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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皇上,崇輝門外已經萬事俱備,麗妃行刑后,就要為先帝發喪,時辰已經到了?!钡厣系奶O高高捧起孝服,戰戰兢兢地說,“還請皇上移駕崇輝門外?!?/br> 皇帝皺眉,幾乎要沖這些奴才發作,可突然想起一人,忙問:“朔親王……夫婦都來了?” “夫婦”二字,說得他怒火心生,可不得不這樣提,總不見得直接問,那個叫湘湘的來了沒,但聽到滿意的答案,皇帝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嚇得太監們跟上要他換孝服。 等他匆匆趕來崇輝門外,皇族百官伏地叩拜,他高高站在上首,急于在一片白花花的人群里尋找湘湘的身影。 但所有人都穿著素凈的孝服,伏地叩首,一時竟分不出來,皇帝焦躁地說了平身,偏那么巧,正好看到齊晦起身,而他伸手將身邊的妻子攙扶起來,身著雪白孝服的湘湘,美貌不可方物。 當初母親去世,明德殿外,宋靜姝穿著素服前來,可她竟然一層層脫去,最后赤身裸體地出現在先帝和他的眼前,以至于皇帝現在看到素服,都會有一陣淡淡的惡心,可此刻看著湘湘,卻讓他生出虔誠之心。 肅穆的崇輝門外,刑具已經擺起,從沒聽說過皇帝在宮里行刑,可先帝被麗妃刺殺,皇帝要在為先帝發喪前給一個交代,似乎也合情合理,但隊列中已有女眷承受不住,恨不得捂住耳朵蒙上眼睛。 麗妃尚未被帶來,卻先有孩提的哭聲,三皇子被幾個太監架著來,他沒有受到虧待和屈辱,依舊養尊處優地活在宮里,可皇帝卻要他面對最殘酷的現實,讓他眼睜睜看著生母被打死。孩子的哭聲尖銳地刺痛人心,麗妃尚未受刑,眾人已無法直視新君的殘酷。 原來先帝死了,這荒唐的世道仍舊沒有改變,新君用一切正當的理由,做著和先帝一樣的事。 “母妃……”孩子的尖叫,讓人意識到麗妃被帶來了,只見穿著囚服狼狽不堪的麗妃被拖上來,她在獄中受審時已經被動了刑,囚服上到處都是血痕,她無力站直身體,被扔下后,就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母妃!娘!”三皇子掙扎著想要撲向母親,太監們卻把他送到了靜太妃身旁,宋靜姝裹著雪白的氅衣坐在落定的肩輿上還未下來,這是皇帝的特許,因她腳傷未愈,而今日受刑的人,就是昔日把她腳趾打斷的人。 麗妃聽見孩子的哭聲,艱難地抬頭看過來,看到宋靜姝掐著三皇子的后頸不讓他亂跑,那猙獰的笑容,是昔日自己對待宋靜姝的面容,一轉眼,她們就對換了身份。 “她殺過很多人,殘酷冷血,熏瞎了娘的眼睛,還虐打我和娘?!饼R晦聽見湘湘很輕聲地念叨這些話,他稍稍看了眼,用寬大的衣袖遮擋,暗下牽了湘湘的手。 “我不該憐憫她,不該同情她,她是罪有應得?!毕嫦胬^續念叨著。 “別怕,你不要看就是了?!饼R晦終于出聲。 “可孩子……三皇子才六歲?!毕嫦嬗X得不說出來,心里漲得難受。 “我曾經這么大時,親眼看著娘被熏香雙眼,也許他同樣能和我一樣挺過來?!饼R晦輕聲道,“不要去分辨此刻眼前的對錯,將來必會有清明世界,熬過這一刻就好了?!?/br> “皇上……”突然聽見凄厲的聲音,眾人都一驚,奄奄一息的麗妃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高高仰著頭,看著座上的帝王,雙眼瞪得銅鈴似的,聲聲尖銳,“皇上,這不是你的弟弟啊,三皇子不是你的弟弟?!?/br> 皇帝心頭一驚,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示意侍衛去堵住麗妃的嘴,可她卻越叫越大聲:“你們三兄弟,都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先帝他根本生不出,他生不出孩子……” ☆、150蒙住了雙眼 到這一刻,侍衛才堵上了麗妃的嘴,把她死死地按在刑臺上,但說出口的話收不回去了,躁動的崇輝門外,仿佛還回蕩著麗妃凄厲的聲音,眾人零碎繚亂的目光紛紛投降皇帝,還有齊晦和靜太妃身邊的三皇子。 幼小的孩子似乎不懂母親的話,只是恐懼地哭泣叫喊,而齊晦一臉冷漠,連他身邊那不被承認的王妃,也面無表情毫不動搖。反倒是皇帝鐵青著臉,像是被人說中了似的,但他沒有狂躁發怒,到底守住了帝王的尊嚴,稍稍往刑部官員遞過一個眼神,立刻有刑部的人上前,開始宣讀麗妃種種罪孽。 刑臺上的麗妃早就無力掙扎,方才用盡了力氣說出那句話,這一刻被死死地按著,唯有腦袋還能動,一聲聲響徹崇輝門的罪狀中,她艱難地抬頭看向了自己的兒子,如此免不得與靜太妃四目相對。靜姝見到麗妃這般下場,本是一解心頭恨,自覺揚眉吐氣凌駕于眾人之上,但此刻與麗妃對視,麗妃滿目的哀求竟讓她內心震動,她幾時見過這樣的麗妃? “行刑!”一聲高呼,行刑官執杖上前,胳膊粗的木棍看得人觸目驚心,三皇子知道母親要挨打了,哭喊著求太子哥哥放過他娘,他還是喊著太子哥哥,仿佛都不明白兄長如今已是帝王。 麗妃依舊用哀求的目光看著靜姝,靜姝幾次避開,再回過來時,麗妃還是那種眼神。她心里不知怎么越來越慌張,忽然看到底下有女眷蒙住了雙眼,心頭一個激靈,卻是此刻,刑杖被高高舉起,眼看著一棍子要打下來,靜姝突然摟過三皇子,捂住了他的嘴,更捂住了他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