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148節
“田大人喜歡什么?喜歡養雞算嗎?他在城中,有一處園子,專門用來養雞。聽說那里頭的雞,都是吃人參燕窩,穿緞子的!” “據說其中有一只,生得跟鳳凰似的,頭戴金冠,身上的羽毛像霞光一般。大人給那只雞取名叫做披霞。白日的時候,還會同披霞一道兒出來溜達?!?/br> “不過小的沒有親眼見過,要是直視披霞,可是會被挖掉眼睛的?!?/br> 段怡眸光一動,感覺自己已經聞到了雞湯的香味。 人牙子見她那副心神蕩漾的模樣,忍不住縮了搜脖子,蜷縮成了一團。 “大人武藝高強,手底下又有重兵可用,他怎么可能會怕什么?換做是我,我也不帶怕的。至于功夫,大人自幼就會的,具體從哪里學的……” “我一個青樓的小人物,也就是從那些花娘嘴中聽得一二,當真是不知曉了?!?/br> 他說著眼珠子一轉,“祖奶奶,女大王,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便放我一條生路罷?!?/br> 段怡沒有接茬兒,她瞇了瞇眼睛,又道,“先前在城門口,那姓柳的又是怎么回事?” 人牙子臉色一白,他偷偷的看了一眼旁邊躺著的兩具尸體,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 先前他可是說了,那柳大人就像是喜歡這種長得好看的傻缺,所以他方才買了一對回來。 可他這哪里買的是什么傻缺,這分明是要他命的活閻王??! “那姓柳的,乃是大人手底下的五大將之一,是個獨眼龍,一柄月牙鏟,上頭的血就沒有干過。大人要殺人,多半都是這個姓柳的出來殺的?!?/br> 段怡滿意的點了點頭,“正好我們也餓了,就去那個姓柳的家中吃飯了。你給指條路!先送杜鵑去蔣園?!?/br> 人牙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吃飯?吃什么飯? 你剛剛才吃了拳頭大的大白饃饃,掉了我一臉渣,你還要吃飯? 而且你進城來,問了那么些,不是來行刺,是來吃飯的? 他正想著,就感覺脖子一痛,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明明他都還沒有指路呢……過河拆橋也不是這樣拆的。 段怡拍了拍手上的灰,坐直了身子,靜靜地看向了一旁的杜鵑。 杜鵑驚恐地看著死去的人牙子,捂住了自己的嘴,見段怡看過來,嚇得往后縮了縮,“你……你……你為何……” “為何在他事事配合的情況下,還要殺了他么?”段怡問道。 杜鵑點了點頭。 段怡輕嘆了一口氣,“我若是放他走,死的不是他,便是你了?!?/br> 這種青樓的人牙子,不知道坑害過多少無辜的小姑娘。若非她同蘇筠拳頭大,還不是得被送到那獨眼龍老壞坯那里去,落個身死的下場。 “他手里頭丟了人,總需要給常清樓一個交代。你猜,他會交代什么?” 怕是他們前腳放他下去,這廝后腳就暴露他們的行蹤,然后將杜鵑抓回來了。 杜鵑心有戚戚,不敢言語。 正在這個時候,馬車停了下來。 “段三,這門前好些落葉,想來蔣園是安全的,里頭沒有什么人?!?/br> 段怡點了點頭,“咱們在街上一直晃悠,很快便會被巡城的人注意到了,不如先歇個晌,待天黑了,去吃席去?!?/br> “好叻!” 杜鵑聽著聲響,撩開馬車的小窗戶簾子,只見那個笑瞇瞇的少年郎,一躍而下,走到了門前。那緊鎖的大門,在他的手中,像是豆腐一樣,輕輕一捏,就開了。 他哼著小曲兒,趕著馬車進了蔣園,像是一個跳蚤似的,跳了出去,鎖好門。又跳了回來。 夜幕降臨,襄陽城仿佛生活一群鬼魂似的,待太陽落山,便全都行了出來。 街市上的鋪子亮起了燈,市集上的爐子一下子冒出來了火,煮面的鍋子騰騰的冒著熱氣,四處都是rou的香味。 憋屈了一日的小童們,爭先恐后的上了街,口中唱著古怪的童謠,在黑漆漆的老槐樹下,玩起了捉迷藏。 段怡刮干凈了最后一口藕粉,戀戀不舍的將勺子放了下來,她掏出了幾枚銅子兒,放在了桌上,感嘆道,“也不曉得,這燕窩比藕粉,好吃些不?” 賣藕粉的是一對中年夫妻,來收錢的婦人聞言,笑了出聲,她抬手指了指,“我們這種窮人,那活得不如雞!雞都曉得,燕窩是什么味道的叻!” 段怡同蘇筠對視了一眼,齊刷刷的朝著對面那白墻小院看去。 看來他們沒有找錯地方! 今夜吃雞。 第二六一章 你下聘我送葬 二人一進那園子,段怡便紅著眼睛將頭別到了邊去。 蘇筠盡管一頭霧水,卻是學著她的樣子,將頭別到了另外一邊去。 “段三,怎么了?莫非那個雞精有什么不能直視它眼睛的法術?”要不然他們咱不直視前方? 段怡搖了搖頭,“嫉妒令人丑陋。咱們在青牛山啃竹筍,它在襄陽城里吃燕窩!” 蘇筠重重的點了點頭,“我就不喜歡吃燕窩,小時候我阿娘用來給我洗澡的,后來再吃,像是在喝洗澡水一般……這回一見,覺得像是跟雞搶食!” 段怡聽著心梗。 她以為她是老天爺的閨女,卻是沒有料到,老天爺是她的后媽! 若非之前進城時盯著那門上的襄陽二字瞧了許久,她當真要以為,這是在江南。 這養雞的園子里,三步一景,五步一詩,亭臺樓閣,鳥語花香。 在那廣闊的草地上,三五一群的老母雞們,閑庭散步,時不時的咯咯咯的叫著。 這都不叫開眼! 只見這園子中央,有一處涼亭,那亭子里頭,一汪溫泉騰騰的冒著熱氣。溫泉池子上頭,泡了一層厚厚的花瓣。 兩個穿著雪白紗衣的女婢,正泡在里頭,細心的給一只大公雞洗澡。 在亭子跟前,一人奏琴一人吹笛,還有一人在旋轉跳躍,跳著胡旋舞。 什么叫做人不如雞! 田楚英這廝,真的是腦子有??! 待她回去富水,就要程穹奏琴,徐易拿著金絲大環刀跳劊子手砍頭舞! 段怡默默的想著,從袖袋里掏出了五枚大子兒,隨手一甩。 那園子里的五個活人,應聲倒地,暈了過去。 那只叫做披霞大公雞落在了溫泉池子里,不住的撲騰起來。 段怡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將那兩個栽進了水中的姑娘拽了起來,扔在了岸邊。 她伸手一抓,穩穩當當的揪住了大公雞的翅膀,大公雞見狀張嘴就要喔喔喔的叫了出聲去,段怡一個彈指過去,那雞瞬間不動了。 在陰影處的蘇筠,雙目亮晶晶的跑了出來,“不愧是段怡!連雞都打暈!” 段怡汗顏,她不光能把雞打暈,她還能將雞斬首! 她正想著,耳朵一動,壓低聲音道,“來了!” 蘇筠點了點頭,同段怡快速地分開,二人尋了那隱蔽之地,躲藏了起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園子的門便打開了,一個罵罵咧咧的人聲傳了進來,“披霞洗干凈了沒有?田老七簡直是個瘋子,一只雞而已,當做人養了,便能成仙,吃蠱蟲不成?” “白日做夢,真的是越來越荒唐了!” 那人帶著一身酒氣,手中還摟著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生得白凈得像是糯米團子,兩頰鼓鼓的帶著幾分嬰兒肥,一雙眼睛含著水,像是濕漉漉的離家小狗,她東張西望著,一眼便瞧見了溫泉池子邊的場景,歡快的拍起手來。 “死了,死了!不動了!” 躲在樹上的段怡瞧著,陡然想起那人牙子說的,柳大人最喜歡好看的傻子這句話來…… “什么死了?晦氣東西!那雞若是死了,田老七還不知道要發什么瘋!” 說話間,一個右眼斜裹著黑布的老頭子,走了進來。 他叫柳笙,在襄陽五將當中,是專門負責巡城的。 這園子里的公雞披霞,便是他需要重點照看的對象,幾乎是每日夜里,他都要過來巡查一遍。 段怡蹲在樹上,想著之前從杜鵑那里打聽到的話,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她同蘇筠,不至于跑這么遠的路,就為了同一個家禽過不去。 殺雞哪里有殺死畜生有趣! 她想著,突然聽到旁邊咯咯的叫聲,扭頭一看,只見一只黃蘆花母雞,站在了她旁邊,那母雞瞧了瞧她手中半死不活的披霞,上來猛啄了一口。 看!嫉妒使人丑陋! 她想著,將那披霞往樹上一擱,手握長槍朝著進門的獨眼龍猛刺過去,與此同時,在另外一邊藏著的蘇筠,亦是默契的飛了出來,朝著柳笙刺去。 那獨眼龍大駭,將懷中的小姑娘朝著段怡長槍的方向猛的一摜,然后轉過身去,支棱起了月牙鏟,朝著蘇筠迎了上去。 “上一個背對著我的人,墳頭樹都沖破天了!” 段怡說著,長槍一震,竟是在空中挪了半尺,避開了那小姑娘,朝著獨眼龍的背心窩子猛刺過去。 蘇筠自從入了劍南軍,習的那也是顧家槍法。 他們并肩作戰數年,那種默契,簡直到了不用眼神交流,都知曉對方會使用什么招數的地步。 蘇筠見段怡挪了半尺,露了個破綻,挪了個位置,獨眼龍只當段怡被那小姑娘絆住了,一心想要先將他斬殺,再調轉頭去對付段怡。 見他有敗像,忙乘勝追擊,跟著蘇筠的腳步,挪了半尺位置。 待他站定,背后一陣疾風襲來卻是已經閃避不及,段怡的長槍直直的戳進了他的后背心。 前頭的蘇筠幾乎沒有思考,一槍封喉,對著那柳笙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傻子!我這是特意把你挪個位置,方便我家段怡刺你呢!” “還真當小爺一招就會輸給你!” 蘇筠的話音剛落,他同段怡便同時抽出了長槍,那柳笙身子一晃,倒在地上,雙目圓睜,已經沒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