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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傳入太平的耳中,太平眉心不由得蹙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她不會放過我們的……永遠不會……哈哈哈……哈哈哈……”說完,李旦瘋狂地撕碎了手中的書信,將書信往天上一拋,“陛下……你贏了……臣……自愧不如!” 太平收攏拳頭,婉兒輕輕地拍了兩下她的手背。 “婉兒?” “交給我?!?/br> 婉兒溫柔地笑笑,掀簾提裙,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她緩緩走至李旦附近,彎腰一片一片地將碎屑撿了起來。 李旦噙著眼淚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只卑微的螞蟻,“上官婉兒,你也一樣?!?/br> “皇嗣若是累了,可先下馬歇息?!蓖駜豪^續撿拾地上的碎屑,根本不抬眼看他,“這是陛下的手書,撕毀天子手書是什么罪,想必皇嗣明白?!?/br> 聽見這一句,李旦瞬間僵在了馬背之上。 武攸暨也知道這是什么罪,連忙召喚左右幫著婉兒一起撿拾。 婉兒攔住了武攸暨,“這是臣的事,不勞武大人插手?!?/br> 武攸暨其實一直不明白,為何婉兒每次對他說話都冷若冰霜,甚至霜里還帶著刺芽,扎得人很不舒服。聽了婉兒的話,他也不想自討沒趣,便示意左右停下。 婉兒收拾完地上的碎屑,從左右衛士手里接過了幾片,最后毫不客氣地從武攸暨手中拿回最后一片,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該她的東西,她絕對不讓。 書信如此,殿下也如此。 婉兒收拾好書信碎屑,恭敬地對著皇嗣一拜,“臣會將這些碎屑重新黏好,還請皇嗣想個說辭,好讓陛下心里舒服些?!闭f完,她轉身走回了馬車。 李旦頹然長嘶,成王敗寇已有了結果,他既然是輸的那一方,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扎營在山里歇了一夜后,李旦與太平繼續上路,前往衡陽。這一程已經變成了一出戲,演完衡陽,便回神都繼續演,李唐舊臣們從皇嗣口中得了交代,便不會掀起什么浪來。 數日之后,魏王府傳出噩耗,說是魏王與世子貪杯,不慎雙雙醉酒身亡。 武皇接連遭遇親族亡故,在群臣面前演了一出暈厥的戲碼。原先以為皇孫同時暴斃,最大的嫌疑人應當是武承嗣,可武承嗣與世子也跟著暴斃了,李唐舊臣們不得不重新審視這次的事件。 風向漸轉,武皇稍安。 裴氏給武皇端來一盞甘露,溫聲道:“太醫說了,這幾日陛下憂思過度,需要靜養?!?/br> “你瞧朕歇得了么?”武皇無奈反問。 裴氏也不知該如何勸慰武皇。 武皇坐在龍案邊,側臉看著國璽,“瞧見國璽了么?他們都在盯著呢,稍有不慎,連朕的親兒子都想對朕捅刀子,恨不得把朕從龍椅上拉下來?!?/br> 李弘雖說與她政見不合,卻也是她精心培養的儲君,她惱歸惱,卻還是對他寄予厚望。 李賢因為流言,與她離心離德,當年那出宮變若是成了,只怕她也活不到今日。 她最小的兒子李旦,自小便是最聽話的那個,站在眾皇子中,只要他不說話,便鮮少能注意到他。這些年來,她以為李旦是讓她最省心的,卻沒想到竟猝不及防地給了她這樣一刀。 說不傷心,都是假話。 可傷心又能如何呢?她與李旦,注定誰也回不到當初了。天子之道,注定是孤獨一人前行的,只容許人跟在身后,絕不允許誰走在前面或是并肩而立。 “太平快回來了么?”武皇收斂心神,沉聲問道。 裴氏如實回答:“驛館回報,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br> 武皇眸底涌起一陣陰色,“傳來俊臣來,今次之事還沒有結束?!?/br> 第168章 蟄伏 細雨綿綿, 山道上的馬車走得很是緩慢。武攸暨與羽林將士們穿著蓑衣,騎馬護衛在兩輛馬車左右,朝著神都的方向行進。 雨絲打在馬車蓬上,淅淅瀝瀝地發出綿延不絕的碎響。 婉兒掀起車簾, 悄悄顧看馬車外。 “婉兒, 你到底在看什么?”太平已經記不得,這是婉兒歸程里第幾次偷瞧外面的動靜了。 婉兒放下車簾, 她已經可以坐實心底的猜想, “殿下這次是帶了羽林軍的,皇嗣決計掀不起浪來, 照說駙馬送完書信,便該回神都復命,可一路行來,他幾乎是寸步不離?!甭曇艉龅爻料? “殿下以為, 這是為何?” 太平正色回答, “還能為何?定是母皇的意思?!痹捯魟偮?,她眉心一蹙,驟然反應過來, “母皇在防備我?” 婉兒頷首, “皇嗣惹此大禍, 陛下好不容易才扭轉乾坤, 她絕對不允許路上再生任何枝節?!?/br> 所謂“枝節”,武皇防備的正是太平。武皇之所以給李旦第二條路,就是不想此事鬧到臺面上來。若是太平借由李旦一案掀起大浪,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武氏咄咄逼人,才逼得皇嗣做出殺子逼位這樣的誅心狠招。太平年少時便流露過野心, 雖說這些年來一直與武皇同心同德,可李旦一案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借著此案掀起浪來,一面可以讓皇嗣一脈永別皇位,一面可以造勢逼得武皇退位,哪怕是將皇位傳給李顯,以太平的聰慧,對付李顯可比武皇容易多了。 此案未了之前,誰得益,誰便是武皇防備之人。 廬陵王遠在房州行宮,被武皇的人看管甚嚴,根本接觸不到朝臣。太平不一樣,如今她是有實權的,要做什么動作易如反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