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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工整整的小字落滿了嘲諷,每個字都是他這個曾經的文盲在師尊手把手教導下練習了好久才成形。 可以說得上是俊秀的文字,卻用在這個地方。 將夜握著紅箋,不知不覺竟揉皺了紙張,字跡扭曲,俊秀的文字變成猙獰的惡獸,正張牙舞爪地嘲諷他。 他覺得自己像個小丑,竟開開心心給自己喜歡的人和別人去布置婚禮現場。 那些不知情的仙子對他很客氣,甚至夸贊他們師徒關系好,做徒兒的知恩圖報,親手表達敬意,實在是孝順的好徒兒。 她們的滿面笑靨,在將夜眼底都成了赤裸裸的嘲諷。 而知情的神煙幾次都想追過去安慰他,可又不知安慰什么。 難道說:你也別太難過,仙尊要迎娶島主是肯定的,你難過也沒用啊。 還是說:師徒之間終究不是正經,你不如趁這個機會斷了念想吧,人生還長,未來還有無數種可能性。 又或者說:仙尊那種人身邊不可能永遠只有一個人隨侍左右,他是喜歡你,但也不妨礙他喜歡別人啊。 怎么越來越惡毒了呢? 這要說出口,不得傷透了將夜的心啊? 神煙想了想,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遙遙看著將夜落寞地獨自一人回了住處。 他守在外邊,端了一盤島上特有的海棠酥想要送過去,卻踟躕在外不敢冒進,生怕將夜問出一個什么他答不上來的問題。 你在這兒做什么? 走神的神煙嚇了一跳,猛地回頭就見白衣銀發的云諫悄然走來,盯著他手中的托盤看。 神煙有些緊張,島主應當已經告知仙尊這件事了吧,可仙尊并不知道將夜已經知曉了。 他來找將夜是要開誠布公嗎? 但這對師徒之間的事,他干嘛要瞎cao心啊? 神煙抿了抿唇,什么也沒說,只道:我來給小仙君送點心,既然既然仙尊來了,就一并帶過去吧,我我還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說罷,忙不迭將托盤遞給云諫,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云諫瞇眼看著神煙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神煙是島上唯一的雄性鮫人,他的身份恐怕還有隱瞞。 不過,這同云諫沒什么關系,只要這神煙別打將夜的主意就行。 瀠洄島的仙子心靈手巧,制作的海棠酥氣息香甜,樣子也好看,棠色自花心泛出,千層酥脆,綰成花狀。 將夜愛食甜食,應當是喜歡的。 云諫踏過廊橋,還未敲響將夜的房門,就見剛剛還燃著的燭燈被瞬間吹滅,屋內似一陣手忙腳亂,撞翻了燈臺,后又莫名寂靜,像是在刻意躲著他。 本以為兩個時辰前還好端端說著等他回來的小徒弟,應該一聽見他的腳步聲就忙不迭沖出來撲進他懷里,此刻卻 結合剛剛神煙那副古怪的模樣,云諫有了猜測,眉心輕蹙,敲響了房門。 里頭冷不丁傳出拒絕的聲音:師尊我睡了,我我明天再找你,我我困。 呃嗓音里似乎還帶著些濃重的鼻音,讓云諫有些不安。 他說:真睡了? 嗯 聲音依舊悶悶的,云諫都能想象小徒弟此刻怕不是整個腦袋捂在被子里,不留一絲罅隙。 就這么不想見他? 這小腦袋里到底又裝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臆測? 師尊,你你也趕快回去休息吧,我困了,我要睡了。 拒絕的意思很明顯了。 云諫雖是他師尊,身為長輩,但也要尊重他的,雖被喜愛的情緒燃起強烈占有和剝奪的欲望,也還是小心翼翼著,盡量讓那病態的本能收斂一些,才好不嚇著他的小徒弟。 因此,他喉嚨攢動,咽下渴望,只清淺地道了句:那你好好休息。 便轉身離開了。 夜色靜謐,云諫離開的腳步聲很清晰,漸漸消失在遠處,聽不見了,將夜蒙著被子捂住腦袋,悶在里頭,呼吸都有些困難。 他不敢見他師尊,他怕自己忍不住去詰問他。 就算師尊親口承認喜歡他,可他還是忐忑的,那一番表白此刻想來就像是隔霧看花,很美卻不真實,恍若一場臆夢。 其實,只要他鼓足了勇氣,去問他師尊,問他:你是不是要娶漱玉神女,是不是要留在這座島上當上門女婿,是不是不打算回神隱峰了,是不是也不打算要我了?是不是覺得那些和我之間的事都可以當成過去,慢慢遺忘掉?還是說你既想娶神女,又想要我? 師尊又會如何回答他? 他不敢想,或許是自己期望的答案,又怕得到讓自己難過的回答。 因此,他現在不想見他師尊,生怕那張薄唇吐出什么讓他心尖扎針的話來。 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越想越離譜,活脫脫把他師尊臆想成了一個人渣。 但將夜知道,師尊根本不是那種人。 他又想起神煙說過的話,師尊和瀠洄島做了一樁交易,想得到什么菩提仙草。 將夜捂著腦袋,沉悶地喘不過氣,他驀然掀開被子大口呼吸著,腦子也因空氣灌入而清醒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