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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卻道:“一會兒你回去再給她做吧,現在陪朕走一走,咱們繞著湖畔走一圈,回到這里就散了?!?/br> 湘湘望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湖水,她第一次隨靜姝來時,覺得湖大得跟海似的,現在卻不再覺得他浩淼無垠,要說湖水不曾變少,這園子還是那會兒的園子,怎么就不一樣了。 皇帝沒等湘湘答應,已徑直朝前走,他走得并不快,似乎是顧及湘湘有身孕。湘湘略想一想,輕輕提起裙擺緩步跟上,皇帝聽見腳步聲,更是停下來等湘湘走到身邊,兩人并肩往園子深處去。 湘湘沒有聽見腳步聲,知道宮女太監都沒跟上,她心里是忐忑的,可皇帝真要做什么,闖入洛神殿就是了,何必大費周折來這里,他就不怕自己失手把他推到湖里去? “你知道龐峻為什么沒殺我,讓我回來繼續做皇帝?”皇帝問。 而湘湘正好在想,若是把皇帝推下去,他死了怎么辦,被突然這么問,不免以為自己被看穿了,稍稍冷靜后應道:“皇上一旦有什么事,不等龐峻趕回京畿,皇室之中一定會迅速另立新君,皇家血脈要代代相傳,一個外姓人顛覆皇室,是要付出代價的。再者若皇室也打起來一盤散沙,邊境有敵寇,朝廷有內亂,國家百姓,才真正到了存亡之際?!?/br> 皇帝輕輕一嘆,無限憧憬地看著湘湘:“宋靜姝她,就說不出這樣的話?!彼值?,“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湘湘很坦率地說:“是齊晦說,皇上不會有事,這是他告訴我的道理?!?/br> 皇帝面色微微一沉,別過臉道:“所以他才不派人來暗殺朕,反而把你留在這里做人質,與其說是安撫朕,不如說是為了安撫朝廷和皇室,就算朕再不好也還是個皇帝,只要朕還活著,京城就不會亂?!?/br> 湘湘不語,皇帝既然什么都明白,他為何還要強迫齊晦挺火撤兵,與敵國求和,就該一鼓作氣把他們打回老家去。 皇帝長長一嘆,問:“將來,他打算給朕什么退路?給我一個閑散的親王做做,還是殺了我,又或將我流放?” 湘湘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齊晦還沒和他商議過將來要如何安排皇帝的去留,而湘湘并不在乎皇帝的生死,她總是不爭氣地,還會惦記靜姝。便是這一刻皇帝問他自己的結果,湘湘也只會想到靜姝。 皇帝又:“先帝暴斃的那天晚上,冷宮里他壓在賢妃身上,對她說的話,你也聽見了吧?” 湘湘從世峰口中聽說過,那晚昔日的太子也來了冷宮,果然是聽見那句話的,她頷首:“我聽見了?!?/br> 皇帝本以為湘湘會口述重復一番,本以為要直面湘湘給他的屈辱,但湘湘沒有提,他等待著被指責是野種,結果卻沒有。湘湘應了他后,只靜靜地垂首走在身邊。 皇帝不得不自己提起來說:“所以在你心里也覺得,朕不配繼承皇位,可先帝不能生,齊晦也是……”他心中一緊,含恨道,“他也是野種?!?/br> 湘湘本想觀賞湖面風光,可擔心湖面的光亮會讓她暈眩,所以只低頭看著前方的路?;实壅f什么,她都沒怎么入心,甚至還思考著自己的事,忽然聽見野種二字,她才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皇帝。 皇帝眼中有大仇恨,恨太多太多的人,他道:“朕和他沒什么兩樣,朕不配,他同樣也不配?!?/br> 湘湘想為齊晦的血統正名,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下了,他們夫妻倆早就達成共識,血脈一說根本不值一提,齊晦是也好,皇帝不是也罷,都沒差別,關鍵是誰能做個好皇帝,傳承這個國家,為天下百姓謀福。至少眼前這一位,做不到。 皇帝以為湘湘悶了,他怎能想到,賢妃是真的為先帝生了個兒子呢。他嗤笑著,就算龐峻曾提過一兩句,他也寧愿相信麗妃臨終前喊的那句話,不能生就是不能生。 湘湘心里一嘆,見皇帝不停下腳步,她也不停下,已經繞著湖畔走了一小半路程,盼著回到原點,他們便好散了。 “朕要為你舉行冊封典禮?!被实酆鋈徽f。 “該說的話,我已經說過,我給齊晦的休書,還沒有生效?!毕嫦娴?。 “朕也要繼續做皇帝?!饼R旭終于停下了腳步,言語間挺直了腰桿,目光也隨之亮了幾分,他道,“你們一定覺得,朕已經窮途末路,是啊,既然如此,朕為何不能放手一搏,是先帝冊封朕為太子,朕此時最名正言順的皇帝。而朕更明白,只有繼續做皇帝,才能繼續擁有你,湘湘,朕對你的情意,不曾變過?!?/br> 湘湘漠然地看著她,此刻她該說什么,怪不得剛才問他的下場會如何,他不是在怯弱,而是在算計著,將來給齊晦什么下場是不是? 皇帝稍稍俯身,湊在湘湘的面前說:“朕會保住自己的皇位,你放心,朕不會殺了齊晦,等你腹中的孩子生下來,朕讓他帶著孩子離開這里,他喜歡保家衛國,那就去守著邊疆?!?/br> 湘湘直直地看著他,皇帝突然冷笑:“你是不是覺得,朕癡人說夢?你是不是仍舊盼著他,能來帶你走?不會的,朕要你,要你一輩子陪在朕身邊?!?/br> “皇上,我不會陪在你身邊,若真是到了那一天,若齊晦無力帶我和孩子走,拼了一死,我也不會留在你身邊?!毕嫦嫫届o地說,就在皇帝眼中聚集怒意的時候,她又道,“但天下究竟是誰來做皇帝,并不重要,要緊的是做皇帝的那個人,能不能為國家和百姓謀福?;噬?,倘或你勝過了齊晦,但若還是從前那個皇帝,即便齊晦一輩子戍守邊疆甚至被你殺了,將來還會有其他人想要來推翻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