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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道針灸過的人數上百,哪一個沒另請過名醫診斷,若是有問題,貧道能瞞得過一位名醫還能瞞過所有名醫不成。何況太醫們每天都要給先帝診脈,之前沒說貧道的針灸有問題,如今倒改了口,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先帝突然駕崩,日日請脈的太醫本該發現其中異樣之處,好做防范,可他們沒有,若是不把貧道拉下水怎么掩蓋他們瀆職之過?!鄙扑湫σ宦?。老皇帝那強弩之末的身體,她早就心里有數,她沒幫忙可也沒雪上加霜。不幫忙就是因為這個蠢新帝,老皇帝多活幾天就能多替寶貝孫子鋪鋪路。但是也沒想過送他一程,老皇帝又沒對不起她的地方。 共同審理此案的刑部尚書暗暗點頭,他們這些人哪一個不是惜命的很,善水針灸實在太過神奇,他們也擔心有什么后遺癥,都是再三請郎中看過。 那幾個太醫的心思其實明擺著的,也不知道新帝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若是真不知道,那得說,新帝糊涂,一個糊涂的新帝,實在令人堪憂。若是假不知道,還得說新帝糊涂。 多少人指望著善水常保青春,這兩天都有好幾個人找上他,話里話外那意思都是可別冤枉了好人。便是他自己,刑部尚書摸了摸臉,老男人也愛俏啊,就是他不愛,他家里老娘和夫人還愛呢,可都眼巴巴等著善水再次上門為她們針灸,維持年輕狀態。嘗過年輕的滋味,誰還能忍受蒼老??鋸堻c說,京城一等一的權貴里,沒有九成也有八成都希望善水沒事。倘若新帝沒有真憑實據還是堅持要問罪善水,可是會犯眾怒的。 第一輪的審理結束之后,善水進了順天府的大牢,雖沒證據,但是也不好就這么放人,總得顧慮新君的面子。 覃正、刑部尚書以及另一位主審——宗人府宗令安郡王,這位論輩分是新帝的堂叔。三人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他又看看你的,看了個三五回之后,安郡王率先沒忍?。骸皟晌淮笕?,這可怎么向皇上交代?” 覃正平著臉道:“據實已告。慈念觀已經搜過,善水身邊人也都問訊過,都沒有可疑之處,她本人方才也沒有任何心虛閃躲之態,以覃某拙見,她并未撒謊,倒是那幾位太醫言辭閃爍,有誤導之嫌?!?/br> 刑部尚書側頭看一眼覃正,覃正果然是覃正,硬氣的很,只新帝不是先帝,未必吃這一套。 安郡王頓時愁眉苦臉:“這里沒外人,咱們明人就不說暗話了,兩位大人,你們覺得皇上想聽的是這話嗎?” 刑部尚書嘆氣:“那我們又能怎么辦,目前看來,確實沒有證據證明先帝駕崩和善水道長的針灸有關聯,咱們總不能羅織證據吧?!?/br> 同樣從善水那得了好處的安郡王下意識就搖頭:“這哪成啊?!币巧扑尼樉牡拇_有隱患,那他是恨不得馬上把善水五馬分尸,可事實上各項調查均證明真的沒關系,那安郡王當然希望人好好的別出事。 “要不,咱們再多調查調查,”安郡王想用拖字訣,“先帝駕崩,皇上一時難以接受,正在氣頭上,過上幾日皇上的氣大概也就消了?!?/br> 暫時也只能如此。 送走安郡王,刑部尚書低聲對覃正道:“陛下這氣莫不是為了謝允禮?”畢竟謝允禮曾經是新帝伴讀,最終卻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這是在提醒覃正,謝允禮是他抓他判,如果新帝真的為謝允禮抱不平,未必不會遷怒覃正。 覃正沉著臉:“荒謬!” 就是不知道這個荒謬指的是刑部尚書胡亂猜測還是新帝假公濟私。 新帝的確是在假公濟私。 他心里認定先帝駕崩和善水有關倒是真,哪怕沒找到任何證據,新帝只覺得是她手段邪異的緣故。而他之所以有這樣的偏見,說白了都是因為陳錦書被善水逼得身敗名裂。 此次發難,一方面是新帝自認為的讓先帝瞑目,另一方面就是他的私心了。沒了善水,世人總會慢慢忘記那些事,起碼不會因為有求于善水而刻意詆毀陳錦書。 善水靜坐在牢房內的木床上,環境倒是尚可,不說高床軟枕,但也干干凈凈并不腌臜,而且她一個人獨占了一間牢房,這大概就是廣結人緣的結果。 眼望著虛空之處,善水冷冷勾起唇角目光寸寸陰冷,想讓她死,那就看看,最后死的是誰! 先帝死的太晚了。 陸霆不無遺憾,如果能再早上三五天,那該多好,這般自己就不用離開京城。沒了那個不孝女興風作浪,流言蜚語很快就會消失,如今這一走,算是白走了,還白白丟了西軍都督如此重要的位置。一朝天子一朝臣,日后朝堂之上未必還有他的一席之地。 陸霆闔上眼,沉沉嘆出一口氣來,時也?命也? 他不認命!陸霆豁然睜開眼:“讓世子過來一趟?!?/br> 對著陸榆陽,陸霆開門見山:“她那套針灸之術,是你母親傳下來的,不能斷在她手上?!标懠螌幩啦蛔阆?,然而那套針灸之術價值連城,端看多少人為她周旋求情就知道。 陸榆陽目光閃了閃,眼底劃過一道光,低頭道:“她怎么可能告訴我?!?/br>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們畢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标戹谀高@個字上加重了音。 陸榆陽聽出了弦外之音,讓他拿母親說事。心下冷笑,平日里想不起他母親,這會兒倒是想起母親來了,還覬覦母親的遺物,他配嗎?轉念突然又想到自己,若是母親九泉下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怕是也不想留給自己,一顆心頓時變得又堵又悶,其實他知道自己很多事都不妥,可他情難自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