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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使足了力氣才磕磕絆絆地吐出了半句,唐武在她懷里越來越重,他的手臂還沒來得及抱到她就墜在地上,含笑閉上眼睛。 “唐武!”泓澄從唐棣懷里接過唐武,抱著他痛哭不止。 唐棣呆愣地坐在地上,雙手還保持著抱著唐武時的姿勢,沒有一聲哭喊,甚至連淚水也沒有了。 離善樸慌著抱住她輕輕搖晃,“棣兒,你看看我,你還有我,棣兒!” 唐棣沒有一點反應,突然嘔出一大口血來,顫顫巍巍地倒在離善樸懷中。 不遠處,陸逢時被兩個部將剝去了鎧甲,松松垮垮地穿著一件里衣,五花大綁著跪在地上,胸口處被泓澄的劍柄擊打的血rou模糊,一眾兵士提戟把他圍在中間。 他知道自己被押回萼州必定性命不保,原想觸動鎧甲里的機關射殺了離善樸和泓澄,再趁亂騎馬逃走。 即便無法逃走,死也要拖上眾人與他一起,卻沒想到死去的僅僅是唐武一個人。 他跪在地上一動不動,陰冷的神色里隱隱透著不甘。 第85章 復仇 臥房里,離善樸抱著唐棣坐在他腿上,把她整個人包裹在懷里。 微涼的手撫摸著她的臉頰,眼中閃著晶瑩的淚花,無數次柔聲重復著同一句話,“棣兒別怕,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唐棣一直閉著眼睛,雙手緊緊地摟在離善樸的腰間,好像稍一松手,他便會離她而去。 夜色漸漸從窗戶涌上,臥房里晦暗一片。 離善樸只讓人點了一支蠟燭放在外間的桌上,微弱的燭光照在唐棣滿是淚水的臉上。 深夜,她終于昏睡過去,頭靠在離善樸的臂彎里,手臂軟綿綿地攤在床上。 離善樸抱著她躺好,想找人幫她換去滿是血漬的袍裙,可府中沒有侍女,廚房洗菜的夏婆子出城避難去了,無奈只能讓她將就一夜。 拎過被子給她蓋在身上,想著命人盡快找幾個靠得住的侍女回來服侍她。 離善樸在床邊支起屏風,脫下鎧甲,換上楊君蘭親手為他縫制的里衣和一身素服,回床邊牽了牽唐棣的手,推開房門向前廳走去。 前廳的門匾上已經掛上了白色絹花,唐玉山和楊君蘭的遺體被整理的干干凈凈,并排停放在前廳正中,旁邊籠著個火盆,地上擺著一摞黃紙。 唐武躺在騙角落一些,泓澄正低著頭為他一點點擦拭身體,見離善樸進來,抹著眼淚起身行禮。 離善樸跪在地上,捏起黃紙放進火盆中,像十七年前母親過世那夜一樣,以人子之禮為唐玉山和楊君蘭守夜。 夜深人靜,外面漸漸下起雨來。 前廳的門大開著,涼風卷著水汽吹進廳內,吹的火盆里的炭塊紅的更加耀眼,火苗卷著燒黑的黃紙竄起一尺多高。 天明時分,庭院里響起一陣腳步聲。 離善樸緩緩挪動著身體轉頭向外望,只見門仆撐著傘,引著梁王的特使向前廳走來。 泓澄僵直地起身,上前與門仆一起扶起離善樸。 特使看著廳內停放著遺體沒有入內,站在門外客套了幾句請大人節哀之類的廢話,雙手呈上梁王的手書便躬身退去了。 離善樸撕開信封抽出信紙,目光隨著文字上下掃動,蒼白疲憊的面色越發冷沉,刺骨的寒意從他心底綿延到四肢百骸。 他僅存的一絲的熱情,甚至對梁王的憤怒都瞬間被抽空,留下的只有心灰意冷和永生不愿相見的決絕。 信輕飄飄地落在地上,離善樸轉身走到唐玉山和楊君蘭的遺體前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頭,空洞的目光漸漸變得狠厲。 “去牢里把陸逢時帶出來,備車,去從棲山?!?/br> 離府門前的街上除了巡街的差役外鮮少有行人,萼州剛剛經歷了一場浩劫,百姓們雖有驚無險,卻心有余悸,從北門外返回家中后不敢隨意出門。 門口停著一輛囚車,陸逢時被鎖在車內,脖頸、手腳都用鐵鏈拴著,蒙亂的頭發被雨淋的貼在臉上,看不出表情。 泓澄昨日親眼見識到他的陰毒,擔心路上出事,親自搜過他的嘴里和全身甚至頭發,又從府中挑選了八個武功最好的侍衛,愧疚地垂著頭等在門口。 離善樸手里撐著那把繪著蘭花的油紙傘走到門口,回身望了眼臥房的方向,轉回頭道:“泓澄,你留在府上,不必跟著去了?!?/br> “公子”,泓澄急切地抬眼,噗通一聲跪在雨水中,“是屬下失職,昨日要不是唐武……” 他不由得哽咽,眼圈瞬間紅了,“屬下任憑公子治罪!” 即便離善樸早就派人查了陸逢時的底細,知道此人陰毒,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在鎧甲里裝了暗器。 他伸手扶起泓澄,輕嘆了一聲,“不說這些了,我不怪你,你留在府上照看著棣兒,我會盡快趕回來的?!?/br> 東門外,兵士們冒雨清理堆積如山的尸體,將陣亡將士的姓名登記在冊。 從棲山南麓,雨水沖刷著血水沿著石階流下,山間草木原有的醇香被血腥氣所掩蓋。 兩個侍衛登上石階,用劍柄撥開被射的像刺猬一般的馬家軍的尸體,為離善樸開出一條路來。 北面主峰的樹木枝繁葉茂,晶瑩的雨滴沿著枝葉滑落到草地上,把草葉洗的綠油油的。 離善樸上次被人用步輦抬上來時,樹葉還是小小的一片,草也沒有長的這么長,才沒過多久就完全變了個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