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146節
“就韋猛那嘴,說了八百字都沒說清,究竟是什么疫病。華佗來了,沒有瞧見病人,他也開不了藥不是?傻子才吃?!?/br> 祈郎中說著,回過頭去,一臉鄙夷的掃視眾人,那視線,尤其在段怡同程穹身上停留得最久。 蘇筠見狀,不滿道,“是我莽撞,先生你瞪段怡做甚?你也說了八百字,不是一樣沒有說清楚這是什么毒藥?” 祈郎中嘖嘖一笑,“有腦子,瞪瞪還管用。榆木疙瘩,瞪瞪那是瞎子點燈白費蠟?!?/br> 段家軍的一眾壯漢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去。 祈郎中指了指那尸體,“這種毒,乃是一種奇毒。因為太過陰毒,在我們中原地區,鮮少有人會用。疫病若是生了泡,那戳破了多半帶有腐臭味,要不就流出來的是膿水?!?/br> “先前韋猛的話,嚇了我一大跳。但是你們想想,生了疫病的人,多半都身子十分的虛弱。這一群人,可是抬著金銀珠寶,從襄陽走過來的?!?/br> “為了驗證我的想法,所以我拿木棍,戳破了那些泡,香味一出來,我便知曉,我沒有猜錯,這是毒,不是疫病?!?/br> 祈郎中說著,朝著田七郎離開的方向遠瞭過去,心情沉重起來,“不過雖然不是疫病,但同疫病也差不離。這田七郎簡直就是心思歹毒!” 第二五七章 連環毒計 祈郎中說著,將那木棍朝著尸體上一扔,轉頭看向了蘇筠。 “小王爺方才若是扛了尸,此時十有八九已經一命嗚呼了?!?/br> 蘇筠大駭,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子撞到了韋猛的胸膛上,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后腦勺,又捶了捶韋猛的胸口,“兄弟你哪里像個活人,簡直就是那兵馬俑成了精?!?/br> 韋猛低頭看著上躥下跳的蘇筠,默默無語。 段怡皺了皺眉頭,在心中替韋猛接了一句,蘇筠你也不像活人,你像那山上的野猴子剃了毛。 “先生的意思是,田楚英那廝知曉我們段家軍的將領,也會順手背尸體,所以方才設了這個局。那尸體上的水泡一碰就破,蘇筠若是沾上了,便會奇毒入體,一命嗚呼?!?/br> “這毒之所以陰毒,乃是因為旁的毒多半在人體內發作,人若是死了,便算完結了??蛇@種毒,人死了之后,方才是它真正起作用的時候……” 祈郎中點了點頭,“近豬則蠢,你都站在豬圈里了,還能有人腦子,不錯了?!?/br> 段怡抽了抽嘴角,這個夸獎,沒人想要好嗎? “沒有錯。這毒雖然見過的人少,但偏偏老夫乃是玩毒的祖宗。田楚英在一個時辰之前,讓他們服下了毒藥。待那脖子上的水泡熟了,他們便會一命嗚呼?!?/br> “搬尸體的人,沾上了水泡之后,毒素入體,也會一命嗚呼。不過與疫病不同的是,蘇筠若是死了,他的尸體便不會再生出泡來,毒死下一個人了?!?/br> 段怡聽著,松了一口氣。 好家伙,若是一個接一個的傳下去,那滅人滿門何須武功?下一個這樣的毒,那一大家子,還不入了連環套,走進了死胡同……爺爺的尸體殺爹,爹的尸體殺死了兒子…… 去了那閻王殿,都要血淚控訴:“我死去的親爹突然攻擊我,并殺死了我……” 祈郎中說著,臉色陰沉了下來。 “那田楚英來送聘禮是假,給我們下馬威才是真!來人拿油來,將這些尸體,全都燒了”,段怡說著,看向了那些裝聘禮的箱籠,突然說道,“且慢!” 她說著,走上前去,長槍一挑,將那箱籠的頭一層,嘭的一下挑開來。 只見那箱籠里頭,放著一根宛若盤蛇一般的香,那香通體血紅,一看便十分的不祥。 祈郎中瞧著,拿著拐杖跺了跺地,“他娘的,這世上竟是有這般陰毒之人!” 段怡心中發沉,“這東西,也是有毒的?若是咱們點火燒尸體,一定會連帶著燒了這箱籠,會如何?” “還能如何?毒煙滾滾,這風一吹,怕不是咱們站在這里的,全都葬送了。想當初咱們在錦城,也用了毒攻,可我那毒并非致命之毒,只是讓人暈過去無法動彈?!?/br> 在場所有的人,都忍不住頭皮發麻起來。 他們若是沒有發現尸體上的毒,死了一撥人,定是會大駭,同韋猛一樣認為這尸體有疫病,放火燒尸體;若是發現了是毒,那為了防止搬運掩埋尸體的時候中毒,最簡單的辦法,亦是會放火燒尸。 那田楚英樣樣樁樁都算好了,方才使出了這連環毒計! 若是你只把他想成一個簡單的瘋子,那就大錯特錯,要吃大虧了。 段怡余光瞟著,見不少將士面有怵色,心中暗道不好。 她想著,朗聲道,“陰溝里的老鼠,方才只會使這種陰毒功夫。任由他機關算盡又如何?還不是叫咱們全發現了。這回由他先出招,待去了襄陽,且看我們加倍奉還! 段怡的話音剛落,小王爺便啪啪啪的鼓起掌來。 “哈哈,就是!你們都是段怡的手下敗將,先前同她打過了的!若論使損招,哪個比得過我們段怡!” 段怡聽著,忍不住拍了一下蘇筠的腦袋。 她這么一抬手,方才發現,這段時日,小王爺悄悄的長高了許多,竟是拍起來有些費勁了。 蘇筠瞧著,瞇了瞇眼睛,微微屈膝,蹲了下來。 “那姓田的是藏在暗處的毒蛇!那我們段怡就是什么?捉蛇人!” 其他人瞧見蘇筠一臉崇拜,段怡宛若便秘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聲。 “可不是!那姓田的的陰,是陰毒;段怡的陰,那是陰險!”祈郎中嘀咕著,同程穹一道兒,招呼了使長矛或者長槍的人來,挑著那些襄陽軍的腰帶,將他們挪到了一旁,將他們一并燒了去。 又回過頭來,處理了藏在箱籠之中的毒香。 一群人這才浩浩蕩蕩的回了富水城。 這一通下來,等回到刺史府中,已經是深夜了。 祈郎中同程穹,都默契的沒有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卻是徑直的去了段怡的書房里。 祈郎中將袍子一撩,揉了揉自己的腿。 “先生可是先前下樓太久,傷了腿了?” 段怡說著,轉身就要去拿藥油,卻是被祈郎中給攔住了,“還沒有老得動彈不得,哪里就用得著你。那襄陽是塊硬骨頭,田楚英此子心機深沉?!?/br> “你先前說加倍奉還,當真能加倍奉還才好?!?/br> 祈郎中說著,深深地看了段怡一眼。 蘇筠覺得段怡是戰神,可世間哪里有天神?都是靠一槍一槍練出來,一本一本兵書磨出來,一仗一仗打出來的。 段怡再厲害,也不過十六歲的小姑娘,哪里那么快便能有應對之策。 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段怡眸光一閃,卻是笑道,“咱們若是著急去打襄陽,那就是中了田楚英連環計的第三計了?!?/br> 她說著,認真的看向了程穹,“程穹你只管練兵,打仗打仗,不是一個兩個人的事。等真的排開了陣仗,靠的還是你訓出來的那些士兵們?!?/br> 程穹一凜,胸腔里的熱情,幾乎要溢出來。 “主公放心”,程穹對著段怡認真道。 段怡說著,繞過了祈郎中的阻攔,還是走到一旁的架子上,拿來了一瓶藥油,“先生不必擔心,我們能趕在春耕之前,拿下整個山南東道,要不然就耽誤插秧啦?!?/br> 祈郎中見她并沒有因為田楚英這個插曲而亂了陣腳,有些訕訕的。 “總覺得我這個先生,毫無用武之地!” 段怡驚訝的看向了祈郎中,“若是沒有先生,今年我哪里還有瓜吃?” 祈郎中氣得吹了胡子,他一把奪過段怡手中的藥油,“明日我便能告訴你,那田楚英到底為何發瘋?!?/br> 第二五八章 說歸說做是做 田楚英為何發瘋,段家軍眾人不曉得,他們只知道,他們的主帥今日發了瘋。 天剛蒙蒙亮,祈郎中尚穿著中衣,未披小襖,便氣得在家中直跺腳。 “先生你可真厲害,今年種瓜都不用挖坑了,你直接去田間跺腳,一跺一個坑!” 祈郎中聽著這話,一扭頭就瞧見了知路真誠驚嘆的眼神。 他的腳滯在半空中,那是跺也不是,不跺也不是,最后破罐子破摔的放了下來,哼了一聲。 “段怡昨日不是滿不在乎,說該干啥干啥,若是去了便種了那田楚英的連環計了?” 天知道他今日一大早醒來,得知段怡領著蘇筠去了襄陽,是怎樣的五雷轟頂。 知路嘿嘿一笑,從旁拿了祈郎中的衣袍來,替他穿上。 她一邊穿著,一邊學著段怡的話:“先生,說到做到的那是圣人;咱老百姓,那都是口里喊哥哥,手里摸家伙!” “姑娘她才懶得受那憋屈鳥氣!人都過來扇耳光了,便是要把他打死,那也得先把這一耳光給扇回去!” 祈郎中腦仁直疼,他就知曉! 襄陽同富水雖然一路之隔,卻是大有來頭,號稱鐵打的營壘,自古以來便是兵家重地。 這處寶地,三面環水,一面靠山,易守難攻,乃是整個山南東道囤兵之處。 瞅著那能開渡船的寬闊護城河,再看那仰斷脖子方才能夠看到頂的城墻,還有一處處隨時會冒出一個守城軍士的垛堞,段怡那是心潮澎湃,她抬手指了指城門前立著的襄陽二字,“必得之!” 這些日子疲于奔命,她新修習的土木之術,壓根兒沒有什么施展的機會。 早就已經心癢手癢了! 馬車上一個穿著布衫的姑娘聞言,像是看瘋子一般的看向了她,“生得這般好看,倒是一對傻子,你可知曉咱們這是要被送到哪里去?” 姑娘名叫杜鵑,原本襄陽城大戶人家的丫鬟,不過如今戰亂連連的,主家慌忙出城逃命,卻是不想遇了兵禍,她一個人落了單,叫一兇悍的婆子抓了,賣給了人牙子。 她是頭一個上車的,眼前這個傻姑娘同她的智障弟弟,卻是被兄長一并給賣了的,他們雖然生得好顏色,可萬事不懂,連要落進那臭泥潭子里,都半點不知。 臨上前之前,竟是還笑瞇瞇的說,“老賈,回來給你買rou吃!” 她說著,拽了拽段怡的衣袖,“你莫要指了!這可是襄陽城,那位大人若是知曉了,是要砍掉你手指頭的?!?/br> 杜鵑說著,聲音小了幾分,語氣之中都帶著焦急。 這個叫段怡的傻姑娘一路上指指戳戳的,像是地主老財出來巡視自己的領地,她那傻弟弟頭點得像是小雞啄米,明明她們是要被推進火坑里,做那妓子同小倌。 可這孩子卻是激動得像是狀元郎要去瓊林宴…… 段怡聽到她這話,收回了視線。 這馬車破舊得很,門簾子上頭破了個小洞,不過待她同蘇筠被老賈賣了,上了這賊車之后,小洞便被他們撕成了大洞。 “你原本是襄陽城人么?我聽說這城主先前不是這一位?” 杜鵑臉色一白,一把捂住了段怡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