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267節
吉南弦:“!” 旁人嫁meimei,是meimei出嫁—— 怎到了他這兒……反倒好像是他孤身一人嫁了出去似得? 嫁人的是阿衡,離家的人卻成了他? 這是什么道理! 今日在宮中,陛下為當初的賭約而沾沾自喜,賭輸了的他已是滿腹委屈,沒成想回到家中還要面臨此等殘酷之事—— 吉南弦恨不能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兒子痛哭一場。 很快,定北侯——不,范陽王時敬之的親事,被成了令京中官宦權貴人家意動的存在。 只因新君曾于早朝之上發了話,要留時敬之于京中成家后,才會放人回北地。 成家—— 那不得娶媳婦嗎? 這位節度使大人尚未定親,親事還懸著呢! 一時間,無數媒人登門,與蕭夫人探口風,其中不乏一些世族人家——若還是往日的那位蕭節使,在他們這些世族眼中只能算作新貴而已,結親之事自是不會輕易考慮。 但時家嫡子可不是什么草莽出身的新貴,那是正正經經的世家大族。 且其權勢在握,又這般得帝心,若能將家中女兒嫁去,半點不夸張地說,一女得嫁,便是舉族高升。 “你這臭小子怎么回事?竟還沒求得阿衡原諒不成?” “我成日單是叫人打發那些媒人,都要將口舌磨破了!” 這一日,時敬之自宮中回府,去內院看望母親時,不免被罵了一通。 “明日,明日你便登門去賠罪——”蕭夫人下了嚴令:“不能將阿衡哄得消氣了,你也莫要回來了!” 是以,次日一早,天色不過剛放亮,吉家便有兩位貴客攜厚禮登門。 “老夫人,蕭……時節使來了——”有女使匆匆去稟了孟老夫人:“同行的還有姜令公!” 孟老夫人正由家中小輩們陪著用早食,聞言擱下調羹,看向衡玉。 衡玉也一頭霧水——此人這么早過來作何? 怎還帶上了姜令公? “我去看看!”吉南弦已起了身,莫名就有幾分如臨大敵。 第270章 大結局(中) 總覺得這位時節使一來,他的離家之日便在眼前了! 懷著此等心情,吉南弦匆匆來到了前廳,衡玉和寧玉陪著孟老夫人略遲了一步。 很快喻氏也興致勃勃兩眼放光地牽著阿姝趕了過來——上回時節使來時,她受了坐月子拖累未能在場,只能氣得捶腿,這回說什么都不能再錯過了! “師母近來身子可還康???”姜正輔抬手向孟老夫人行禮。 “一切無恙?!泵侠戏蛉撕粗骸敖笕私袢赵醯昧丝臻e過來?” 姜正輔看向身旁正施禮的時敬之,嘆道:“自是帶我這不成器的侄兒登門賠罪來了?!?/br> 聽著這“不成器”三字,吉南弦心中滋味難辨。 雖知是謙虛之辭,但,若這位都算“不成器”的話,那他豈還配活著? 下意識地看向廳外人影,只見一群兵衛搬抬著那些賠罪禮走來,很快便將廳外幾乎擺滿。 “……你們怎么都過來了?”此番跟著一同入京,近日回了吉家住著的吉吉聞訊趕來前院,尋到了蒙大柱,看著滿院子的禮箱,不由問:“這是做什么來了?” “來賠罪?!?/br> 吉吉一頭霧水:“賠什么罪?” “我也不知道……”蒙大柱悄悄看向廳中:“但這是夫人交待的,讓我們都跟著過來,說是能顯得有誠意些?!?/br> “莫說是咱們了?!庇『3涠?,看向守在廳外的王敬勇:“沒瞧見么,便是府里的狗都逃不過,也被夫人勒令一并押來了——” 吉吉看向王副將身邊蹲著的神色茫然的黑狗,不禁愕然。 印海則嘆息著看向廳內那位眼下還未撈得著坐下說話的自家將軍。 廳中,時敬之神態誠摯恭謹。 姜正輔正滿臉無奈地抬手對這位侄兒指指點點,神色慚愧:“……歸根結底,都怪我家這小子太不像樣,此前竟當著老夫人與郎君的面,說出那般混賬之言?!?/br> 時敬之只覺得自家世叔那根手指太過較真,下一瞬便有可能戳到自己鼻子上來,偏他又不敢也不能躲。 見他站在那里,一副立正挨打的模樣,衡玉只覺手中少了把瓜子。 “縱然是因形勢所迫,情非得已,你卻不該說出那般欠考慮的話來!”姜正輔看向孟老夫人與衡玉:“我這侄兒,少時家中遭變,遇到此等事,難免有些……” 微妙的停頓嘆息后,搖頭道:“但無論是何等原因,此事錯皆在他,這些時日我亦代他那早去的阿父狠狠地訓斥過了!” 寧玉聽得訝然。 這是指責嗎? 分明是苦rou計吧? 姜令公這算盤打的,她縱是站在千里之外也能聽得到了! 可怎么說呢…… 雖說有演的成分,但的確令聞者心軟,這一點,且看她家阿兄便知道了—— 吉南弦站在那里,看向那即將要害他“妻離家散”的未來妹婿,眼底已是七分同情,三分理解,仿佛一個壓制不住,下一瞬便要倒過來沖著自己祖母跪下,好替那經歷悲慘的妹婿說情了。 “有一點,師母定可放心……”姜正輔那廂已保證道:“雖說我這侄兒家中已無甚親人父輩在,但往后,若他再敢胡言,予阿衡委屈,我定第一個饒不了他?!?/br> 守在廳外的王敬勇聽得這一句,只覺這保證實在多余——畢竟,若果真出現姜令公所說的這種情況,莫說夫人手中的刀隨時等候上場了,便是將軍自己也饒不了自己。 將軍如此好強,豈會假手于人,給別人機會? 他家將軍本人也再忍不住,微微轉頭看了世叔一眼。 雖說已提早定下了計策,但世叔這般表現,話里話外……怎好似都在無形中抬高自身形象? 錯都是他的,世叔走的則是明事理、通人心,且幫理不幫親的無私人設。 心中確有預謀,欲為與太子爭奪媒人而鋪路的姜令公,罵起侄兒來,自然是格外地不遺余力。 待到末了,才不滿地看向時敬之:“你這孩子,怎啞巴了一般,還不快些賠罪?” 他倒是有插話的機會? 收拾了一下心情,他看向衡玉。 少女站在自家祖母身側,也看著他。 諸事落定,人也放松下來有了胃口,她看起來總算是長了幾兩rou,氣色好了起來,那雙眼睛便也格外烏亮。 同這雙杏眸對視著,時敬之腦中一時打結,路上想好的說辭全了個一干二凈,只一句話脫口而出:“阿衡,我錯了?!?/br> “錯哪兒了?” 見一雙雙視線皆朝著阿姝看過來,喻氏趕忙彎身捂住了女兒的嘴,尷尬地向時敬之笑了笑:“見諒,見諒……” 阿姝不解地眨著眼睛——平日里阿爹每每說前一句,阿娘便都是這么問的??? 時敬之重新看向衡玉:“我錯在不該……” 他還真答? 衡玉趕忙打斷了他的話,上前道:“你隨我來——” 時敬之雖不解,卻也立時點頭。 看著二人離開了前廳,孟老夫人含笑道:“也好,他們年輕人的事,便叫他們自個兒解決去吧?!?/br> 聽得此一句,姜正輔心中穩當至極,卻也未曾閑著,繼續為自己的媒人大業而努力。 “將軍怎么跟著吉畫師單獨出來了?” “看這架勢,該不會要對咱們將軍動私刑吧?” 院中有士兵見狀小聲交談起來。 時敬之隨著衡玉一路來到了花園內,直到衡玉在一座木橋上停下腳步。 “你可知我氣你什么?” 聽得衡玉此問,時敬之只覺與阿姝方才那句“錯在哪里”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他態度端正地答:“知道?!?/br> 但無需他細說,衡玉已自行將話說白了:“我氣你不能將我視作共患難之人,要于關鍵之時將我遠遠推開——時敬之,在你眼中,我竟是無法與你并肩嗎?” “不是?!睍r敬之頓了一下,道:“彼時母親生死未卜,我的確鉆了牛角尖,但只是一瞬而已,在與你‘對峙’的過程中,我便已經后悔知錯了?!?/br> 他一直都知道,他們是并肩的伙伴。 但那一刻,他心中只一個念頭——決不可再讓身邊之人陪著他陷入險境,他無法承受再一次失去最重要之人的后果。 “我錯在不該以欲保護你為說辭,行不尊重你意愿之舉?!彼粗庥?,鄭重保證道:“從今后,再不會了?!?/br> 尊重比自以為是的保護更重要。 尤其是她—— 她從來不是藏在他人身后尋求保護的弱者,強行如此,便與將她生生折斷無異。 衡玉只側首微微歪頭看著他,未說話。 好一會兒,她將頭轉回,雙手輕扶在木橋上,看向橋邊垂柳。 “阿衡……”見她不說話,時敬之不禁開始反思是否自己的態度仍不夠端正,亦或是沒說到她想聽的話—— 然而卻聽她問:“你說,第一座書院,我是建在京師,還是范陽好呢?” 時敬之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