應來的太早,大概與她上次吃過緊急避孕藥有關。經期之前特別容易累,她沾到枕頭便睡著。 公寓樓下,一輛黑色的車不知停留在此處多久,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林馳靠在車身上,指尖的煙在黑暗中亮起猩紅的火光。他癡癡地望著六樓的窗子,看見燈熄滅也不舍得離開。 "晚安。"林馳聲音溢出喜悅,滿臉溫柔,可腦中又閃過什么,一瞬失落、酸澀,只能苦笑。 她聽不見他的晚安,也不愿意,她說過,痛恨關于他的一切。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