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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想到這點,婉兒的心就漾滿了溫暖。她情不自禁地緊了緊太平的手,提醒太平,“殿下還想折柳么?” “想!”太平左右看了看,無奈人山人海,她跟婉兒的個頭都不高,一時也辯不清楚方向。太平皺眉回頭,對著身后的羽林將士道:“我要去灞橋!你們帶路!” 羽林將士急忙勸道:“長安城的城門明早才會開啟,灞橋在城郊,我們今晚去不了的?!?/br> “那……” “放生池畔應該有柳樹?!?/br> 婉兒生怕太平性子上來,鬧騰著非要出城折柳,趕緊搶先提議,“殿下,好不好?”她的語氣溫柔,太平哪里舍得說“不好”呢? “也成!”太平接受了婉兒的提議,“就去放生池?!?/br> 長安城有好多個放生池,離丹鳳門最近的,莫過于東市的放生池。個頭最高的那個羽林將士辨明了方向,便領命帶著公主一行往東市去了。 踏入東市,撲面而來的便是混雜得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的氣味。 這里的胡人會臨街擺攤賣炙rou,賣胡餅,也有胡人開的酒家請了胡姬在店門口旋舞招攬酒客。 太平的模樣實在是太俊俏,路經胡人酒家時,胡姬忍不住旋舞靠近了太平。 四名羽林將士剛欲喝退胡姬,那胡姬卻極有分寸地在離太平一步的地方停了腳步,嫵媚地旋舞起來。 一雙眸子緊緊地盯在了太平身上,只想搏這俊俏的小郎君側臉一睹。 太平本想側目瞧上一眼,尚未轉頭,便聽見婉兒小聲提醒,“折柳?!备糁辜?,太平看不見婉兒此時是什么表情,可從婉兒的語聲品來,顯然是多了一味酸味的。 太平本來就不稀罕看那些胡姬旋舞,她在宮中想看胡姬旋舞也只是一句話的小事??上肼犕駜阂痪涑晕兜脑?,卻是難如登天的大事。 難得婉兒有這樣的反應,太平豈能錯過? “就看一眼?!碧焦室夥湃握Z氣里多了一絲輕佻。 婉兒顯然是不悅了,甩了她的手。 太平急忙捉住,賠笑道:“婉兒若是不高興,我便不看了!” “你高興便好,管我作甚?”婉兒再次甩開她的手,這次太平捉住的瞬間,爆發出了一串得逞的銀鈴般的大笑。 婉兒自覺僭越,當下雙頰一燒,咬牙低聲問道:“你故意激我!” “這下我是真的高興了!”太平的笑容落入了胡姬眼底,胡姬只覺瞧見了長安城最俊俏的公子微笑,此時哪里分得清是聞多了酒樓的酒味醉了,還是沉浸在小郎君的俊俏里醉了?她不覺自己已經停下了旋舞,癡癡地看著太平的側臉。 太平含笑轉過臉來,握著婉兒的手在胡姬面前晃了晃,沉下嗓音,認真道:“姑娘再這樣看在下,在下的妻子可是會生氣的?!?/br> 胡姬被說中了心事,當下又羞又愧地垂頭退回了酒樓門口。 婉兒沒想到太平竟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說這樣一句話,她聽得又是心燙,又是慌亂地,連忙瞥向周圍的羽林將士、紅蕊與春夏。 紅蕊與春夏早就習慣了公主與才人的胡鬧,兩人眨眼輕笑,佯作什么也沒聽見的樣子左瞧右瞧。 跟著的那四名羽林將士早就知道公主驕縱,膽子比一般宗室女子還要大,今日穿了男裝出來,偶起玩心,想逗一逗胡姬,也是可能的。他們自然知道哪些話必須當真,哪些話只能當玩笑。 婉兒見這六人并沒有什么異樣的目光,回過頭來,小聲道:“殿下再胡言,我就……” “是,娘子遵命?!碧搅隙ǜ娜硕疾粫斦?,她得寸進尺地搶了婉兒的話,牽著婉兒擠入人群深處,給身后的人丟下一句話,“這胡姬跳得好看,給我打賞!” 胡姬原以為今日是自找奚落了,哪知這小郎君竟是個有心的。 春夏拿出準備好的錢袋,拿出一串銅錢,遞給了胡姬,“拿好,公子今日高興,有賞!” “春夏,快來,她們走遠了!”話才說完,便聽見紅蕊在人群里向她呼喚,春夏哪敢掉隊,當下微提裙角,便追向了紅蕊。 放生池邊還殘余著未化的冰霜,太平牽著婉兒的手,擠開人群來到了池邊。 羽林將士生怕太平折柳會不小心跌入池中,便兩人左右護衛,給太平與婉兒搶出了一個略微寬敞的空間。 “殿……公子小心些?!庇鹆謱⑹勘鞠胩嵝?,最后只得換了稱謂。 “折柳這種小事,放心,我不會跌下去的?!闭f著,太平昂起頭來,伸臂抓住還帶著冰霜的一枝柳條,尚未用力,手背便被婉兒覆上。 “一起?!蓖駜旱f了兩個字,與太平一起用力,扯下了這枝柳條。哪知,其他柳條往上一彈,竟抖落下一片碎雪。 婉兒頭上有帷帽,倒還好。 可太平的幞頭、肩上,霎時落了一層碎雪,她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卻湊過了頭去,“婉兒給我拍拍?!?/br> 婉兒抬手,溫柔地給她拂去了碎雪。她本想瞧瞧,太平幞頭上還有沒有碎雪,免得一會兒碎雪融化,沁入幞頭,讓太平著涼。 她看得仔細,一邊輕拂,一邊視線往下走,恰好與太平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她的公主殿下在柳下舒眉輕笑,那一笑像是一支帶著火焰的小箭射中了她的心坎,扎得她又暖又沉迷。 這一刻,她終是了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