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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的普通的客人,父親都不會如此,何況是唐棣。 父親如此必然有原因,不如先送唐棣回去,再來請示父親。 離善樸頷首稱是,命泓澄帶著四個侍衛護送她回去。 唐棣把兔子風箏收回,抱在身前,對離川海福了福,“離刺史,晚輩告辭了?!?/br> 離川海沒有開口,只是緩緩點頭,看著唐棣遠去的背影,無奈又惋惜地嘆了口氣。 兩個身影并肩向大門走去,唐棣悶悶不樂地擺弄著手里的兔子風箏,任由春風拂起離善樸的發梢,掃在她的臉上。 離善樸牽起她的手,“棣兒,你先回家去,我明日去從棲山找你?!?/br> 他的聲音輕柔而篤定,瞬間驅散了唐棣心里的不快,含笑點了點頭。 街上人來人往,幾匹馬緩緩而行,離善樸一直站在門口向外望著,直到那個抱著風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中才轉身回府。 離川海并沒有回房歇息,依舊站在假山旁望著大門口,花白的頭發和胡須被風吹的凌亂,原本挺拔的身姿變得有些佝僂,顯得疲憊不堪。 離善樸不由得心里一陣酸楚,上前正要扶著父親回房。 離川海有要事與兒子商議,執意不肯回去休息,讓兒子扶著他向書房走去。 “爹,可是梁王有什么旨意?” 父親之前回信說,上奏梁王后幾日便可返回萼州,如今已過去半月有余,離善樸早已猜到定是因為武州的事惹得梁王忌憚,因此不愿讓父親回來。 可此事與唐棣有何關聯?為何父親會對她態度如此冷漠? 離川海頹然坐在椅子上,從衣袖中取出一封信來,“善兒,你先看看這個?!?/br> 離善樸站在書案前雙手接過,見是梁王的親筆,打開極快地掃視一遍,登時驚得氣血上涌,傷口一陣刺痛。 “爹,您打算遵照梁王的吩咐,帶兵剿滅從棲山?” 離川海無力地嘆息一聲,“善兒,余望言是梁王親派的萼州司馬,竟然死在唐莊主的手上,如今梁王命你我父子帶兵剿匪,如何能不遵從王命?” “爹”,離善樸眉頭緊鎖,急促地道:“余望言通敵叛國,盜取軍中機密,死有余辜,兒有他通敵的證據!” 離川海臉上泛著一絲苦澀,“善兒,即便余望言通敵,也該由梁王親自懲戒,斷不該死在一個山寨頭領的手上。梁王命萼州軍前去剿滅,于情于理都沒有半點不妥,若是你我抗旨不從,便成了擁兵自重的亂臣賊子了!” 離善樸的手微微發顫,信飄落在書案上。 對于余望言的死,他原以為請父親上書向梁王請罪,再把余望言寫給朱錦融,泄露存糧之地的密信呈給梁王,此事便可不了了之,沒想到梁王竟然下了這樣的旨意。 剿匪是假,試探他們父子才是真的。 要他剿滅從棲山,他萬萬做不到。 那里是唐棣的家,他已經把自己當做生日禮物送給她,就等著父親回來后去從棲山提親,早日與她相守,他怎能親手毀了她的家,毀了他們的感情。 況且唐玉山待他如親子一般,殺了余望言也是因為不忍見他身受重傷,想要為他報一箭之仇,帶兵去圍剿唐玉山,叫他如何下得去手? 可若是抗旨不遵,父親該如何向梁王交代? 離善樸的傷口涌起一陣劇痛,他不禁抬手捂住胸口,怕父親知道了擔心又趕忙放手,扶著書案邊坐下,身子微微蜷縮著。 離川??斩吹哪抗忸┫驏|墻上的蘭花圖,畫的鮮活靈動,生意盎然,細看角落處提著唐棣二字。 感嘆果然畫如其人,那姑娘眸子清澈見底,一看便是心性純良之人,又知書識禮明媚天真,只可惜與善兒無緣了。 離川海神色愴然,雙手撐著書案邊緩緩起身。 “善兒,圍剿從棲山你不必出面,爹去刺史府與眾將商議便好?!?/br> 離善樸驟然起身擋住父親的去路,“爹,不要……” 他言語間慌亂不已,表情因為傷口的劇痛而微微扭曲。 從小到大,他一直溫文有禮,從未如此失態過。 離川海心里一痛,腳下頓住片刻,終是越過他走向門口,既然已經歸順梁王,身為人臣,他別無選擇。 一瞬間,離川海的衣袖被死死地抓住,身后傳來噗通跪地的聲音。 “爹,余望言伙同武州的朱錦融,在城外暗箭射殺兒后逃走,唐伯伯心疼兒才連夜帶人抓捕他,殺了他,兒受傷時唐伯伯親自守在床邊為兒療傷喂飯。爹,兒求您,不要與他動手!” 離善樸跪在地上解去外袍和里衣,拆去扎的嚴嚴實實的細布,將上半身袒露出來。 離川海愕然回頭,腳步虛浮地圍著兒子走了一圈。 見他細如白瓷的肌膚上,胸前與背后多了兩個觸目驚心的窟窿,傷口剛剛愈合不久,還積著一團黑乎乎的血跡。 一箭貫穿,又被硬生生拔出,這樣的傷說是九死一生也不為過了。 離川海心如刀絞,面上失了血色,全身癱軟著蹲在地上,看著兒子身上的傷半晌說不出話來。 兒子重傷險些喪命,在他身邊照顧他的是唐玉山,為他報仇的也是唐玉山,而他這個親生父親自始至終竟毫不知情,他有何臉面帶兵攻上從棲山? 可既為人臣,又如何能違背君王的旨意,做個不忠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