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 第35節
謝凌云:“滾?!?/br> 張逸笑著扔過去一袋薯片,沒打中人,被謝凌云伸手攔截在空中。 幾個男生加入混戰,也不知道從誰開始的,把幾袋薯片當沙包,你拋來我拋去。 戚喬笑了下,找了個角度,打開那臺膠片相機,留下張照片。 下意識地將謝凌云放在了鏡頭焦點,反應過來,才掩飾地又拍了幾張別人。 于惜樂遞給她一串牛rou,戚喬收好相機,小心地裝好,才接過油水滿溢的烤rou串。 瞧一眼rou粒上鮮紅的辣椒片,問:“辣嗎?” 于惜樂已經啃第三串:“不辣不辣?!?/br> 戚喬這才張口,咬了一口。 嚼了兩口,熱辣的味道在口腔迅速四散開來,細嚼慢咽都顧不上,囫圇吞下去,依然被辣得連吸好幾口氣。 “……辣???”于惜樂懵道。 戚喬根本顧不上和她說話,正四處找水喝,眼前有人遞來一瓶橘子汽水。 她一手拿著相機,一手舉著烤串,騰不出手。 那人似乎看出來,瓶口舉高,送到了戚喬嘴邊。 戚喬錯愕幾分,怔怔地抬眸,望著謝凌云。 班長在此時開口:“謝凌云!別墅里是不是有影音室?” 謝凌云仍低眸望著戚喬,見她一動不動,便說:“才開的,沒喝過?!?/br> 這話說完,才回頭,轉向問話的同學,淡聲答復:“負一層有?!?/br> 戚喬低頭,掃過握著玻璃瓶身的那只手,拇指指節微曲時,能看見薄薄的皮膚下的青色血管。 她輕輕屏息,張開嘴巴咬住吸管連喝好幾口,冰涼的甜意才將熱辣壓下去。 喝完抬眸,才發覺謝凌云不知何時回過頭來。 漆黑的星眸蘊了絲笑,卻不動聲色,只在戚喬喝完后,將那瓶北冰洋隨手擱在旁邊的桌子上,繼續跟身旁的人聊起最近要上映的某部影片。 夏風拂過,戚喬望著他的背影,卻覺得這陣風仿佛并未降臨大地,只經過她的心田。 驕陽似火,這個年紀的他們卻好像無所畏懼,十幾個人在雁棲湖邊的草坪下待到了日落都不肯離去,暢談人生,白日夢想家們已經幻想三金到手,逐夢奧斯卡。 那天,雁棲湖的落日格外好看,少年不識愁滋味,浮云蔽日,霞光萬道。 不知道是誰開啟了話題:“哎,你們都為什么報導演系?” 提問的人頭一個回答:“反正我是因為看了《阿凡達》,真的太他媽牛逼了?!?/br> 張逸:“靠,我也是!那會兒才高一,我壓根不知道以后干什么,陰差陽錯跟朋友去了趟電影院,一下子就陷進去了,結果就是害我爹到現在已經砸了二三十萬供我?!?/br> “你們呢?” 蔡灃洋說:“我記得以前聽以為老師說過,電影不只是藝術,也可以是社會現實的縮影。不是所有人都能洞悉那些不在自己眼前的社會問題,把那些現實苦難講出來。馬丁斯科塞斯、維托里奧·德·西卡……意大利那群現實主義大師太了不起了,再往后二十年,恐怕都沒人能超越?!?/br> 他嘿嘿一笑:“我想成為這樣的導演,所以當初義無反顧報了導演系。我跟你們坦白,其實我考了三次,復讀了兩年才考上?!?/br> 張逸伸手比了個大拇指:“不愧是我們老蔡,一開口就拔高了這個話題的高度?!?/br> 蔡灃洋撓頭,笑起來卻有些憨傻:“我是真的這么想的。行了,說說你們吧?!?/br> “我是因為從小到大沒喜歡過別的東西,就愛電影?!毖⑽牡?,“沒想過去學其他專業?!?/br> 于惜樂緊接著他說:“我是因為想拍紀錄片?!?/br> “《動物世界》???”張逸嘴巴犯賤,“春天到了,又到了動物們……??!” 沒說完,被于惜樂砸過去一只包,擊中正臉。 “靠!于惜樂,你是不是想我死?” “答對了?!?/br> “……” 這兩人打打鬧鬧,蔡灃洋接過主持人的任務,問:“你呢,戚喬?” “小時候我爸媽帶我電影院去看電影,我還記得是《放牛班的春天》,那時候就被這種黑房子里看的故事吸引了。我喜歡畫畫,后來經常把自己腦子里的畫面畫出來,我爸爸問我是不是想當漫畫家,我那時才十歲多,什么都不懂。后來他又帶我去看了一場電影,告訴我,有種職業叫導演,可以把心里想的故事,變成必繪畫更生動的畫面?!?/br> 戚喬輕聲說:“所以才萌生了學導演的想法?!?/br> “那時候你才小學吧,還是初中?就已經有計劃了嗎?” “確定要學導演的時候是初二,我后來轉了藝術生,考哪所藝高,選哪個大學,都很早就計劃好了?!?/br> “牛逼。哎,謝凌云,就你沒說了,跟大家聊聊唄?!?/br> 謝凌云伸手,拿了罐啤酒,他身形松散,單手按著瓶身,修長的食指勾住金屬環。 “嗤”一聲,啤酒的泡沫從瓶口溢出來。 他舉杯灌下去一口,語調吊兒郎當地開口:“我么?” 他停了一秒,道:“想學就來學了?!?/br> 戚喬輕輕抿唇。 他身上有股自由散漫的勁兒,戚喬說不清道不明。 只知道,這樣的謝凌云,與她按部就班的人生天差地別,可偏偏…… 意外地吸引她。 六月的天氣變幻莫測,晚間之時,烏云遮天,凌晨時分,一場暴雨突如其來。 戚喬被雨聲吵醒。 翻身下床,拉開窗簾看向外面。 她的房間正好對著遠處的雁棲湖,雨點淅淅瀝瀝砸在湖面上,滴答的聲音跳躍著飄進耳中。 戚喬打開一點窗戶,伸出手去,讓雨滴落進掌心。 她笑了下,又看了會兒雨,才合窗上床,伴著雨聲,睡了個好覺。 清晨時分,驟雨初歇。 雨后的夏日清晨,風清云凈。 戚喬在門口拿了把小傘,準備出門走走。 西山棧道邊,綠意盎然,林木的葉片上,掛著還未消散的雨珠。 戚喬沿著棧道散步,享受此刻林間的靜謐。 踏上臺階,拐過一道彎時,一人從前路小跑過來。 謝凌云穿了件毫無裝飾的白色短袖,深色運動短褲,戴著耳機,從前方跑來。 他的神情疏離而淡漠,整個人都透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他的眼皮很薄,或許是早起的緣故,雙眼皮的褶痕比平常更深幾分,漆黑的瞳孔中沒什么情緒,顯得很凌厲而冷淡。 就像是,這個人在冰水中浸過一般。 戚喬下意識地停下腳。 她敏感地察覺,謝凌云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她忽然不敢喊他。 并非膽怯,而是不會知道。以他們現在的關系,可不可以問他一句,你怎么好像不開心。 前方的人在此時也注意到了她、 謝凌云停下慢跑的腳步,摘下耳機,緩步走了過來。 “怎么起這么早?”他問。 戚喬說:“想出來看雨?!?/br> 謝凌云掃過她手中的傘,望了眼天色,說:“不會下了?!?/br> 戚喬“嗯”了一聲。 “你……” “喜歡下雨天?” 兩人同時開口。 戚喬將自己的問題咽了回去。 “喜歡?!彼褑栴}拋回去,“你呢?” 謝凌云眉峰輕蹙:“不喜歡?!?/br> 戚喬卡殼,大相徑庭的喜好,堵住了她所有話頭。 謝凌云曲肘,撐在木質欄桿上:“怎么會喜歡下雨天?” “因為一部電影?!逼輪袒卮?,“是……” “我猜猜?!敝x凌云打斷她,“《肖生克的救贖》?安迪爬過下水道后的那場雨?!?/br> 戚喬搖頭。 “還是《魂斷藍橋》?費雯麗和羅伯特雨中求婚那段?!?/br> “……也不是,沒有那么浪漫少女心的原因?!?/br> 正當她要說出答案時,謝凌云低笑了聲,胸有成竹道:“我知道了?!?/br> “什么?” “《雨中曲》,對么?” 戚喬頓了下:“你怎么猜到的?” 謝凌云挑眉,十分欠揍地說:“我聰明?!?/br> 戚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