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214節
不知為何,那不過是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子站在那里,可此時瞧著,卻叫人莫名覺得心生無限希望。 裴無雙也跟著看向遠處,眉眼舒展開來。 這一處景,的確是值得細賞的。 若靜下心來細嗅,便可嗅得空氣里的香氣,那是糧食谷物生長的清甜之氣。 一行大大小小的姑娘們于田壟間漫步談笑許久。 待離去之際上了馬車,嘉儀郡主剛在車內坐下,便眨著眼睛提醒衡玉:“老師,您可是還答應了嘉儀一件事呢,老師沒忘吧?” “自不會忘?!焙庥裥χ蚱疖嚭?,吩咐車外騎馬隨行的程平:“平叔帶路,往西郊平河河畔去?!?/br> 每月旬末,馬哲一行人都聚集在此集練蹴鞠。 見到衡玉過來,在河畔柳樹下蹴鞠場內踢得火熱的一群少年并無半分意外,揮著手朝她打招呼。 “阿衡,許久未見了!” “阿衡今日穿裙衫,怕是只能瞧了!” “如今咱們阿衡可是郡主的老師了,是該沉穩淑靜一些了?!?/br> 少年們說笑打趣著。 他們當中雖多是權貴子弟,然而嘉儀郡主為女兒身,又尚年幼,以往甚少出現在官宦子弟面前,因而此時無人認得出來,只被馬哲他們當作是衡玉帶來的哪家小小娘子。 少年們在晚春午后的蹴鞠場上揮汗如雨,衡玉等人站在柳樹蔭下觀賞著,嘉儀郡主不時目露驚喜拍著手叫好。 此處臨**河,不遠處即為官道,偶有行人路過也會停下看一看這邊的熱鬧景象。 一輛馬車經過時停了下來,車上走下了一位著石青色長衫的少年。 少年身側跟著兩名仆從,其中一人一眼便認出了嘉儀郡主,訝然道:“郎君,那是小郡主!” 少年意外地看過去,見的確是嘉儀郡主無誤,遂走上前去。 嘉儀郡主也瞧見了他,一時眼睛亮起:“少陵阿舅!” 這是她阿娘太子妃的親胞弟,金家六郎金少陵。 “小郡主怎會在此?”少年郎君面容溫潤,帶著笑意。 “阿娘和父王準允我跟著老師出宮走走?!奔蝺x郡主壓低了聲音答了一句。 老師? 金家郎君下意識地看向她身側的少女。 見他看過來,衡玉抬手含笑施禮:“金六郎君?!?/br> 少女五官明媚,面色卻從容淡然,金家郎君莫名出神了一瞬,適才抬手還禮:“想必這位便是吉娘子了?!?/br> 衡玉點頭。 此時不遠處忽然傳來裴無雙的驚呼聲:“呀!阿衡當心!” 金少陵幾人聞聲抬眼看去,只見一只蹴球正朝著此處迎面飛來。 金少陵下意識地便要伸手護住嘉儀郡主。 然而下一瞬,只見身前那立在原處的少女身形一轉,粉藕色繡白蘭裙衫飛旋,抬腿穩穩地截下了那只蹴球,彩球在其腳上轉了幾轉,剛xiele力離了少女的繡鞋,便被她腳下用力踢了回去—— 那只蹴球原路飛回,被馬哲抬手接住。 與此同時,少女輕軟的襦裙剛隨著繡鞋落回到草地上。 四下有叫好聲響起。 “漂亮!” “這位女郎的動作行云流水,可是不輸那些郎君們!” 面對這些驚嘆夸贊,少女面上無絲毫羞澀或謙虛之色,反而微微揚起下頜,沖蹴鞠場上的好友們自得地笑了笑。 “阿舅,我家老師厲害吧?”嘉儀郡主與有榮焉地炫耀道。 見少年無回應,她又疑惑地喚了聲:“阿舅?” 金少陵忽地回神,看向小女孩:“怎么了?” “我同阿舅說話呢,阿舅瞧見我家老師方才那一記截球了嗎?” 金少陵點頭,重新看向衡玉:“瞧見了?!?/br> 見衡玉看過來,他復上前一步,道:“早聽聞吉娘子擅蹴鞠,今日方知傳言不虛?!?/br> 衡玉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平日里鬧著玩而已,見笑了?!?/br> “將軍,是吉畫師?!?/br> 驅馬行于官道上的王敬勇看到了河畔邊的衡玉,連忙提醒自家將軍。 蕭牧轉頭看去之際,便見氣質不俗的青衫少年正與她談笑。 這一幕看得王副將頓生戒備之心,下意識地就道:“將軍,要不要屬下過去——” 蕭牧:“不必?!?/br> 王敬勇雖心焦卻也只能應“是”。 蕭牧翻身下馬。 王敬勇:“?” 竟是這么個“不必”? “阿衡,是蕭侯!”裴無雙瞧見了走過來的人,忙對衡玉道。 衡玉看去,頗覺意外。 人多眼雜,她面色如常地行禮,未表露出過于熟識之感。 蕭侯看在眼中,雖覺合理,卻莫名不大受用。 方才裴無雙已喊出了他的身份,此時嘉儀郡主便驚訝地湊上前來,向衡玉小聲印證:“老師,這位便是蕭節使嗎?” 此前宮宴上她也遙遙看過一回,但隔了好些人,根本瞧不清楚,還不算真正見過。 “正是蕭某?!笔捘撂郑骸耙娺^郡主?!?/br> 嘉儀郡主連忙避開,笑了道:“蕭節使不必多禮,如此可是折煞我了?!?/br> 那邊,金家郎君向蕭牧施禮之際,自報了家門。 蕭牧眼尾微動:“原是金六郎君?!?/br> 這個名號他有些耳熟——主要是熟在此前吉家兄長曾猜測太子妃或有意撮合衡玉與其之事上。 少年的語氣里有仰慕欽佩:“蕭節使威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實為小子之幸?!?/br> 聽他如此自稱,忽然成了長輩的蕭牧默了默。 他真的也沒有很老。 現在的少年人,過分客套了。 “少陵,你也來了!”一名少年從蹴鞠場上跑了過來,邊擦著汗邊道:“我才瞧見你,要一起踢一場嗎?” 金少陵笑了笑:“我哪里是你們的對手,還是不獻丑了?!?/br> “又非是正賽,踢著玩兒罷了,走走走!”少年熱情地拉過金家郎君,就要往場上走。 馬哲也走了過來:“趙五他們兩個累趴下起不來了,正巧差了兩個人,阿衡,這位可是你的好友?可會蹴鞠,要一起踢嗎?” 他說話間,笑著看向蕭牧——不過怎覺得阿衡這位“好友”有些眼熟呢?像是在哪里見過。 “他啊?!焙庥窨匆谎凼捘?,笑著道:“他之前便說了,不能欺負你們這些小孩子,怕你們回頭輸了要回家哭鬧?!?/br> 馬哲一聽這話頓時面露驚詫,直起腰桿道:“那可一定要較量較量了!” 說著,便向蕭牧拱手請戰:“不知這位郎君可否賜教?” 少年意氣不肯服輸,秉持風度之余,更是將好勝心寫在了臉上。 偏生對面那負手而立之人,聞言微一頷首:“可?!?/br> 馬哲更是瞪大了眼睛——放眼京中,于蹴鞠一事上,他還從未見過如此狂傲之人! 遂抬手側身讓路:“請!” 蕭牧抬腳往蹴鞠場走去。 衡玉看得呆了去——今日他就這么閑? 莫名讀懂了自家將軍此舉背后用意的王副將,默默有些心酸——將軍很努力在讓自己顯得青春年少些了。 “他人呢?”裴無雙不關心蹴鞠場上的動向,跑到了王敬勇身側悄聲問道。 王敬勇無聲避開一步,面無表情地道:“在靈雀寺陪夫人誦經?!?/br> 若問為何如此輕易便暴露同伴的行蹤——他不擅撒謊,更不想被這位裴姑娘不停糾纏逼問。 至于此舉是否會給同伴帶來麻煩,王副將并不在意。 “靈雀寺……”裴無雙面色雀躍。 “阿衡,我去寺中上炷香!”丟下這么一句話,裴無雙便帶著女使上了馬車,很快不見了蹤影。 顧聽南見狀走到了王敬勇身邊,語氣隨意:“出城上香來了?” 王副將這一次沒有避開的動作,只將后背挺得愈發筆直了:“陪夫人去了廟中還愿,夫人要在寺中持齋誦經三日,我隨將軍先行回城?!?/br> 答罷不禁兀自皺眉。 分明一個“嗯”字便可解決的問題,他為何要說這樣一大堆? 這種言行不受控制的感覺讓王副將有些慌亂,強作鎮定著看向蹴鞠場。 顧聽南了然點頭,笑著陪他一同去看蹴鞠場的情形。 這般一瞧,不禁“嘖”了一聲:“這可不就是在欺負小孩子么?!?/br> 從上半場便已可看出,勝負并無懸念。 一連輸了兩場,累得只能彎身扶著膝蓋大喘氣的馬哲欲哭無淚——他承認他先前說“請”字時的聲音大了點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