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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順勢走至太平身后,保持了半步的距離,跟著太平一起踏出了殿去。 彼時,日光如金,燦然灑在太平身上,將她的袞服染上了一層燙金色。 太平迎著日光一步一步沿著宮階走上萬象神宮,躊躇滿志。萬象神宮里,有亦師亦母的太上皇阿娘,身后半步之內有亦臣亦后的婉兒,放眼當世,還有什么好怕的呢? 心底涌起一陣熱血,她望著萬象神宮巍峨宮檐上展翅欲飛的朱雀,她是大唐的君王,她終成了那只浴火化凰的朱雀,她要在這片錦繡江山里走出她的道,讓天下人共沐一個太平盛世。 嘴角一揚,那是年少時候驕縱的笑,亦是今時今日一個帝王張揚的笑。 太平以這樣驕傲的模樣走入了眾臣的視線,也走入了武皇的視線。 武皇瞧見這樣的太平,只覺欣慰。 沒有野心的帝王,辦不出大事,沒有自信的帝王,也辦不成大事,萬幸,她的太平是一個野心與自信兼備的君王。 這是雉奴給她的最好的禮物。 也是上蒼給她的最大恩賞。 太平徐徐穿過百官的中道,走上了龍臺,與此同時,禮官高唱,“跪——” 百官齊刷刷地跪了下來。 武皇暫時松開崇茂與長安,自裴氏端著的玉盤中拿過玉璽,雙手遞給太平,這是兩代帝王的交接,也是女帝道路的延續。 “大唐的江山,交給你了,太平?!?/br> “諾?!?/br> 太平恭敬接過玉璽,簡簡單單的一個字,那是她對武皇的允諾,也是對天下人的允諾。婉兒接過玉盤,讓太平放下玉璽,便又退至一側。 太平穩穩當當地坐上了龍椅。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臣山呼萬歲,聲勢震天。 太平大袖一揮,朗聲道:“眾卿平身?!?/br> 正當這時,武皇牽住了長安的小手,意味深長地低頭對著長安笑了笑。 長安眸光明亮,對上了武皇的眸光,奶聲奶氣地道了一句,“阿娘好看!” “長安也會有好看的那一日?!蔽浠瘦p撫長安的后腦,低聲說了一句。 百官們離得遠,聽不分明她說的話。 崇茂尚小,也不知皇祖母這話的意思。 太平與婉兒卻聽得分明,兩人側臉齊刷刷地看向了武皇,武皇眸光燦爛,那是她的不甘,也是她的下一個期許。 “上朝吧,哀家該回上陽宮了?!?/br> 武皇牽住了崇茂,牽著兩個孫兒緩緩走下龍臺。 太平起身恭送,“恭送母皇?!?/br> 武皇沒有答話,只是微微昂頭,迎著殿門透入的陽光,牽著孫兒們走出了萬象神宮。 她永遠都是不認輸的那一個。 武皇沿著宮階往下走了幾步,回首望向整座萬象神宮,蒼老的眸中漾滿了期待與不甘。她笑意微深,喃聲道:“朕沒有輸?!?/br> 第205章 爭執 太平登基那一日, 改元清平,寓意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從這一年的重陽節開始, 大唐踏入了一個全新的紀年。 武曌雖說退出了朝堂, 卻負責起了太子崇茂與公主長安的教養。別說是朝臣了,就連太平也只能在請安時, 才能瞧見養在武曌身邊的兩個孩子。 拔擢上來的官員都是務實之人, 加上太平牢牢掌控著南北二衙的禁軍兵權,百姓大多愛戴太平, 是以這次皇位更迭并沒有掀起什么風浪。朝廷各項事宜很快上了正軌,東宮有了新的詹事,太平便將裴懷清拔擢成了禮部侍郎。 新帝登基,諸事繁雜。太平實在是顧不過來后宮諸事, 便將后宮之事全部交由婉兒打理。臣子們聽聞后, 于次日早朝上書, 請求太平收回成命。 太平早就料到這些人會出來說三道四,她坐在龍椅上,安靜地聽著這些臣子反對的理由。婉兒昨日就說過太平胡鬧, 可她實在心疼太平每日辛勞, 只得暫時接下。今日立在龍臺之下, 聽著臣子們出來陳情, 婉兒只覺憤然,這些人平日待她客客氣氣,到了這些事上,一個兩個都像是腐尸一樣,頑固不化。 “自古從未有五品內舍人管理后宮的, 還請陛下收回成命?!?/br> “上官婉兒乃太上皇的近侍,理當前往上陽宮,繼續伺候太上皇?!?/br> “陛下非要找人打理后宮,英王膝下尚有兩位郡主沒有出嫁,可暫時交由郡主打理后宮,等長安公主年歲稍長,再……” 官員們說到一半,便瞧見太平緩緩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她不怒不笑,面色上看不出半點情緒。 狄光嗣如今已是戶部尚書,與父親刑部尚書狄仁杰并列一排,他忍不住側臉低聲問道:“阿耶?” 狄仁杰面帶微笑,低聲道:“郡主都是要嫁人的,陛下一個人確實管不了那么多?!?/br> 狄光嗣眨眨眼,懂了父親話中的深意。 狄仁杰知他沒有全部明白,便悄悄地扯了三下狄光嗣的官袍,“稍安勿躁?!闭f著,他望向了自龍臺上走下來的太平,這不過是小事一樁,他相信陛下可以解決妥當。 如若其他臣子不依不饒,狄仁杰已經想好拿什么說辭逼退這些人。 只見太平穿著明黃色的龍袍,負手立于婉兒身側,徐徐道:“上官婉兒是母皇留給朕的近侍,朕若無端將她打發回去,只怕有人會說朕不孝?!闭f著,太平故作為難,側臉看向婉兒,“確實,自古從未有五品內舍人管理后宮的,這是朕的疏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