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精通茶藝 第9節
她轉了個身,抱了軟枕在懷,頭埋在其間瞧不見表情,聲音也悶悶的,“晚上吃酸湯魚,記得一定要買文家的凍豆腐來配菜?!?/br> 大雪沸沸揚揚下至黃昏時候才停,沈國公府廚房采買管事匆匆忙忙領著手下人,趕著裝菜的馬車回府。 各個都臉色蒼白,額頭浮汗。 思柳正巧來廚房提夕照院下人的飯菜,在旁就聽得廚房的人在議論一事。 “聽說那些個從昭獄運出來的尸首,是當年涉廢太子一案……” “……白布蒙著尸首,血從板車上一路往下流,過路的地方到處都是血,場面駭人的很,你們瞧我這手,現在還在抖?!?/br> “聽說是三少爺親自動手處置……” 沈遇當夜不曾回府,宿在殿前司。 * 豎日,沈遇回府時,已經是戌時三刻,天色早已暗去,府中各處屋檐廊下都已經掛上了燈籠。鳴爭手中提了一盞小燈,照著眼前的路。 快要行至外書房時,卻見有人候在前方。 是沈老國公的親信,外院管事沈福,他在此已經等候多時,此刻見著沈遇便拱手行禮,“三少爺?!?/br> 沈福等候在此,想必是要請他去見過沈老國公,沈遇停下了腳步,頷首回道:“待我換過衣袍,便去見過祖父?!?/br> 哪曾想,沈福笑道:“國公爺派奴才來,并非是請三少爺過去?!?/br> “國公爺讓奴才傳話,夜深了,三少爺何不往夕照院去同三少夫人說說話?!?/br> 他了解他祖父,一心想要他同溫虞親近,只是,他祖父怕是要失望了…… 沈遇蹙眉,冷淡答道:“夜深了,她怕是已經歇下,我此刻過去,擾了她清凈?!?/br> 沈福嘆氣,“原是因為三少夫人這兩日受了通委屈,今早還請了府醫前去,是惹了風寒之兆,此刻還燒著呢。國公爺同老夫人怕三少夫人心情郁結,只二老不好相勸?!?/br> “三少爺若能開解一回,想來三少夫人的病也能好的快一些?!?/br> 委屈?她在家中能受什么委屈? 沈遇已有兩日未曾合眼,此刻并不想耳旁有個溫虞一直聒噪不停。 “明早,我再去探望她?!?/br> 沈福知他性子冷淡,勸說無用,便道了退,轉身回正院去復命。 沈遇走回了外書房,正要進屋時腳步一頓,寒風吹過,他微微闔眼,讓他想起一事來。 鳴爭正要將手中提燈吹熄,忽而有一只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從他手中接過了燈,鳴爭不解,“大人?” “我去趟夕照院,你們不必跟來?!闭f話間,沈遇已經提了燈,行在茫茫夜色中。 鳴爭不解,大人方才還說明早再去探望夫人呢,怎么此刻又改了主意?這可不像大人的性子。 沈福走到正院,身后就有人匆匆而來稟報,“三少爺方才朝夕照院去了?!?/br> 沈福一喜,這可算是交了差,忙去向沈老國公復命。 沈老國公還未歇,聽聞此事,臉上也浮起笑意。 * 溫虞熱的不行,千方百計想要將身上蓋著的厚厚的被衾推開,那被子宛若一座山,沉沉的壓在她胸口上,壓得她快要喘不過來氣。 只是她每次剛伸手使了力氣將被衾推開一條縫,下一刻就被陳嬤嬤給壓實。 “姑娘,得了風寒要捂汗?!?/br> 溫虞臉燒的通紅,又熱又燥,可絲毫沒有流汗的跡象。 她開口想要說話,喉嚨像是被火燒了一般,又啞又疼,“嬤嬤,我好熱,又悶?!?/br> “喉嚨好干?!?/br> “我想喝涼水,就一口,好不好?!?/br> 她伸了手輕扯陳嬤嬤的衣袖,皺著眉頭,紅著雙眼可憐巴巴的撒嬌道。 這場風寒,好似將她五臟六腑都給燒了起來,可熱氣又排不出去,一直在體內游走。 陳嬤嬤伸手摸她的額頭,燙手的很,哪里肯讓她喝涼水,擰了濕帕給她擦臉,“姑娘且忍忍,藥馬上就熬好端來,喝了藥,喉嚨就不會干了?!?/br> 陳嬤嬤心里也著急,轉過頭去喚道:“思柳,去瞧瞧,藥何時端來?” 思柳應了聲,“我這就去?!彼蛄撕熥?,外頭冷風直叫她睜不開眼,她提了一口氣抬腳跨過門欄,只是一眼看清外頭,她又立時嚇的頓住。 過了片刻,思柳才想起來慌里慌張的垂眼請安,“奴婢,奴婢見過大人?!彼曇舸蛑?,無一不透露著內心的恐懼。 沈遇手中提著一盞燈,身上那件刻絲繡鶴的玄色大氅,在這深夜昏黃燈光下,映襯著他的神色愈發冷淡,他沒有理會思柳的恐懼,“夫人可曾歇下?” 思柳壓下腦子里那些個亂糟糟的恐懼場面,結結巴巴回道:“夫人還,還未睡,奴婢,奴婢正要去端藥來?!?/br> “嗯?!?/br> 思柳垂著頭,只見那抹玄色從眼前經過,半晌以后才驚覺此刻房中除了陳嬤嬤,沒得旁人伺候,就無人能進去通傳一聲大人到了。 她著急起來,想要轉身進屋通傳,卻又見門簾被人掀起又放下,沈遇已經進屋了。 屋中又傳來陳嬤嬤焦急的聲音,“思柳,藥呢?” 思柳腦子一片混亂,咬牙跺腳,朗聲回道:“我馬上去端來?!贝藭r此刻,還是去小廚房將藥給端來才是正理。 屋內 溫虞沒有力氣,連眼睛都睜不太開,陳嬤嬤的聲音也越來越模糊。 太熱了,好像額頭來貼一塊冰降溫。 陳嬤嬤給她擦著手心,聽見后頭有響動,轉身去看,“藥呢?快端……” 她的聲音倏然停下,錯愕的看著眼前人,到底是年長者,又極快的恢復了理智,她起身行禮道:“不知大人過來,奴婢等失了禮數,還請大人見諒?!?/br> 陳嬤嬤又有些高興,大人這一回府就來探望姑娘,可見是心里惦記著姑娘的。 沈遇目光輕掃過夕照院的這間正房,他已經有數日未曾踏過此處,竟生了陌生之感,那些他不喜歡的插花、研香臺、還有未曾收拾散亂擺放的書卷和針線,屋中久散不去的香氣,藥味,此刻隨處可見可聞,皆是此間女主人生活起居留下的痕跡。 沈遇走到床旁,只說了一句,“你去瞧瞧,藥何時能端來?!?/br> 陳嬤嬤喜憂參半,端了那盆涼掉的水,躬身退出內室,給這二人留下片刻獨處時間。 躺在床上的溫虞全然不知沈遇在跟前,已經睡得迷糊,但身上熱意更甚之前,她又忍不住將被衾推開。 耳邊是有氣無力的嗚咽聲,沈遇明白,溫虞大抵是燒糊涂了。 見她將被子推開了大半開始大口喘氣,通紅的一張臉,連半閉半睜的雙眼都是通紅腫脹的,沈遇不禁蹙眉。 時人皆以為風寒需要捂汗,卻不知汗在體內發不出,捂著只會讓人燒的更厲害。 沈遇伸手輕輕搭在溫虞額上,額心guntang…… 不過呼吸之間,他欲打算離去之時,那床榻上病的不省人事的人,忽然就雙手抱住了他的手臂,用guntang的額頭緊緊貼著他的掌心。 下一刻…… “大冰塊……好舒服……要貼著……” 他聽見耳旁響起溫虞心滿意足的感嘆。 作者有話說: 我終于要寫到三萬字了,不容易。 下一章男主要搞事情 謝謝xi小可愛投喂的營養液~ 第十章 溫虞已經很久沒有染過風寒,除了剛來上京的頭一年。 她生在蜀州長在蜀州,蜀州的冬天也極冷,但是天空中不會飄著鵝毛一般的大雪,地上不會面上一層腳踩下去就會陷進去半邊身子的厚雪。 初入上京,度過的第一場大雪,對溫虞而言格外的新奇好玩,令她充滿了無窮無盡的探知欲?;镏鴾爻稍?,姐弟二人打雪仗、堆雪人,甚至還接了雪就往嘴里送。 二人簡直是將侍郎府攪的雞飛狗跳。 瘋鬧了一整日帶來的后果便是,第二日清晨,溫虞就燒的迷迷糊糊,睜不開眼也下不去床了,足足躺了快有小半個月才能下床。 不過往后的年月里,雪景看的多了,自然是心如止水,再不復初雪時的那般心情。 而此時此刻,她好似又回到了那一年,站在庭院里,和她阿弟來回瘋跑,跑得渾身是汗,越來越熱,熱的快要喘不過來氣,熱的她很想要立刻將自個兒埋進雪地里消涼才好。 只旁人都不許她那般。 她熱的不行,不知何時,額頭上卻突然貼了一塊冰,霎時就涼快起來,昏脹的頭顱可算是得到了緩解。 她緊緊地貼著冰塊,拼命汲取著涼意,好讓自己舒服些。那冰好似是從梅樹上掉下來的,裹著一股梅香。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畫面忽而天旋地轉,哪里還有鋪了厚厚一層雪的小院、和同她一起玩鬧的溫成云。 溫虞半闔著眼,迷迷糊糊的盯著上方,光線暗沉沉的,好半天才叫她適應,能看出個大概來。 床帳頂上的圖案還是她自個兒選的喜鵲踏紅梅圖樣。 這個時間點看上去,平日那般生動喜慶的圖樣,看上去卻是斑駁嶙峋,喜鵲黑成了烏鴉,紅梅化作了一團又一團的黑影,看著怪瘆人的。 她的意識逐漸恢復,方覺喉嚨干澀疼痛,渾身上下好似也沒有一處好地方,酸軟疼痛,特別是腰和腿,又重又沉。她這才想起來自個兒是染了風寒,渾身都不舒服極了。 偏偏此刻又沒了睡意,雙眼看著帳頂的圖樣,十分不自在。 她想要翻個身,側躺著總能舒服些。 只她的力氣好似隨著風寒纏身而一并消失,她努力地嘗試了好幾回,總有一股無形之力桎梏著她一般,她一動又被壓回了原處。 溫虞開始迷茫,她這回到底是病的有多嚴重,怎么身體都不聽使喚了? 她張口就喚人,“嬤嬤、思柳、陶桃……”一開口才覺得自個兒的嗓子干啞的不行,一說話就疼得不行。 無人應她。 她又嘗試著讓自個兒坐起來。 身上的被子,好像是長了手腳一般,緊緊地包裹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