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258節
“將此人帶走,她可以助我們出城!”混亂中,衡玉高聲道。 她聲音剛落,掩護斷后的藍青拋出一物,落地之際“嘭”地炸開來,一時間嗆鼻的火藥氣息與濃霧在周身彌漫,阻擋了那些侍衛的視線。 藍青趁此機會抓過其蓁,往后退去。 飛馳而來的兩輛馬車經過此處,尚未停穩,王敬勇便帶著衡玉等人立刻飛身上車,余下的藍青等人則迅速上馬,動作配合一氣呵成,未曾有片刻耽擱地離開了此處,往出城的方向而去。 “他娘的!” 為首的侍衛破口大罵,急得頭都要掉了:“快追!速速通知各處,務必要攔下他們,絕不能讓他們出了城!否則你我統統都得以死謝罪!” “是!” “前面,在前面街角調轉方向,走右邊的暗巷往北!”將身后追兵甩開了一段距離后,衡玉打起車簾交待趕車之人。 趕車的正是蕭牧身邊的近隨十一,他聞言提醒道:“吉畫師,那條路出不了城!” “不出城,方才是騙他們的?!焙庥裾f著,看向坐在對面的太子:“護送太子殿下回宮——” 十一聽得驚住——此時回宮?! 宮中早已被永陽長公主控制,此時怎能回去! 車廂內,太子與衡玉四目相接之下,目色堅定地點了頭。 沒錯,他要回宮。 他也必須回宮。 他被姑母軟禁在此多日,下至百姓,上到朝臣,皆當他已被刺殺身亡。 若此時不立即趕回,出現在朝臣面前,姑母只怕有的是手段讓他徹底消失,此后或無人再信世間還有李昶此人—— 因此,在姑母尚未來得及使出應對手段之前,這個先機,他必須要占下。 “此前將軍有令,命我等一切聽從吉畫師與太子殿下安排?!蓖蹙从旅嫔蠜]有猶疑,交待十一:“護送殿下回宮!” 十一肅聲應“是”,喝了聲“駕!”,馬車飛快地往宮城方向而去。 而車內的藍青,此時手持匕首,正橫在其蓁脖間。 “入宮諸事,便要勞煩其蓁姑姑了?!焙庥窨粗f道。 其蓁嘴角緊繃未語。 宮中左右監門皆換上了長公主殿下的人,若無她在前“引路”,太子絕無順利回宮的可能。 狹小的車廂內無比擁擠,但此時縱是太子也顧不得在意,他的視線落在了那手持匕首的年輕人臉上,眼中有著意外之色:“……藍青?” 藍青聞聲垂下了眼,未曾作答。 太子卻已確認了。 那是敬之身邊的近隨,之后跟著二弟去了北地,他怎會認不出? 想到這些年來的種種,太子心中滋味繁雜。 被關在長公主府的這些時日,他已將往昔種種悉數都想明白了。 時家也好,二弟造反也罷,甚至云朝之死……不過都是姑母行棋之下的犧牲品罷了。 他未有沉浸在此心緒之中,而是向衡玉幾人抬手:“多謝吉娘子與諸位舍命相救之恩?!?/br> 道謝后,他的視線終落向衡玉:“回宮在即,還要煩勞吉娘子將如今宮中與各處的局面細說一番——” 車外雨水稍歇。 此時已進四更,再有一個時辰,待入五更,官街鼓一響,坊市門皆啟,百官便也到了上朝的時辰—— 衡玉于心中算著時辰,這也是她選在子時行動的原因,為的便是讓百官親眼看到太子歸來還朝。 甘露殿內,永陽長公主已起身。 宮娥服侍她穿戴整齊后,她自內殿而出,隨口問劉潛:“姜令公可愿寫下那陳罪書?” “回殿下,那姜正輔不識抬舉,殿下已給他一日時間思慮,他卻至今未曾點頭……” 長公主以可輕恕姜氏族親為條件,使姜正輔寫下親筆謝罪書—— “不寫便不寫罷?!庇狸栭L公主不以為意地道:“總歸本宮本也不甚看重這些所謂規矩,無非是底下那些人的提議罷了……” 她看向殿外,道:“總歸今日也無太陽可等了,不如便早些送姜家阿兄上路吧?!?/br> 劉潛應下,緩緩退了出去。 不多時,一名內監匆匆走進了殿中行禮,壓低了聲音稟道:“殿下,東宮那邊……賈醫官已經招認了,太子妃的確已有孕在身!” “哦?”永陽長公主微一抬眉。 明天更 這個時候請假很不應該,但感冒嚴重,一天都頭疼昏昏沉沉的,躺半天了吃了藥還是不行,只能早點睡,明天早點寫。 最近這輪流感非常兇猛,大家注意防護,晚安。 第262章 自當誓死跟隨 她理了理袍袖,那廣袖邊沿處拿金線繡著蟠龍祥云紋。 “太子妃既有孕在身……那本宮這做長輩的,理當是要去看一看的?!庇狸栭L公主含笑出了內殿,身后宮娥內監相隨。 天色尚未放亮,雨水已停。 宮娥手中提著的宮燈,照亮了腳下積水,水光里倒映著的是宮娥內監們垂著頭噤若寒蟬的表情。 永陽長公主帶人入了東宮,守夜的宮娥全然無力相攔。 “長公主殿下留步,太子妃尚未起身……” 內殿中,月見聽得動靜剛想要阻攔,便被永陽長公主身側的兩名內侍強行押了下去。 “昶兒宮中的人怎個個如此不識趣……一路進來,聒噪得厲害?!庇狸栭L公主嘆了口氣,看向床榻之上剛被驚醒、披著發坐在那里僅著中衣的太子妃,含笑稱贊道:“還是太子妃從容鎮定,不愧是我李家兒媳?!?/br> “姑母這般時辰來此……不知所為何事?”太子妃身前以錦被遮擋,滿眼戒備地問。 永陽長公主的視線落在她腹部,笑著問:“侄媳有孕在身,如此喜事,為何要瞞著本宮呢?” 太子妃眼神驟緊。 “也是?!庇狸栭L公主語氣感慨地道:“侄媳不信我這個做姑母的……便是嘉儀一個小女郎,也要偷偷送出宮去藏起來,生怕本宮對她做些什么,更何況此時腹中這個,極有可能是個小皇孫呢?” 她說話間,已來至床榻邊,如同一個尋常的長輩在榻邊坐了下來。 語氣也是尋常溫和的:“只是侄媳將此事瞞得這般嚴實,究竟是打算借這腹中孩兒,來做些什么呢?” 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太子妃只覺遍體生寒,她下意識地往床內蜷縮著,緊緊抓著身前的錦被。 “侄媳怎這般怕我?難道我是什么吃人的洪水猛獸不成?” “洪水猛獸尚不足懼……”太子妃定聲道:“猛獸吃人,乃尋常事。人吃人,卻不常見?!?/br> 永陽長公主輕笑了一聲:“人吃人怎不常見呢,只是侄媳見得少亦或是不以為意罷了……須知這世間,吃人者遍地都是,尤其是男子吃女子,更是稀疏平常。也就是昶兒相比尋常男子溫善專情一些,才叫侄媳這般不知世間疾苦了?!?/br> 太子妃紅了眼睛:“正因殿下溫善,才會被你蒙騙多時——” “是啊?!庇狸栭L公主未曾否認,閑敘般道:“昶兒生來即為太子……人站得高了,所見便皆為溫善面孔。此路過坦,未曾遭受過什么挫折欺騙,難免要天真一些。但昶兒雖仁善,卻勝在并不蠢笨,早在他那父皇駕崩后,他便已隱約有些懷疑本宮了……” “但他聽聞本宮突發急癥,且癥狀與我那皇兄一般無二之時,他又動搖了,遂猜想是否下毒者另有其人,我與他那父皇皆是為人所害?!庇狸栭L公主喟嘆道:“他還是太善良心軟,因此目光局限了些,大約是想不到世上會有人以毒傷自身——” 聽她說這些,太子妃心中寒意愈盛。 一則是對方語氣中近乎旁觀者一般的冷血與漠然。 二則便是,對方既將這些說與她聽,顯然不會留給她說出去的機會…… 隨著兩名內侍走過來,永陽長公主施施然起了身:“本宮還要去往延英殿聽政,便不在此處多留了?!?/br> 看清那其中一名內侍手中捧著的白綾,太子妃面色驚惶:“來人!” 而她話音未落,確有腳步聲快步闖入內殿。 看著那些手中持刀圍進來的東宮禁衛,永陽長公主淡聲道:“爾等倒是忠心?!?/br> 東宮禁衛統領肅然道:“請長公主殿下離開此處!” 永陽長公主嗤笑一聲:“這宮中何處是本宮來不得的,倒是你們,竟到當下還認不清局勢么……太子已死,你們死守著這座無主東宮,究竟意義何在?” 調動了禁衛前來的項嬤嬤來到榻邊,替太子妃匆匆披衣,扶著人下了床榻。 東宮禁衛統領來至太子妃身前,持刀相護:“太子殿下離宮前,曾交待我等務要保證太子妃與郡主安危,殿下雖去,但太子妃與郡主仍在,我等自當誓死跟隨,絕不會讓任何人危及太子妃半分!” 他手下眾人亦是毫無動搖之色。 而下一刻,另有一行衛軍闖了進來,為首者正是千騎衛大將軍唐聞—— 他抬手朝著永陽長公主一禮,其手下衛軍則與東宮禁軍持刀對峙。 “你們……”東宮禁軍統領定定地看著唐聞:“此處乃是東宮,你們竟敢持刀強闖,這是要公然助他人篡位造反嗎!” 唐聞看向他手下之人:“我等聽聞東宮禁衛兵變,特趕來查看?!?/br> “長公主李蔚設下陷阱誘太子殿下出宮,行埋伏刺殺之舉!”項嬤嬤定聲道:“太子妃腹中已懷有太子殿下子嗣,長公主得知此事,便要趕來下殺手!其狼子野心昭昭,唐將軍切勿再遭其蒙騙,此時回頭為時未晚!” 聽聞太子妃有孕,唐聞面色微變。 “一派胡言?!庇狸栭L公主抬眼看向太子妃及護在其身前的東宮禁衛統領:“太子妃有孕不假,但腹中卻并非昶兒骨rou,此乃其與這位傅統領私通而來的孽種?!?/br> 那禁衛統領神色大變:“簡直荒謬!……竟這般污太子妃清名!” “此事有東宮里的內監可以作證?!庇狸栭L公主淡聲道:“如此有損皇室體面的丑事,本宮豈能放任不理?且太子妃聲稱此乃昶兒骨rou,傅統領這般相護,二人混淆皇室血脈,蓄謀借此孽種奪權之心昭然若揭——” 她說著,看向唐聞:“本宮以為,此等丑事,當趁早肅清才好……唐將軍說呢?” 心緒反復之下,唐聞壓下眼底掙扎,抬手應“是”。 隨著他的手抬起又落下,雙方兵刃相迎。 “保護好太子妃!” “……” 一片拼殺聲中,永陽長公主不緊不慢地離開了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