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222節
然而飯用到一半,近日晨起之際那時有時無的不適之感,卻忽地加重許多。 “阿娘怎么了?”嘉儀郡主見母親面色不對,以手輕按住了胸口,不由地問。 太子放下雙箸:“瀅瀅可是哪里不適?” 太子妃強壓下胃中翻騰:“臣妾無妨?!?/br> “可是近來太過cao勞之故?還是請個醫官來看一看為好——”太子說著,便吩咐了宮娥去請醫官。 第221章 有孕 “臣妾當真沒事?!碧渝行鋈唬骸暗钕潞貌蝗菀椎昧丝臻e可以好好用頓飯,卻叫臣妾給攪了……” 太子無奈:“說的都是些什么傻話,知曉你無事,我方能安心?!?/br> 太子妃不禁抿嘴笑了。 看著這一幕的嘉儀郡主,只覺習以為常。 從她記事起,阿爹與阿娘之間便是相敬如賓之余,卻又彼此愛重。 小小的孩子尚且不知琴瑟和鳴為何物時,只覺得有這樣一雙父母,處處都是舒心自在的。 東宮里的醫官很快便到了,待詢問了太子妃近日不適之癥狀后,便替其把看了脈象。 見醫官久久未語,似在反復確認著什么,太子與太子妃互視一眼,皆有些不安。 “賈醫官,我阿娘到底是怎么了?”嘉儀郡主也察覺到了不對,開口問道。 “回小郡主——”再三確認無誤后,醫官面上露出了喜色:“太子妃這是有喜了!” 而后便朝太子二人施禮:“恭喜殿下,恭喜太子妃?!?/br> 四下倏地靜住。 太子與太子妃怔怔地看著對方,一時皆忘了該如何反應。 這個可能……似乎離他們已經太遠了,遠到像是一份妄念,尋常已輕易不會往此事之上去做聯想。 “有喜……是何意?”見父母神態不對,殿中的嬤嬤與宮娥也都屏息一般,嘉儀郡主試探地問。 她還未至十歲,又因東宮里沒有其他孩子,她便未有機會聽到過這兩個字。 “郡主有所不知……”太子妃身邊的乳母項嬤嬤回過神來,欣喜激動不已:“有喜便是……便是太子妃有喜了!” 嘉儀郡主:“?” 還真是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但見項嬤嬤激動成這般模樣,又在看向她阿娘的腹部…… 嘉儀郡主瞬間懂了,驚喜地道:“是說阿娘……有身孕了?” “正是!”醫官笑著點頭。 太子這才忽地露出一絲笑意:“賞!” 項嬤嬤會意,立時讓人給醫官備賞。 “多謝殿下?!辟Z醫官笑著施禮,而后道:“眼下看來,胎象一切都好,然太子妃多年來身子一直略有虧虛,此前又曾……落下過病根,此番再次有孕實乃幸中之幸,上天庇護東宮,故而于養胎之上,較之常人便還需多加上心?!?/br> 太子笑著點頭:“如此便勞醫官開些安胎的方子!” 醫官應下,立時去開了方子,又于飲食起居之上細細叮囑良多。 項嬤嬤滿面喜色地親自將賈醫官送了出去。 “瀅瀅……”太子走到太子妃身邊,輕握住她一只手,卻是一怔:“你怎么哭了?” “父王還用問么,阿娘定是高興的哭了唄!”嘉儀郡主笑著走過來,眼睛亮亮地問:“是吧阿娘?” 太子妃破涕為笑,輕輕點頭。 太子朗聲笑道:“是,吾還不如儀兒聰慧?!?/br> “如此說來,我豈不是就要有弟弟meimei了?” 太子笑著看向太子妃:“是,有人陪儀兒了?!?/br> “殿下,還不知……”太子妃笑了笑,不敢說不吉利的話,卻也因前車之鑒不敢報以太大希望。 太子明白她的不安,握著她的手道:“醫官都說了,胎象一切都好,既如此,你只需安心養胎便可?!?/br> 說到此處,太子妃看向了賈醫官方才留下的養胎方子。 “待我有了弟弟meimei,那我便要做阿姐了,到時我定會好好地照顧他們,保護他們!”嘉儀郡主湊到太子妃身邊,挽著自家阿娘一條手臂,滿眼希冀地道。 太子妃笑著輕輕撫了撫她的頭:“儀兒乖?!?/br> “不?!碧涌粗畠?,笑著糾正道:“照料保護他們,是我與你阿娘的責任。我們儀兒,只需做自己想做之事即可?!?/br> “可儀兒就是想要保護弟弟meimei呀?!奔蝺x郡主不假思索地道:“待儀兒長大些,還要保護父王,保護阿娘!” 太子眼底笑意更深了些:“好,只要儀兒想,那便去做。只是還須知曉,日后若想保護更多人,便還需強大自身?!?/br> 嘉儀郡主目色灼灼地點頭。 項嬤嬤送罷賈醫官折返回來,便見得那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處說話的溫馨畫面。 嘉儀郡主被送回去歇息后,太子拉著太子妃的手走進內室。 “殿下,此番或要多謝吉家娘子?!碧渝鷱南矏傊猩陨曰厣?,笑著說道。 太子扶著她在榻中坐下,幾分不解:“吉家娘子?” 太子妃輕點頭,將衡玉此前送方子之事言明。 “……自那后,我便停了所有的湯藥與藥膳,只用了吉娘子遞來的那張方子?!碧渝χ溃骸盁o論是不是巧合,都要多謝吉小娘子?!?/br> 太子點了頭:“是,當謝?!?/br> 片刻后,有些好奇地問道:“吉娘子這方子,是由何處而來?” “據說是從一位擅長調理之道的老先生那里討來的?!碧渝肓讼?,又補了一句:“似乎專擅的婦人調理之道?!?/br> 太子聽得這后一句,點了點頭:“原是如此,吉娘子實在有心了?!?/br> 而后看向太子妃,溫聲道:“明日便是誕辰宴,今晚早些歇息,明早不必急著起身,左右宴席設在晚間,白日里一應事務盡可交由宮人去辦?!?/br> 太子妃點頭應下,輕輕撫了撫尚且平坦的小腹。 京城定北侯府內,蕭牧剛被請去蕭夫人院中。 “母親喚我來此,不知是為何事?” “我特地讓你來瞧瞧今日我買回的這些物件兒,快過來——”堂中,蕭夫人站在一堆大大小小的錦盒匣子前,沖兒子招著手。 蕭牧便走過去,只見那些開著的匣子里,俱是些琳瑯滿目的小玩意兒。 什么長命鎖,什么撥浪鼓,手搖鈴,虎頭帽…… 蕭牧不由問:“母親要去給哪家府上送滿月禮?” 京師之內,若只為權貴間的禮節應酬,便只需挑上一兩件相對貴重之物送去即可——越是這般瑣碎,越可見細致用心,關系不同尋常。 “這還用問么,自然是給阿衡家新添的小侄子!”蕭夫人道:“人家前幾日才剛小辦了場滿月宴,不過是邀了些近親而已,咱們為避嫌也沒能過去,但你未來姑爺的身份擺在這兒,這些禮數自然還是要悄悄補上的——” 說著,不由嗔了蕭牧一眼:“說到底還不是怪你不知上心,到頭來還得我這當娘的來替你cao持?!?/br> “兒子何時不上心了?!笔捘翞榧赫骸皾M月禮,當日我已悄悄去送過了?!?/br> 蕭夫人看著他:“……這回是一沓銀票還是一匣金子?” “一匣東珠,個大渾圓?!笔捘聊谩邦H花了心思”的語氣道:“待他大些,可拿來彈彈珠玩?!?/br> 蕭夫人沉默片刻后,語氣慈和地規勸道:“兒啊,往后有些事,還是讓旁人來做吧?!?/br> 被否定的蕭牧也沉默了片刻——他分明覺得,這一匣子東珠送的心意與趣味兼具,已是再不能更妥當了。 但同母親這般細致的禮物相比,的確顯得過于簡單了些。 蕭牧再看向那些大大小小的匣子之際,發現了一處古怪:“母親,為何皆是雙份?” 他從未聽過滿月禮要備雙份的規矩。 “挑的時候,瞧著喜歡?!笔挿蛉藵M臉愛憐拿起一只撥浪鼓,晃了晃,道:“便想著順便給我未來的孫兒也備上一份?!?/br> 蕭牧有著片刻的失語,好一會兒才得以道:“……會不會太早了些?!?/br> “早什么早?!笔挿蛉苏f著,面上的笑意淡了淡,語氣里也多了分感慨:“明日之事,誰都料不準……有想做之事,便去做了,早一日做,便早一日開心,哪里還有嫌早的道理?!?/br> 蕭牧聞言思索著,未再說話。 他知道,母親這是因嚴明之事有感而發。 今晚,將姜家姑娘的一應后事都料理妥當了的嚴明,暗中回了趟定北侯府。 此時正于居院之內,與印海及王敬勇靜坐喝酒。 看著那滿臉青色胡茬,身形消瘦,雙目疲憊無神的昔日同伴,王敬勇又悶了一大口酒。 嚴明自回來后,便不曾說過什么,三人只是對坐飲酒,四下寂然。 如此之下,酒壺空了又空,灌得最猛的那個人也很快醉倒了。 王敬勇將醉得不省人事、趴在了桌上的嚴明扶進了房中,由內而出時,只聽等在門外的印海發出了一聲感慨萬千的喟嘆:“人生在世,苦痛諸多,愛而不得為苦,先得而后失亦苦。唯惜取眼前人,或方可平來日之憾一二?!?/br> 王敬勇看他一眼:“數你悟到的道理最多?!?/br> 而后步下石階離去。 月涼如水。 酒意燥人,王敬勇未有回房,檢看罷各處巡邏布置,確定無紕漏后,懷著說不清的心事出了定北侯府。 他沿著定北侯府的后街一路漫無目的地走著。 千秋節將至,為表與民同樂,京中解除了宵禁,此時四處華燈高懸,臨街小販叫賣著,賞夜者頗多。 王敬勇走在熱鬧的街市上,神思卻恍惚而混雜。 他腦海中時而閃過嚴明落寂如被抽離了魂魄般的模樣,時而響起印海那一聲聲引人深思的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