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冰原更加寒冷，泡在溫泉里的身子卻非常暖和。

    沈斯尉出神地看著天空，欣賞著眼前絕美的景色，只感覺冰冷的心臟都跟著溫暖起來。

    “所以我經常來這里?！笨死滋亓脛映厮?，澆到自己肩膀上，偏過頭來看著沈斯尉問，“景色怎么樣？”

    “好看?！鄙蛩刮静恢挥X對克雷特放松了警惕，“生命樹里看不到這樣的景色?！?/br>
    或許那天莫林說的看夜空，就是想帶他欣賞景色。

    但很奇怪，沈斯尉仍然覺得和莫林欣賞景色是浪費時間，哪怕他現在認為看極光值得他穿越危險的冰原。

    溫和的水波從身旁傳來，撫過沈斯尉的身體，也在他心里泛起了陣陣漣漪。

    他好像不排斥和克雷特看夜景。

    “我之前有想過，”克雷特放空視線，緩緩開口道，“如果有機會再見到你，就帶你來這里?！?/br>
    沈斯尉抿了抿嘴唇，想說他不是那個人，但話到嘴邊，他卻改口道：“為什么？”

    “因為在軍方開始轟炸之前，我們曾坐在樓頂看夕陽?！闭f到這里，克雷特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記得?！?/br>
    沈斯尉承認在被冷凍之后，他有時候會反應遲鈍，但他還是能判斷出，克雷特的確不像在說假話——除非他是個編故事的高手。

    “是?！鄙蛩刮窘釉挼?，“沒印象?！?/br>
    “那時候的景色也很美?！笨死滋乩^續道，“我記得夕陽把你的頭發染成了橙色，像一顆橘子?！?/br>
    沈斯尉忍不住皺眉：“你才像橘子?！?/br>
    “橘子很可愛?！笨死滋乜粗蛩刮镜?，“我喜歡吃橘子?！?/br>
    搞什么啊……

    沈斯尉不知該有怎樣的反應，只聽克雷特又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五年前發生的事？”

    平心而論，沈斯尉不是不好奇，但他總覺得不能再聽下去。

    因為再聽下去，他可能真的會相信克雷特所說的故事。

    不過這時，通訊器突然振動了起來，沈斯尉低頭看了看手心，是莫林發來的消息。

    【莫林：怎么連著兩晚上都沒有匯報？】

    沈斯尉不禁覺得奇怪，戀人真的會這樣嗎？

    平時壓根不聯系，一聯系就只關心匯報內容。

    為什么他總覺得他和莫林的狀態，跟阿莫爾和李的狀態不太一樣？

    【沈斯尉：還在追蹤中?！?/br>
    關掉通訊器，沈斯尉呼出了一口氣，轉頭看向克雷特。

    “你說給我聽吧?！彼f道，“五年前的事?！?/br>
    第39章 執念思念

    克雷特沒有立即開口，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久久沒等到下文，沈斯尉微微挑眉：“怎么，還沒編好嗎？”

    “不是?！笨死滋氐囊暰€重新聚焦，看向沈斯尉，“我是在想，是實話實說，還是添油加醋?！?/br>
    這人倒是實誠。沈斯尉心想。

    打鬼主意還知會一聲。

    “隨便你?！彼簧踉谝獾嘏跗鸪厮?，澆在脖子上，“反正我也不會信?！?/br>
    克雷特輕聲笑了笑，表情頗有些無奈：“也是?！?/br>
    他擺正腦袋，看著天邊的極光，低沉的嗓音從嘴唇中緩緩溢出：“剛開始的時候，我覺得你有點煩。我不想跟你談判，你卻非賴在我身邊?！?/br>
    沈斯尉停下動作，打斷克雷特道：“這是添油加醋？”

    “你不是不信嗎？”克雷特好笑地看向沈斯尉，“那么在意干嘛？”

    剛說完話就被打臉，沈斯尉不自然地別過腦袋：“繼續?！?/br>
    “起初我堅持要送你離開，但路上我突然發現你有點可疑。你說你是文職，但你對槍聲很適應，這不像是沒摸過槍的人?！鳖D了頓，克雷特又道，“通過這點破綻，我立馬識破你是軍方派來的臥底?！?/br>
    “所以你是說，”沈斯尉狐疑地接話道，“我剛去執行任務，就已經暴露了身份？”

    克雷特很輕地揚了揚唇角：“好吧，這是添油加醋?！?/br>
    沈斯尉不禁蹙眉：“給我老實點?！?/br>
    他還是在意故事的真實性。

    興許是看出這點，克雷特心情不錯地繼續道：“為了確定你的身份，我把你帶去了一家自助酒店。在你登記身份信息的時候……”

    “自助酒店？”沈斯尉突然回想起之前那股莫名的既視感，“辦理入住的機器在進門右手邊對嗎？”

    “你記得？”克雷特面露詫異。

    “不?！鄙蛩刮緞恿藙幼齑?，“路過過而已?！?/br>
    他半垂著眼眸，目光落在倒映著極光的池水上，表情如水面一樣平靜，內心卻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或許，克雷特并沒有在編故事。

    沈斯尉總覺得他去過那家自助酒店，若是克雷特在編故事的話，不可能連他的既視感都精準狙擊。

    所以他五年前真的醒來過？莫林可以篡改他的記憶？

    沈斯尉的大腦忽然有些混亂，那他的記憶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耳旁響起打響指的聲音，打散了沈斯尉混亂的思緒。

    “你還在聽嗎？”克雷特問。

    “嗯?！鄙蛩刮镜?，“你繼續?！?/br>
    “剛才說到你殺了巴恩，我在自助澡堂找到了你?！笨死滋氐?，“其實那時候我已經非常懷疑你，但你知道你有多壞嗎？還在給我裝柔弱?！?/br>
    “我會裝柔弱？”

    “我打你屁股，你揪我頭發?！?/br>
    沈斯尉頓時瞪大了雙眼，推翻了自己剛才所有的想法。

    “那絕對不是我?！彼V定道，“你要是敢打我屁股，你絕對活不到現在?！?/br>
    “是嗎？”克雷特笑了笑，“我突然想起來，你說摸過你屁股的人都死了。那算起來我摸過兩回了?！?/br>
    “我說了，”沈斯尉皺眉道，“那不是我?！?/br>
    “不過那時候你確實很生氣，還說要殺我?！笨死滋厥諗科鹦σ?，繼續回憶，“我一直以為你只是隨口說說，直到后來，我看到你雙腳踩爆了荒漠狼的頭?！?/br>
    “所以在你的故事中，畸變怪物是我們趕走的?！鄙蛩刮纠潇o地問道。

    前面的種種，有些他信，有些他不信，也沒法得出個結論。

    而接下來的事，他相信才是五年前的關鍵。

    “畸變怪物闖進z市的時候，大多數流民都選擇逃命。我帶著十來個人跟荒漠狼戰斗，逐漸處于下風，這時候你從天而降，幫了我的忙?！?/br>
    說到這里，克雷特頓了頓，看著沈斯尉道：“你那樣子真的很帥?！?/br>
    沒有人不喜歡聽夸獎。沈斯尉不動聲色地問道：“然后呢？”

    “然后我們一起獵殺了頭狼，狼群自覺離開了生命樹?！?/br>
    聽慣了主流媒體的版本，沈斯尉難免會先入為主。但仔細想想，如果當時他就在z市，他的確不會袖手旁觀。

    “那軍方為什么會轟炸平民？”他又問道。

    “因為你查清了z市的能源供應來自深海?！笨死滋爻谅暤?，“軍方不想讓這件事傳出去，決定讓整座城市沉默?！?/br>
    一切都連起來了。

    莫林之所以讓沈斯尉把克雷特抓回去，是因為克雷特知曉前往深海的方法。

    這至少證明，克雷特口中軍方轟炸平民的理由，是站得住腳的。

    畢竟能源是生命樹穩定的基礎，為了能源去犧牲一整座城市，的確比畸變怪物更有說服力。

    ——那要不要趁機套話，問問他到底是如何前往深海？

    沈斯尉的腦海中忽地冒出了這個念頭。

    看現在的氛圍，克雷特似乎很相信他的樣子。

    “在發現你欺騙我的時候，我感到很生氣?！笨死滋仫@然不知道沈斯尉打起了鬼主意，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但后來你告知我軍方的轟炸計劃，和我一起疏散平民，那時候我開始意識到，你是個善良的人?！?/br>
    沈斯尉：“……”

    好吧，沈斯尉莫名有些心虛，套話的念頭也逐漸煙消云散。

    聽克雷特的意思，他之前好像被沈斯尉騙得很慘，這搞得沈斯尉反而有些放不開手腳。

    “再后來你就被抓走了?！笨死滋氐?，“被抓走之前，你毀掉了兩架轟炸機，我從沒有見過那么帥的人?！?/br>
    故事講到最后，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沈斯尉很想認領克雷特的夸贊，但他確實，一點也想不起來。

    “你還是沒印象?！笨死滋責o奈地呼出一口氣。

    “嗯?！鄙蛩刮据p聲應道。

    “那你相信我說的嗎？”

    沈斯尉沉默了片刻，開口道：“一半一半吧?！?/br>
    其實這個故事的根本前提，是沈斯尉五年前醒來過。

    如果這個前提不成立，那這個故事也無從談起。

    而沈斯尉說他相信一半，這已經說明，他內心傾向于相信他醒來過，否則他一丁半點都不可能相信。

    克雷特顯然聽出了這層含義，嘴角輕微揚起，語氣也從無奈轉變成了輕松：“怎么過了好幾年，你還是跟個病秧子似的，要戴氧氣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