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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滟倒抽一口涼氣,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太子妃的位置,她如何舍得? 婉兒知道她不會立即同意,“自請更立太子之位,與被陛下褫奪太子之位,可是兩件事?!闭f著,婉兒攤開手掌,饒有深意地問道,“是主動掌控局勢,還是當俎上魚rou?全在殿下一念之間?!闭f完,婉兒恭敬地一拜,“臣今日妄語太多,該告退了?!?/br> “慢!” 韋滟說完,走了過來,緊緊地盯著婉兒的眼睛,“本宮尚有一事不明?!?/br> 婉兒坦蕩迎上韋滟的眸光,太子妃的目光雖然銳利,可比起天后的實在是不值一提,她自忖可以輕松應付她。 “你可還記得,你的祖父因何獲罪?”韋滟的氣勢威壓,就想看清楚婉兒到底藏了什么心思。 婉兒點頭,“記得。祖父上書廢后,因此獲罪?!?/br> 韋滟不減一絲威色,迫近婉兒,“你如今是為天后辦事?還是……” “臣是為殿下辦事?!蓖駜翰坏软f滟問完,就果斷回答了韋滟的話,只是韋滟永遠都不知道,此殿下非彼殿下。 韋滟眉角微跳,“哦?” “禍起天后,詔書卻是陛下下的?!蓖駜汗室庾屪约貉廴ξ⒓t,“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臣只想為上官氏謀一個特赦,這個特赦只有殿下能給?!彼庖涣?,刻意念重“殿下”二字,“二圣給不了?!?/br> 韋滟嘴角一勾,“你這個賤東西,沐著二圣的天恩,卻想著自家的私事?!?/br> 婉兒自嘲一笑,“入過掖庭的人,哪個不是賤人?” “本宮喜歡你這句實話?!表f滟訕笑,低頭又看了一眼婉兒寫的那個“舍”字,“你能保證,殿下這次不會丟了東宮之位?” “臣不能保證?!蓖駜汗麛嗷卮?。 韋滟笑容驟失,“那你妄語那么多,皆是廢話!” “天心難測,誰也不能保證?!蓖駜簺]有半點懼色,眸光之中反倒是透出一抹凜色來,“不舍,會丟了東宮之位,舍了,興許會丟了東宮之位,臣只是在賭?!?/br> “賭什么?”韋滟緊追問道。 “賭天后愿不愿意保殿下的東宮之位?”婉兒的話像是一記重錘錘在她的心坎上。 若李治真起了另立太子之心,能阻攔李治的便只有武后了。 婉兒再拜,“如今大雪封山,請辭的折子送至東都也需一月,這一個月可以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做點什么,給天后一個理由保住殿下,給陛下一個理由遲疑廢儲?!睉{婉兒對韋滟的了解,此人雖說比不得武后,卻也不是個什么都不懂的蠢人,她點撥到這一步,后面該做什么,想必韋滟可以辦得妥帖。 “若能保住殿下的東宮之位,本宮記你一功?!表f滟先給她許諾,“他日殿下若能登大寶……” “臣只求太子妃殿下記得便好?!蓖駜褐理f滟會許她什么,后宮嬪妃之位,她一個也不稀罕,“興許他日殿下還有用得上臣的地方,臣自當竭力為殿下分憂?!?/br> 韋滟眸光忽明忽暗,她不知婉兒勘破了她的心思多少,可婉兒的話她記下了。如今二圣臨朝,這樣的殊榮,她也渴慕著,不希望到了自己母儀天下之時,只能退居后宮,與千百年來的皇后一樣,枯守內庭,只在青史之中留下只言片語。 確實,要成事,就必須有人可用。 今日上官婉兒自薦上門,倒是可以借著這不祥之兆試試她的本事。正如婉兒所言,不請辭是廢,請辭興許是廢,倒不如垂死掙扎一回。 “滟娘!滟娘!” 殿外響起了李顯倉促的叫喚聲,婉兒借機福身一拜,退出了延英殿。 這一次,韋滟沒有再攔阻她。 婉兒轉身對著李顯一拜,“參見殿下?!?/br> “你來這里做什么?”李顯知道婉兒是母后那邊的人,壓低了聲音道,“可是母后……” “臣告退?!蓖駜簺]有多說一句,便喚了紅蕊來,一起離開了這里。 李顯本想喚住她,只覺臂上一暖,原是韋滟挽住了他。他原本驚惶的心瞬間安靜了下來,他愛極了韋滟給他的柔情似水,開口時語氣溫柔,“滟娘,這可怎么辦???” “聽我的來,不怕?!表f滟溫聲安撫,引著李顯進了延英殿,“我給殿下磨墨,殿下先寫請辭東宮的奏章?!?/br> “???”李顯本來就愁這事,還沒得意幾日,就要把這殊榮拱手讓人,實在是不甘心。 韋滟笑道:“能舍方有得,殿下莫怕,不管殿下如何,我都會陪著殿下?!?/br> 李顯聽得心暖,鼓起了勇氣,“滟娘,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闭f著,提起了毛筆,等韋滟磨好墨,便開始寫請辭的第一句話。 韋滟看著李顯寫完第一句后,提醒道:“殿下一定要寫明白,希望把東宮之位,讓給殷王?!?/br> 李顯雖然不解為何,可既然妻子這般說了,他寫便是。 這邊婉兒帶著紅蕊走了一段路后,婉兒瞧見紅蕊還在驚怕之中,側臉安慰道:“日頭尚在,不必害怕?!?/br> “但凡天狗食日,總有大災?!奔t蕊豈會不怕。 婉兒莞爾,“我們只要努力活著便是,其他的不必怕,也不必多想?!?/br> 紅蕊眨了眨眼,不知為何,瞧見這般淡然的大人,她心里便會踏實許多。 “嗯……” 婉兒抬眼看向天幕,陽光依舊透著一股寒意,天上陰云薄如蟬紗,似是隨時會遮住冬陽,再下一場漫天飛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