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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用看好戲的神色打量另一個當事人。 這種要求重點不在接吻過程,而在選擇過程。 畢竟在場沒有女生,同性之間關系好幫個忙互相親一下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 但很顯然這里并沒有能幫他這種忙的人。 如此才會顯得尷尬和難堪。 眾目睽睽之下,應云生沒有抬頭,只是盯著地面上那個指向自己的瓶口。 半晌,他縮了下手指,抬手去碰桌上的易拉罐。 即將碰到的那刻,忽然有人出聲:“應云生?!?/br> 他一怔,下意識抬頭。 “你要是實在不好選,”紀禮指了指旁邊撥酒瓶的男生,“可以選他?!?/br> 男生:“?” 他騰地瞪大眼:“等等,我除外!” 紀禮沒搭理他,公正地征求其他人意見:“你們覺得他能不能排除?” 其他人也沒想到這個發展,不過反正牽連不到自己,自然樂得推波助瀾:“那必須不能??!” 男生:“??” 紀禮說:“這個要求完不成,是不是該算你的問題?” 男生:“……” 他含著淚給自己灌酒,直手上酒瓶空了也沒反應過來其實這個要求完不成,明明可以是雙方的問題。 應云生不會那些轉酒瓶的技巧,也是從他起,酒瓶終于有機會指向其他人。 周圍原本看好戲的人一個接一個被迫加入戰局,互扯頭花扯出了紛飛戰火。 十一點三十分,紀禮起身朝眾人告別離開。 一旁于澤剛剛喝完一瓶酒:“這么早?不再玩會兒?” 紀禮收起手機:“不了,下次吧?!?/br> 走廊里亮著燈,兩頭空蕩蕩的,寂靜得可怕。 紀禮走了沒兩步便停下,回過頭問:“有什么事嗎?” 應云生跟著停下,張了張口:“謝謝?!?/br> “如果你是指剛剛的大冒險的話,”紀禮說,“我只是恰好也想給他找不痛快,你犯不著謝我?!?/br> “可你就是幫了我?!?/br> “原來你覺得我提議你去和別人接吻算幫你?” “呃……”走廊里恰好有穿堂風吹進來,應云生靜默地望著他離去,許久以后,方才一點點斂了視線。 又是這樣。 每一次給予幫助后,卻永遠不會讓受助的人有機會欠他什么。 不止是現在,過去也是。 應云生第一次見到紀禮的時候是十年前,那是恰逢暑假,他站在筒子樓下,聞著小區入口處的推車飄來的香味發了很久的呆。 他那天從早上起來便沒吃過東西,父母昨夜忙著吵架此刻還在補眠,抽不出時間給他煮飯,家里又沒有別的零食,才六七歲小孩的身體根本不抗餓,他大著膽子去廚房找吃的,結果是父母先一步醒來相看兩厭,他被無名之火波及趕出來,還被罵了拖油瓶,罵了討債鬼,被放話說以后永遠不要回來。 小推車上面不知道賣的是什么,味道很香,身后一門之隔的地方傳出摔打東西的動靜。他身上沒有錢,也不是個性格開朗的人,在學校沒什么朋友,找不到關系近到能求助的人,唯一能算得上亮眼的就只有成績。 應云生思索了很久,從墻上撕下張傳單,撿了支不知誰掉在角落的筆芯,工工整整寫了一行字,擺在一樓臺階上當招牌:幫寫作業,五角一頁。 「幫」字他還沒學到,所以寫了拼音。 應云生等了一個小時,中途有七八個牽著小孩的家長路過,反應卻很一致,都是拉著自家小孩往遠處避開。 天色擦黑,家家戶戶燃燒起炊煙,應云生正想拿起自己的「招牌」離開,卻在這時被人叫住了。 來人和他差不多年紀,逆著火燒云的光停在他面前,站在臺階下,聲音帶笑:“請問還幫寫作業嗎?” 應云生點頭。 對方便放下書包,從里面翻了翻,掏出兩本練習冊。 應云生認出來那是學校統一布置的暑假作業,語數兩科:“我只能幫寫數學?!?/br> 對方聞言便收起一科。 應云生翻開,里面干干凈凈,該寫的地方一字沒動。 除了題目,練習冊里還有整頁整頁的知識拓展,有的又是大面積的題干材料。他還沒來得及算明白究竟該收多少錢,對方卻估計等不及了,直接掏出張紅彤彤的紙幣,塞在裝訂成冊的練習題里。 “我mama還在等我,你先收著,寫完再還我?!?/br> 應云生沒來得及叫住對方。 等回了家周圍空無一人時重新翻開扉頁,他才看見空白處用中性筆寫下的名字—— 紀禮。他叫紀禮。 那個暑假家里整日整日充斥著爭吵,應云生不敢再找父母的霉頭,甚至不敢出現在他們的視線里,每天都只偷偷從作業本里取一點點,去樓下買最便宜的零食飽腹,居然也這么過下來了。 也說不好是他瞞天過海的本事太高,還是他們從頭到尾都沒關注過他。 直到假期過去,應云生重新回到學校,坐在班級最后方,看見被班主任領進來的新同學,站在講臺上落落大方地做自我介紹,他才知道對方作為這個學期的新來的轉校生,壓根不需要寫上個學期的暑假作業。 后來他跑去問過對方為什么。 對方聽完卻比他還驚訝:“原來我不用寫暑假作業嗎?可那是我mama給我的,還說我寫完了她會拿去檢查,只要有空白就會扣我的零花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