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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候,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第90章 兩地 三日后, 太平換上了女冠服,啟程前往晉陽祈福。二圣一路相送,直至朱雀大街街口方才止步,遠望太平的車馬浩浩蕩蕩地離開了長安城。 這次太子監國, 處事有許多不妥之處, 李治已經教訓過一回,武后也召了李顯去, 狠狠地罵了一頓。隨后, 李治差遣數名朝堂重臣輔佐太子,處處提點太子。 太平離開長安不久, 東宮便傳出了喜訊,太子妃韋滟有孕。這樁喜事不單東宮高興,連天子李治也很是高興,當即下旨命太醫們用心伺候。 一切似是回到了上輩子的軌道上, 唯有太平這條軌跡, 正朝著她所期望的方向發展著。 她的車馬所向, 正是當年大唐龍興之處晉陽。當踏上這片故土,太平只覺胸臆間燒著一團烈焰。當年太宗皇帝在一帶三天三日不解甲,追擊敵軍, 打出了一場漂亮的勝戰。也是從那時開始, 大唐便有了一首《秦王破陣樂》, 她有幸在幼時聽過此曲, 曲調激昂,聞之心神激蕩。 她掀起車簾,望向車外的蔥綠農田。 當年的戰火已經落幕,如今的關中一帶農耕發達,糧食有的供給長安, 有的供給西境,有的存入晉陽糧倉,以備不時之需。 明年那場大旱,將讓眼前的這些蔥綠化為黃土。 太平只要想到這里,就覺心憂。關中今年就算豐收,所得糧食也有限,明年大旱將顆粒無收,只怕今年所存并不夠用。 該想個什么說辭,讓晉陽四周的官員幫忙存糧,又該想個什么辦法,收集關中以外的糧食屯入糧倉? 這兩個問題不斷在太平心中盤桓,所幸此地離晉陽還有些距離,她可以再想想,應該可以想出什么好的說辭,把明年那場天災的傷亡降低。 春季過后,很快長安便進入了炎夏。 每年這個時候,李治的頭風之癥會發作得少些,正因為如此,這幾日他都在親自理政。武后趁著難得的清閑,暗示心腹,將查得的東宮舊勢力官員一一拔除?;蚴蔷W織罪名,或是牽扯入刑,人無完人,總是可以逮到下手機會的。 證據確鑿,那幾名官員也已經簽字畫押。奏章送至李治面前,李治也找不出半點不妥之處,便批閱同意。 婉兒伺候在武后身邊,這幾個月來,什么都看得清楚。為了獲取武后的信任,她甚至偶爾暗示一二,雖未點明,卻恰到分寸地讓武后領會了要義。 最初那幾日,武后盯婉兒盯得最多,只因她還是在意婉兒與太平的關系究竟如何?照說兩女成悅,又正值年少情濃之時,猝然分別當有愁色??赏駜好咳招惺氯绯?,辦事也越發地妥帖,半點愁意都看不出來。后來武后故意在婉兒面前提及太平在晉陽的事情,婉兒也平靜無波,眼底半點波瀾都沒有。 試探多了,武后也覺得無趣。所以自從入秋之后,武后便不再試探婉兒。年少分別多日,就算初有好感,分別那么久,該淡的也淡了。 自婉兒從天牢出來后,已是武后的臣,李治沒有理由宣臣臨幸,索性便放棄了婉兒,料想經過那些事后,武后對婉兒也不會百分百信任。 少了天子與武后的眼線盯著,婉兒辦有些事也容易多了。比如,武后吩咐她往東宮送人參時,她便可以借機與太子妃韋滟悄話。這是她謀下的道,她必須好好經營。 她向韋滟陳述盛寵原因之后,韋滟終是明白這個孩子為何天子如此看重。既然天子有心讓這個孩子當皇太孫,那她必須好好地把這個孩子生出來。甚至,她也不許太子李顯在這個時候闖出什么禍事來,白白將東宮拱手讓給殷王。 所以,在輔政大臣的勸誡與韋滟的枕頭風下,李顯這幾個月來安分守己,貪玩的性子收斂又收斂,難得的被李治夸了一次。 長安風平浪靜,除了太平與婉兒,誰也不知明年大唐會是一個多災之年。 太平已經盡了她最大的努力,以旱魃之說蠱動官員們屯糧,遇上不信鬼神之說者,只得許以重利,言說回京之后,定向天子美言大大推舉。虹稍 糧倉已滿,祈福期限已至。 太平便收拾行裝,帶著車馬往長安的方向走了三日,隨后佯作染病,在驛館休息了三日,便下令去往洛陽休養。 剛入十月,入夜后的涼風透著一抹寒意。 春夏擔心公主受涼,急忙把驛館的窗戶關上,抱了一件大氅過來,罩在了太平的身上,勸道:“殿下,天色已晚,還是早些休息吧?!?/br> 太平淡淡笑笑,提筆繼續抄寫經文,“本宮還要寫會兒給阿娘的生辰賀禮?!?/br> 春夏蹙眉,“殿下前兩天染了風寒,就應該多休息?!?/br> “這個很重要?!碧秸f得鄭重,“婉兒抄寫的是《法華經》,本宮給阿娘抄寫的是《藥師如來本愿經》,要趕在明年二月,送給阿娘當生辰賀禮?!?/br> “也不急在一時啊?!贝合脑賱?,“離明年二月,還有好幾個月呢?!?/br> “是啊,每日抄寫三句,日子剛剛好?!碧秸f完,便虔誠地寫了好幾個字。 春夏并不懂太平的深意,只得作罷,恭敬地跪坐在公主身側,給公主磨墨。 初到晉陽,心思都放在屯糧一事上,雖說很是想念婉兒,卻也能用正事沖一沖這蝕骨的相思之苦。如今屯糧之事已了,漫漫長夜,她只要一合眼,腦海里浮現的只是婉兒。她想知道這幾個月來婉兒有沒有被人欺負,婉兒有沒有陷在兩難之間,婉兒有沒有一樣……想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