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88節
隔得遠遠地,一股子幽幽的香氣,便猛朝鼻子里鉆,令人心猿意馬起來。 馬車停住了,一個手握長槍的男子,快步上前,對著那門房說道,“我家主人聽聞王使公威名,十分敬仰,特意給使公準備了一份禮物。使公若是滿意,還請明日相見?!?/br> 那門房剛想罵哪里來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狗東西,就瞧見那馬車的門忽然打開了,一男一女從那馬車之上,緩緩地走了下來。 那小公子穿著一身紅衣,恣意張揚,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清澈見底。他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公子哥兒,正好奇的打量著四周,好似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 而他旁邊的小娘子,則是一臉的冷色,她穿著白色的紗衣,若是手中拿上一把拂塵,眉心點上一顆朱砂痣,那簡直就是畫卷上的仙人。 最絕的是,那小娘子的懷中,還抱著一只黑白相間毛乎乎的小獸,新奇無比。 那長槍男子見門房看直了眼,有些不悅的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不知道,某可否進去,替我們主人送禮!” 門房回過神來,頓時樂開了花。 王濤貪花好色,自從做上了使公,不知道抓了多少美人入府。像這樣送美人來拉關系的,更是數不甚數。只不過,多數是些庸脂俗粉,除了臉蛋兒便一無是處了。 眼前這兩位美人,那周身得氣度,非大家培養不可。 要不就是世家大族豢養,要不就是落了難的貴族…… “還請稍等,小的這就進去通傳”,他說著,將手中的燈籠,塞到旁邊的人手中,拔腿就沖進去通傳了。 段怡摸了摸靈機身上的毛,這小家伙,那是懶得令人發指,她都從車上到了車下,這家伙卻是連姿勢都不帶換一個的,一直呼呼大睡著。 她想著,余光一瞟,瞧見在門前走來走去的高義,他一臉震驚地停在了原地。 “高義,怎么不走了?咋地,見到有人自薦枕席,你又后悔了,想要做使公的大舅兄了!”巡邏的人見他不走,猛地推了他一把,嘲諷道。 段怡瞧著,皺了皺眉頭,這個高義,見過她。 當年黃澄領著人去過劍南道,高義便在其中。她眼眸一動,像是沒有瞧見似的,又摸起靈機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那門房便帶著賞賜,笑吟吟的跑了出來,“我們使公說了,叫美人兒進去。見不見你主人,等明日你再來問?!?/br> 那個長槍男子點了點頭,“我姓賈,是個管事,禮物已經送到了,那明日我再來?!?/br> 他說著,轉過身去,拿了一紅一白兩面旗幟來,分別遞給了二人。 “一會兒,好好的把你們學的過旗舞,跳給王使公看,把人服侍好了,日后當有錦繡前程,不要給主人惹麻煩?!?/br> 老賈說著臺詞,心里頭肝兒顫。 好家伙,他對著段怡同小王爺說這樣的話,事后真的不會被清算,被打爆么? 他當土匪那么多年,都從未覺得頭皮有這么發麻過。 段怡同蘇筠乖巧的點了點頭,齊聲道,“諾!” 老賈又是一顫,他莫名其妙有一種當了爹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二人說著,對著老賈行了禮,隨著那門房,朝著王使公府中行去。 越往里頭走,那絲竹聲,嬉笑聲,便越來越清晰了,一股子令人作嘔的酒rou味兒,鋪面而來,直直地鉆進了人的鼻子里。 門房將二人交給了一個胖墩墩的管事,那管事沒有言語,直接領著二人,進了滿是人的屋子。 說滿是人,半分不虛。 如今是夜里,這宴會顯然已經開始了許久了,不少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在那桌案的兩側,坐著的都是一些穿著錦衣華服的老頭子們。 而在花廳的中央,一群胡姬正旋轉著跳著舞。 段怡仰頭一看,在花廳正前方最高處,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男子,穿著一身朱褐色的袍子,正端著一個金酒杯,哈哈的笑著,他的身邊,一左一右,坐著兩個穿著薄紗的美人。 見到段怡同蘇筠進來,眼眸一亮,色瞇瞇的看了過來,“諸君且看,新來了兩個美人兒!” 蘇筠撇了撇嘴,“想把老東西眼睛摳掉?!?/br> 段怡點了點頭,“那你摳眼睛我讓他做太監?!?/br> 領著他二人進來的管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幻聽了吧!他絕對是中了什么迷魂藥,神志不清了吧? “哎呀,不應該帶靈機來的,要是血把白毛染紅了怎么辦?”段怡又道。 蘇筠想了想,“要不還是一槍鎖喉吧,流的血少?!?/br> 段怡滿意的點了點頭,“好?!?/br> 第一六三章 兵分兩路 說時遲那時快。 管家還沒有張口嚷嚷,那座上的王濤還在招手,就感覺眼前一紅一白的人影閃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穿過那胡姬,到了王濤跟前。 王濤大駭,反手要拔劍。 他兩旁站著的護衛,猛沖上前阻攔。 蘇筠嘿嘿一笑,長槍一壓,直接以千斤之力,將那侍衛手中刺來的長劍,全都壓落在地,而與此同時,他的頭輕輕朝右一偏,段怡的長槍貼著他的耳朵直刺過去。 一槍封喉。 王濤雙目圓睜,面上滿是驚恐之色,他甚至都沒有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他們手中拿著旗幡,可不知道為何,旗桿卻是變成了長槍。 明明不過是兩個十來歲的美人兒,卻是比黔中任何一個人,都要高強百倍。 別說他們出其不意了,便是直接戰場相見,他王濤也不是眼前人的半分對手。 段怡長槍一抽,血涌了出來,王濤的尸體一軟,滑倒椅子上,瞬間沒了呼吸。 段怡卻是看也沒有看他,低頭關切的看了一眼靈機,“哎呀,還好把靈機夾在我們中間了,毛還白著呢!” 蘇筠哈哈一笑,殺了那兩個侍衛,身形一換,站到了段怡前頭去。 花廳中的人,見到王濤死了,一個個的大驚失色,那中間跳舞的胡姬,嚇得尖叫出聲,慌不擇路的逃出門去,端著酒菜剛剛進門的女婢們,更是手腳一軟,酒菜咣咣咣的落了一地。 來參加宴會的人面面相覷,都尚在震驚之中,沒有回過神來。 段怡終身一躍,跳到了王濤的座上,她抬手一撕,直接將那用來掩飾長槍的旗幡扯了下來。因為剛剛殺了人,那旗幡已經被染了血紅血紅的了。 “哎呀呀,人為刀俎我為魚rou,說的大概就是你們吧!王濤已死,誰想當第二個?” 自打他們下定決心要拿下黔中,便心中有了盤算。 “不用虛張聲勢了,王濤自己個在宴會上刺殺了義父黃使公奪權,生怕有人照葫蘆畫瓢,對著他再來一回,讓每一個參加宴會的人,都不許帶兵器?!?/br> 段怡的話音剛落,其中有一人,便抬起一張桌案,舉著朝著蘇筠還有段怡攻來。 “武將只要拳頭在,便是兵器在,諸位還等什么,快給使公報仇,殺了這暴徒?!?/br> 段怡見狀,嘖嘖出聲,“真是腦殼不好使。你不是說拳頭是兵器么?那你拿桌案做什么?不曉得的,還以為你要學那胡姬,站在桌案上,給小姑奶奶跳舞呢!” 那沖過來的武將一聽,氣得肝膽欲裂,大嚷出聲:“荒唐荒唐!” 他喊著,將那桌案一扔,朝著周遭的其他人怒吼道,“你們還等什么呢?還不一起上?” 可沒有一個人應他,只有段怡那綿綿不斷的音波攻擊,“的確是很荒唐。真是世間之大,無奇不有。我還是頭一回瞧見人管豬叫主人的?!?/br> “都說良禽擇木而棲,像你這樣的脫毛雞,也確實是瞎了眼,只能歇在豬背上了?!?/br> 武將氣得要命,一拳砸了過來,可他根本就沒有近到段怡身前,便被蘇筠的長槍刺得連連后退,他氣沉丹田,大喝一聲,一套拳法使了出來。 只不過長槍十分的長,任由他打得再怎么漂亮,都挨不到蘇筠的衣角,反倒是片刻功夫,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戳得破破爛爛,滿是窟窿洞了。 王使公府上的侍衛,包圍過來的時候,瞧見得便是這樣一幕。 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姑娘,站在椅子上,專心致志的擼著一只食鐵獸,她的腳下,踩著已經死去了的王濤的尸體。 而其他的人,則是被牢牢的捆成了一團,放在了先前胡姬跳舞的中央。 一個提著長槍的小哥兒,正百無聊賴的四處尋好吃的,見到他們來,還不滿意的罵道,“怎么才來!小爺都還沒有熱身呢!” 門前的侍衛面面相覷,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黃使公死了,你們聽王濤的?,F在王濤死了,你們還要為他送命么?” 段怡終于從靈機的可愛中抽離出來,她站在那里,朝著下頭的人看了過去,“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是劍南段怡?!?/br> “王濤不仁且是庸才,如今天下大亂,他根本就守不住這黔中道。要追隨王濤的,現在我便送你們上路;若是想要棄暗投明的,我段怡并非濫殺之人,可留你們一命?!?/br> 段怡說著,朝著門外看去,那城東頭冒起了火光,燒紅了半邊天。 “你們該不會以為,只有我同蘇筠二人吧,如今我們的先鋒軍,已經燒了黔州軍營,十萬援軍正在路上。黔州兵力空虛,新招募的兵丁,連長矛都不會拿,又如何同江南崔子更一戰?” 崔子更三個字一出,滿室嘩然。 段怡再怎么厲害,那也是厲害在劍南一道,并不為天下人知。 屋子里的人,之所以略有耳聞,那還是因為黔中道同劍南道相鄰,大部分提及,都只會搖著頭說上一句:女流之輩,徒有虛名。 可崔子更不同,他曾經是玄應軍統領,一戰成名天下知,在那軍中,是如雷貫耳的人物。 段怡正說著,便瞧見門前那群人,一個個的將手中的兵器扔在了地上。 人群之中,分出了一條路來,段怡朝門口看去,頓時笑了出聲,“喲,說曹cao,曹cao到。你們下手,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快了許多?!?/br> 段怡說著,暗自心驚起來。 因為人少,他們只能智取,不能力敵。 于是商議之下,決定兵分兩路,一路使美人計,擒賊擒王,直接殺死王濤;另外一路,則是直接突襲屯兵所,打亂州軍…… 她同蘇筠的是刺殺計劃,比較簡單,崔子更那邊要以少勝多,方才是難啃的硬骨頭。 可他這么快就結束了。 之前在錦城的時候,他幾乎全是聽從部署,絲毫沒有展露出這等本事來。 崔子更,遠比她所知曉的,厲害百倍。 段怡想著,就聽到門前的崔子更語帶嘲諷的說道,“既然不是美人,若是做事再不利落些,豈不是要討人嫌?” 段怡氣了個倒仰,這廝厲害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