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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晦何嘗不知,但眾志成城走到這里,好不容易穩定軍心,現在說不打就不打?他心中有熱血奔涌,道:“他們求和,就是怕了,就是知道自己無力與我們對抗,那就是我們的勝算?!?/br> “可是……” “皇帝求的是龍椅,我們給他便是?!饼R晦道,“可我們要保的是江山?!?/br> “難道給皇帝回信,讓他安心?”世峰問。 “已是下下策,希望他多少還能有一些,為國為民的心?!饼R晦說著,便鋪開紙磨墨,派人快馬加鞭送回京城。 本來兩處相隔,即便皇帝八百里加急跑死多少馬,也不可能趕得上三軍與敵國先鋒部隊正面遇上的速度,當他收到齊晦回信,表示三軍不能撤,戰火不能停,他會打退敵軍來擁戴帝王,這個時候,那邊早就打起來了。 看著齊晦的親筆信,皇帝動搖了,自然有個家國,才有他身下這張龍椅,可是仗打完了怎么辦,齊晦戰功赫赫凱旋歸來了怎么辦,他不是一樣要等死? 皇帝很猶豫,他甚至沒有人可以商議,在他看來,不論是皇室貴族,還是那些還留在京城的官員,沒有一個人看他順眼,巴不得他被趕出明德殿,這里沒有人值得他信任,他誰的話也不想聽。 而這段日子里,靜姝每天陪在皇帝身邊,皇帝發現自己越來越離不開她,他不再暴虐地對待靜姝,也不再把她看得一無是處,他也沒想到,走到這一步,留在身邊的竟會是這個女人。 他仍舊時常會想起洛神殿里的湘湘,可他連去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他不想看到湘湘眼中的鄙夷輕視,湘湘那高貴圣潔的姿態,現在越來越讓他感到喘不過氣。 可他也不想殺了湘湘,湘湘終究是云端上那個女人,是他一直以來所追求向往的存在,這是宋靜姝不能比,是她永遠也比不上的。 可靜姝雖然越來越得到皇帝的信賴,可她也越來越清醒地意識到,皇帝這邊江河日下的氣勢,他只不過是孤零零坐在龍椅上的一個人罷了,他現在是個連昔日暴虐率性的事都不敢做的皇帝,他對自己越好越信賴,就意味著他手中可掌控的越少越單薄。 靜姝時??粗舸舭l怔的皇帝想,到了最后,她是不是會跟皇帝一起灰飛煙滅,當她所期盼的安逸平和的日子到來時,她的人生也走到盡頭了。 她不懂打仗,不懂國事,更不知天下的輕重,她只想和皇帝好好地活下去,她只想守住已有的榮華富貴,只想能繼續過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的生活。她回不到過去了,那天她在長壽宮里偷偷穿上了昔日的裙衫,才發現鏡子里的人和身上的衣裳多么格格不入,即便華服厚重即便發髻壓得她直不起脖子,可她寧愿這樣死去,也不能再回到從前。 所以她從皇帝嘴里知道,不能繼續打仗,不能讓齊晦立戰功,不能讓朔親王凱旋歸來,不能讓湘湘,有所期盼。 而戰爭陰云的籠罩,不僅是罹難的城鎮百姓受到荼毒,即便仍舊身在安逸的京城百姓,也因此惶惶不可終日,天災*都不及戰爭可怕,光是比起眼睛想一想血腥屠戮的場景,都足以叫人心驚膽戰。 京城之中,沒有人昔日的喧囂繁華,便是花街柳巷也冷清了許多。這日一駕馬車慢悠悠來到靜謐的長街前,因街道太窄馬車無法進入,簡風跳下車,將龐夫人和大少奶奶攙扶下來,龐夫人一臉憔悴,幾日不見竟已白發蒼蒼,她虛弱地問著:“就是這里?” 簡風道:“還要往里走一些,夫人隨我來,不是很遠,倘或您實在走不動,讓晚輩來背您?!?/br> 龐夫人擺手,和大兒媳婦互相扶持,一步步往深處走,走到一坐靜謐的宅子門前,那里的人和簡風說了幾句話,便迎龐夫人婆媳進門。不過是一座二進的小院子,才跨進門,就聽見里頭有中年婦人的聲音在哄著:“來,張嘴,再吃一口,再吃一口就不遲了,大小姐最乖了?!?/br> ☆、248無情的母女 屋檐下,鋪著柔軟褥子的躺椅上,龐淺悠正坐在那里,背后用幾個墊子高高撐起她的身體,她呆呆的面無表情,邊上一個中年女人正在喂她吃飯,哄一句吃一口,像個孩子又像個傻子,從她到這里開始,每一天都是這么過的。 真瘋還是裝傻,世峰懷疑過,齊晦也懷疑過,畢竟龐淺悠之前什么都做得出來,這一次指不定也是她裝瘋賣傻,想騙過所有人,又想折騰什么事。但一天天過去,如今世峰齊晦都遠離京城,不論是誰陪在她身邊,龐大小姐都是呆滯的,對任何事任何人都沒有反應,每天除了還能睜開眼,還能喘息著,和死了也沒什么區別。 侍女們倒也省心,真伺候一個瘋瘋癲癲的人,她們的日子就難過了,反而這樣不聲不響,雖然悶,但少cao很多心。 如今龐夫人剛剛喪夫,甚至連丈夫的尸身都還沒見到,家中雖已縞素,可無人來主持喪儀,她每天以淚洗面,想不通怎么好端端的,這天就變了。 “娘,我們過去吧?!贝笊倌棠虜v扶著婆婆。而她的弟妹已經帶著孩子回娘家去,自從公公被殺、世峰替代父親掌權的消息傳來,二少奶奶就帶著孩子走了。龐夫人攔不住也無心去攔,她心里也一直都明白,這個家從未真正凝聚過。 簡風示意侍女們下去,為龐夫人、少夫人搬來椅子,少夫人湊到淺悠面前喊了聲:“meimei?”可龐淺悠目光呆滯,眼珠子連動也不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