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17節
“鄙人柳荀,已年滿二十五?!?/br> “弟子印海,今年么,不是二十,便是二十一,記不甚清了?!庇『Pχ郑骸耙娬徱娬??!?/br> “在下嚴明,二十有三?!?/br> “嚴守正,前日剛過五十一歲生辰?!?/br> 聽得這句,前面五人紛紛轉頭看向笑成一朵菊花的老軍師——還真報? 嚴明看向自家老爹的眼神有些復雜,總覺得父親不像是配合將軍行事,而是真的想娶媳婦…… 蔣官媒笑意勉強。 五十一歲? 眾所周知那不叫過生辰,而是叫過壽好不好! 還有那個叫印海的,又是掛佛珠,又是自稱弟子,到底算怎么回事? 咽下心底苦澀,蔣官媒笑著道:“諸位皆是英雄人物,不愁尋不到好親事,此事交由我,將軍只管放心?!?/br> 有軍報傳來,蕭牧很快離開了前廳。 蒙大柱跟著跨出廳門,見著守在廳外的吉吉,膚色微黑的臉上遂露出一個憨厚的笑,這笑容里帶著一絲歉意,全當是打招呼兼對那日相攔之事表歉意了。 吉吉瞪大了眼睛。 這不是之前在幽州遇到的攔路人嗎,怎會在此處! 再看圓臉少年跟著的那位將軍,吉吉更是驚詫不已。 待自家姑娘與蕭夫人說完話,從廳內出來,往候府里安排的住處而去時,吉吉趕忙壓低了聲音道:“姑娘,原來蕭將軍就是那位蕭郎君!” 怪不得她看城中販賣的那些畫像眼熟呢! 衡玉一時沒聽懂,反應了一會兒,才道:“之前在廣平縣遇到的蕭郎君?” “正是!婢子方才看清楚了!” 衡玉頗為意外。 所以,幽州官衙及時送去物證,竟是這位蕭將軍的授意嗎? 她想過那位“蕭郎君”身份必不簡單,卻不曾想竟會是定北侯蕭牧…… 幽州距營洲,到底還隔著近千里外。 “堂堂定北侯,又是掌著北地兵權的節度使大人,竟連如此小事也曾親自過問過,倒還真是如無處不在的神靈般有求必應呢……”吉吉仍舊震驚難消。 衡玉贊同點頭,煞有其事地問道:“那不然咱們也把這位將軍的神像貼起來?” 她才聽說這位蕭將軍又打了一場勝仗,且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大勝仗…… 書上說,百戰百勝,非善之善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 所以,此番千秋城之戰,若被如實記在史書上,這位蕭將軍可是要被稱為大善人的。 三年拿回六城的大善人,嗯……京中的說書先生們想來又有新本子可寫了。 衡玉是否貼了蕭牧的神像暫且不提,接下來兩日,忙于替王敬勇等人畫像的她,時不時總能看到蔣媒官一張臉上掛滿了絕望。 而后,蔣媒官去了營洲當地的官媒衙門,要來了一冊營洲當地未婚女子的良人冊,匆匆塞給了衡玉:“看看可有合適的姑娘家,先替他們挑些出來……聽聞蕭將軍方才回府了,我先去見一見!” 說著,便帶著兩名司佐,掛上滿臉笑意,尋蕭牧去了。 蕭牧于書房內剛處理罷傷口,正聽王敬勇稟道:“那六名護送媒官前來的護衛果然有問題,這兩日于城中看似尋常走動,實則卻是在暗中探查什么?!?/br> “不知他們此行究竟是想‘找出’將軍所謂有異心的把柄,還是沖著那什么藏寶圖來的?!庇『A⒃谝粋?,手中攥著串佛珠思索著道。 嚴明收起藥箱,憂心忡忡地道:“大約是二者都有?!?/br> “無論如何,不可大意?!笔捘两淮溃骸鞍抵袑⑷硕⒕o了?!?/br> “是?!蓖蹙从抡珣?。 印海卻話鋒一轉:“話說回來,我倒是覺著將軍最該提防的是那位吉畫師,那才是最危險的一個——” 王敬勇不解地看向他:“我觀察過了,此人不會功夫?!?/br> 說著,威脅般揮了一下拳頭。 這樣的小姑娘,莫說身經百戰的將軍了,便是他也能一拳打飛,有什么危險的。 “……”印海笑意里帶著憐憫。 有些人娶不到媳婦,原因是明擺著的。 但見自家將軍仿佛也不覺得傻大個的話有什么不對,面對兩頭傻牛的印海唯有更直白地道:“正所謂是明槍易躲,暗箭易防,然而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書香門第出身的小姑娘遠赴北地,誰能說準這不是一記暗棋高招?” 這次蕭牧聽懂了,且能反過來平靜地嗆他一句:“不勞費心,你且自顧好裴家姑娘那一關吧?!?/br> 印海一聽那裴家姑娘四字便覺頭痛,正要再說時,只聽門外隱有腳步聲響起。 習武之人聽力皆好。 待那腳步聲近了,一并傳入耳中的便是蔣媒官的說話聲。 得了蕭牧準允,蔣媒官被請入書房中。 “……雖說將軍現下不著急親事,但也不妨先瞧一瞧這些自京師帶來的畫像,多少先相看考量一二?!笔Y媒官的臉笑成了一朵菊花,說著就從兩名司佐捧著的畫軸中取出一幅,在蕭牧面前展開:“您瞧瞧,這是禮部侍郎家的千金,性情溫婉,琴棋書畫精通……” 嚴明只覺聒噪非常,提起藥箱便要退出去。 印海卻樂得在一旁看熱鬧,作勢很認真地替自家將軍參考著:“這姑娘瞧著是個有福氣的?!?/br> 有了個捧場的,蔣媒官的熱情愈發高漲:“將軍再看看這位,京中一等一的貴女,乃是中書令府的嫡出姑娘,姜大人唯一的掌上明珠!” 剛要提著藥箱離開的嚴明腳下一滯。 第020章 入鄉隨俗 他微微回過頭去,看向蔣媒官手中展開的畫卷,畫上女子靜靜坐于椅中,身形削弱,清麗的面孔上一雙眼睛略顯黯淡。 單只一點,足可見畫師的畫技十分高超傳神,且于畫像上費了些“心思”。 片刻的走神后,嚴明緩緩轉回頭來,面上不見波瀾,腳步卻仿佛沉了許多。 “姜大人的獨女啊……這可不成,咱們這北地條件艱苦,可不能委屈了姜大人家的千金?!庇『u頭,這姑娘一看就像是身體不好。 蔣媒官不置可否地笑著,又展開一幅:“一切還須看將軍的眼緣,緣分這種事最最是可遇不可求的!” “這個不錯!”印海滿意點頭。 蕭牧也認認真真看了片刻。 嗯,是不錯。 畫得不錯。 的確有晴寒先生的風范在。 見蔣媒官還要再拿畫像,他開口打斷道:“今日且到此吧,本侯還有公事需處理?!?/br> 說著,看了一眼印海和王敬勇:“蔣媒官當下更該著意于蕭某這些手下?!?/br> 迎著蔣媒官投來的視線,印海微微笑道:“有勞了?!?/br> 如此一唱一和之下,蔣媒官只得笑著點頭,剛說了幾句場面話,便被蕭牧使人送了出去。 “……你是沒瞧見,那是油鹽不進??!瞧著沒什么架子,說起話來也算和氣,可偏偏不給半點機會!”蔣媒官來到衡玉房中,大肆倒了一番苦水,說得嗓子都干了:“說是叫我給他手下人做媒,暫不論那些人瞧著沒一個好出手的,且還不知是不是刻意拿來拖延我的借口呢!” “縱然是借口,也要去辦?!焙庥窨吭陂街?,翻了一頁良人冊,看似漫不經心地道:“既是接了這差事,來了這營洲,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br> 說著,似略略思索了一下,道:“不如便從年紀最小的那個開始吧?” “叫蒙大柱的那位?”蔣媒官想了想,點頭道:“瞧著倒是最正常的一個,十八九歲尚是議親的年歲……” 甭管如何,先挑個容易的來,若能來個開門紅,也能保全些她京師第一媒的顏面。 想著,便道:“昨日似是聽說,他正是營洲人氏?” “是,且家中有幾間鋪子?!焙庥窈仙狭既藘?,道:“到時我隨蔣姑姑一同去見見他家中長輩,先聽聽蒙家人的意思吧?” 蔣媒官點頭,既是說媒,自當還要摸清家底,先見過對方家中長輩再說。 衡玉便思忖著接下來的行事。 外間傳來說話聲,是侯府的女使來送晚食了。 飯菜很快被擺好,蔣媒官嘆道:“菜式倒是豐盛……” 衡玉坐下看去,不止豐盛,且還照顧了京師的飲食習慣。 于禮節之上,侯府的確不曾有任何短缺。 一餐飯倒也吃得愉悅。 飯后凈手漱口罷,又有一名女使前來,卻是道:“我家夫人想瞧瞧自京師帶來的閨秀畫像,不知吉畫師可得閑送去?” 女使含笑道:“夫人想著吉畫師同在京師,又與這些閨秀們年紀相仿,必然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br> 衡玉尚來不及開口,蔣媒官便笑著點了頭:“是是,得閑得閑!” 蕭將軍那里走不通,卻還有蕭夫人……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她怎忘了這個! 若能從蕭夫人這兒另辟蹊徑…… 蔣媒官笑著推了衡玉一把。 衡玉也大大方方地笑著點頭:“煩請帶路?!?/br> 她既要在營洲城行事,自當事事殷勤些,與人多接觸,方能有多聽多看的機會。 只是蕭夫人表現的比她想象中要更熱情,催著她吃茶水點心,又與她閑話頗多,且問了些她家中之事,很是平易近人。 而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令她更為驚訝的存在—— 初進房中,她一眼便看到了房中茶幾上方懸著的那幅老者垂釣圖——那分明是她阿翁的畫作,且沒看錯的話,還是真跡。 考慮到自家阿翁名聲在外,畫作流傳至此也不算稀奇,應只是湊巧而已。 然而接下來所見,卻是在逐漸推翻她這個簡單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