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93節
是了,這賤人今日之所以回來,就是為了試探! “王鳴家中祖母,已親口指認你三人參與了王鳴當年逃兵役一事當中,借婚嫁之由拖延應征之期,之后又替其掩飾假死之事——”為首官差字字清晰有力地道。 他本不欲多說,將人拿回衙門即可,但此時圍觀者甚多,這婦人又字字句句暗指他們看侯府眼色做事,這豈能由她胡言? 雖然……的確有些這方面的原因在。 方氏聞言,只覺不可置信。 王家那個老不死的,指認了他們?! 是瘋了嗎! 哪有人會將自家的事供出去的! 若果真是這老婆子出面作證,那她們哪里還逃得掉? 幾乎是一瞬間,方氏已是面若死灰。 “不,沒有的事……”苗母聲音嘶啞,死死瞪著苗娘子:“定是王家那老婆子收了她的好處,受她指使來污蔑我們的!” 對上那雙瘋癲的眼睛,苗娘子面上幾乎沒有了波動。 方氏腳下踉蹌著朝她撲來,卻是撲跪在了她的面前。 “少婷……少婷,你不能這么對嬸娘,你還在襁褓中時,便是嬸娘抱著的啊,嬸娘是真心拿你當親女兒看待的!”方氏滿眼淚水與哀求之色:“當年的事,不是你想得那樣,嬸娘當真也不清楚的……” 不清楚嗎? 苗娘子緩緩握緊了手指。 逃兵役。 假死。 她到今日才知道,原來捉弄她的根本不是命運—— “求她干什么!她心腸這么毒,豈會可憐你!”苗母咬牙切齒,猙獰的臉上顯出瘋癲的笑:“我就不信她告得了我,女告母,那可是大不孝之罪!” “我能告母親什么呢?”苗娘子的聲音格外平靜:“告母親欺我瞞我,從未曾拿我當人來待嗎?不,這些只是不值一提的‘家事’罷了,又哪里能上得了公堂?” 苗母死死盯著她:“你知道就好!你的命原本就是我給的!你的一切,自然也都是我的!” 聽著這些話,苗娘子甚至輕笑了一聲。 “可如今并非是我要告你啊,兵役之事,非同小可,是否要治母親的罪,斷不是我說了算的?!泵缒镒涌聪驗槭坠俨睿骸按笕?,是這個道理吧?” “沒錯,此事關乎甚大,應交由府衙審問徹查到底——來人,將姜氏方氏二人押回衙門對質受審!” “是!” 官差上前,很快將欲掙扎的二人牢牢制住。 “討債鬼!你會遭報應的!” 苗母被拖下去經過苗娘子之際,仍在惡毒地咒罵著。 苗娘子看著她,道:“母親的報應已經到了,不是嗎?” “你……”苗母目眥欲裂,官差卻已不再給她開口的機會。 隨著二人被押離此處,回過神的人群逐漸沸騰起來。 “逃兵役?怎么還犯下這等事了?” “沒聽明白嗎?是之前和苗掌柜成親定親的那些人……” “照這么說,那些人竟然沒死?!” “那……苗掌柜豈不是被冤枉了嗎!” “豈止是被冤枉??!” “我就說苗掌柜長得就不像不祥之人嘛,我早年還想上門求娶呢,都怪我娘迂腐……” “姜氏這娘當的也太過歹毒了吧!” “還在這兒說呢,快去衙門!去得晚了可就沒位置了!” “對對……” “替我占個位置,容我先回家抓把瓜子兒!” “幫我捎個雞蛋,越臭的越好!” 隨著人群散去,柳荀才勉強回過神來。 他非是愚鈍之人,連圍觀者都能聽明白的事,他自然也已經聽懂想透了。 “阿苗……”柳荀找回自己的聲音,伸手緩緩握住了身側之人冰涼的手掌,道:“這些年,委屈你了?!?/br> 他一直知道她是委屈的,但事實卻是比他想象中要更委屈。 “現在不委屈了啊?!泵缒镒涌粗?,竟露出一絲輕快笑意。 失望寒心怨恨,這些自然是有的。 但那一切都抵不過委屈得解、掙脫滿潭污泥的暢快。 況且她原本的性情也不是沉溺悲觀之人,否則也早就撐不到這一日了。 見她如此,柳荀便安心許多,這才騰出一絲心神來問:“所以你今日回來,是為了此事?” “是啊,為了試探她們?!?/br> 只是試探? 柳荀聽得有些困惑:“那,那些官差……” 苗娘子看向了院外。 有馬車停在了大門外,一名女使扶著少女走了下來。 柳荀一愣。 吉畫師怎么來了? 消息傳得竟如此之快嗎? 苗娘子快步迎了出去。 “吉姑娘?!?/br> 衡玉看一眼空蕩的院中,含笑問:“都解決了?” 這普普通通的四個字,叫苗娘子倏地紅了眼睛,點頭:“是,托吉姑娘的福,都解決了?!?/br> 雖尚未多言,但對上女孩子那雙眼睛,她便也猜得到那些官差出現在此的緣故了。 跟上來的柳荀聽得這番對話,有些茫然道:“吉畫師……事先也知曉此事?” 所以,不是吉畫師的消息太快,而是他的消息太慢嗎? “哪里只是知曉,此事正是因為吉姑娘的提醒,才有今日的真相大白?!泵缒镒拥?。 柳荀愕然。 衡玉笑道:“此事也多虧了侯爺相助,是侯爺敏銳,讓人去提前調取了營洲往年的征兵冊,這才得以確定了此事之關鍵所在——” 柳荀愈發驚愕。 侯爺也早就知道了? 衡玉便又說了在鋪中與王家祖母的那番交談:“……我已讓平叔將老人家送去了府衙當堂說明此事?!?/br> 苗娘子點點頭,心情難免有些復雜。 柳荀沉默了半晌,聽著二人又說了許多,最終忍不住問道:“為何之前……無人告知我此事?” 苗娘子解釋道:“剛開始也只是猜測,還不能確定,到了后來么……” 柳荀靜靜等待著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 “后來就忘了告訴你了?!?/br> 柳荀:“?” 偏生衡玉在一側又認真點了頭,仿佛在替苗娘子作證事實的確如此。 柳荀的表情逐漸懷疑人生。 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或許身為未婚夫的他才應當是這件事情里的重要角色? 這一切真的合理嗎? 這種大家都在為此事而努力,將他邊緣化不提,甚至忘記要將告訴他一聲的經歷……與其說離譜,柳先生更愿稱之為離奇。 第104章 “克夫”始末 衡玉回到侯府時,天色已擦黑。 她于侯府前走下馬車之際,恰見有人自府內而出。 “晏錦?” “小十七啊?!蹦菐еP的年輕男子朝她走來,借著薄暮微光瞧著她,便感嘆道:“溫泉莊子養了十多日,你這氣色倒是好了頗多,怎偏偏侯爺卻病下了呢?” 衡玉微有些意外地看著他:“侯爺……病了?” 晏錦抬起手,拿折扇輕敲了下她的頭:“你這小沒良心的,就住在這侯府內,竟都不知自己的恩人病下了?” 衡玉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 她自然知道蕭侯“病”了,但為何會將這等消息透露給晏錦? “我今晚特來尋侯爺喝酒,卻未見得著人,只下人來回話,道是侯爺身體不適——”晏錦說著,朝身側小廝伸出了手。 小廝會意,將手中提著的酒壇遞上。 晏錦塞向衡玉,笑道:“喏,這壇好酒今日就便宜你了?!?/br> 衡玉將那酒壇抱在身前,看著面前這位樣貌俊秀,仿佛萬事從不上心的好友:“晏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