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后我選暴君 第80節
謝蓉似乎在笑,又像是在哭,微翹的唇給人一種鮮活的錯覺。 韓一刀上前,粗略掃了眼,便知符合溺死的癥狀。 整具尸體尸斑呈暗紅色,應該是溺水死亡后因周遭太冷,尸斑從鮮紅變成暗紅,其余皮膚發皺膨脹,白的猶如撒了層雪。 韓一刀探身往下,觀其口鼻,又見淡紅色血樣泡沫,便起身望向謝瑛。 她扶著棺沿,淚珠一顆顆往下掉。 卻還是抬頭,克制著森冷回望。 “韓大人,阿姊是怎么死的?!?/br> 韓一刀瞥了眼跪在雪地里的澹奕,上前一步低聲回稟:“謝娘子,謝二娘死于溺斃窒息,并非他殺?!?/br> 仿佛在意料之中,韓一刀覺察謝瑛并未有震驚或是懷疑。 他心中暗忖,也不明白她究竟想要作甚。 謝瑛從頭到腳看了遍,一股冷意自胸口竄開,讓她幾欲站不穩。 她吸了吸鼻子,咬牙說道:“抬回大理寺,再驗?!?/br> 話音剛落,澹奕痛楚的抬起頭,攥著鮮紅的帕子質問:“十一娘,你瘋了,你可知你這般做,是對阿蓉的不尊重! 她已經死了,你再難受,也不該毀她尸首讓她地下不寧,你...” 謝瑛斜睨過去,攏著衣領伸手覆在謝蓉的面頰,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真真切切告訴她,阿姊的確死了,再不會站在她面前,同她說笑,做她喜歡的果子,告訴她,十一娘,為自己去活。 她咬著牙根,一字一句道:“我怎么了,我就是要查,查出來是誰害的她,誰便要千刀萬剮,不得好死!” 明眸沁血一般,惡狠狠瞪向澹奕。 抬回去再驗,便是要剖尸了 大理寺的驗尸房,韓一刀神色凝重,刀刃割破皮rou的聲音一點點刺入謝瑛耳中,她出了汗,眼前一陣一陣的暈。 黃門給她搬來一把圈椅,剛放在身后,便見她撲通一下往后倒去,堪堪倒在圈椅上。 他們嚇得魂都快沒了,圣人眼珠子似得寶貝,若在他們手上出了差錯,回去便是有幾個腦袋也擔當不起。 “娘子,不然咱們出去等吧?!?/br> 誰能受的了親眼看自己的阿姊被剖開皮rou,一點點查驗。 謝瑛面唇發白,細密的汗珠黏在身上,她搖頭,目不轉睛盯著韓一刀的手。 “還要驗到幾時?”她喉嚨發癢,說完便劇烈咳了起來。 韓一刀扭頭,眉頭緊蹙,謝十一娘看著纖瘦柔弱,可性子真是剛硬,便是個男子端坐在此處,看親人被剖開也受不了,她倒能忍住,一聲不吭,目光恨不能長在自己手上。 “快了?!?/br> “這...”韓一刀臉色大變,遲疑下看向謝瑛。 謝瑛立時察覺不妥,起身走到他跟前,“怎么了?” 韓一刀面露難色。 謝瑛便知情形復雜,她摁住棺沿,支撐身體站穩:“你但說無妨?!?/br> “謝二娘的下/體疑似被劇烈撕開,邊緣破損沒有經過處理,有些愈合,有些仍往外滲血,應該經歷了極其慘烈的交/合,或許...” “什么?”謝瑛只覺面前盡是白茫茫一片,她用力眨了眨眼,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或許不只一人?!?/br> 周瑄從紫宸殿騎馬趕回清思殿,一進大殿門口,便聞到濃烈的藥味。 又苦又澀。 他腳一軟,慌不迭的沖進去。 迎面,看見虛靠在軟枕的謝瑛。 一張小臉慘白到沒有血色,微張著唇,雙目失神的朝他看去。 看見他時,眼淚斷了線似的,撲簌簌往下滾落。 周瑄心窩猶如被人踹了一腳,碾斷骨頭一般,他深吸了口氣,走過去將她抱在懷里。 小人哭的直發抖,連氣都提不起來,要他命也不過如此了。 周瑄親她的臉,親她的淚,一遍遍的溫聲哄著,直到她在懷里睡去。 陸奉御搖頭,道:“娘子不肯喝藥,倘若再這么下去,大悲大痛下是極易損耗內里的?!?/br> “拿來,朕喂她?!?/br> 周瑄百般溫柔,喝一口,噙著她的唇緩緩喂下,怕嗆到她,每一次都會輕拍后背,見她皺著眉頭咽下,這才開始喂下一口。 待整碗藥喂完,他衣袍上沾了不少藥漬。 承祿道:“陛下,您去換一身干凈的衣裳吧?!?/br> 周瑄沒回頭,陰沉著嗓音道:“不用,朕陪她?!?/br> 謝瑛很早便醒了,她傷心不假,可也知道自己要做的事,除了周瑄,沒人能有如此大的權勢,令她可調刑部大理寺官員配合,令她能查一應脈絡。 她要動用的部門良多,她所懷疑的人根基復雜,她還是要查。 查司徒慧,查她父親,查她祖父,直到確認所有罪名,她要該死的人受盡折磨去死,一個都不放過! 她縮在周瑄懷里,閉著眼,心里恨得咬牙切齒。 唇瓣溢出輕吟,啜泣,周瑄低頭,望見她幽幽睜開眼皮。 通紅的眸眼,淚汪汪的看著自己,心被揪住,連血都無法淌過。 “陛下,你要為我阿姊做主?!?/br> 沙啞的嗓音帶著哭腔,素手攥住周瑄的領口,淚珠打濕了他的常服,謝瑛埋在他胸前,哭的梨花帶雨。 周瑄只覺如何答應都不為過,低頭邊拍她后背,邊極盡溫柔的安撫:“謝瑛,朕幫你?!?/br> “你要什么,朕都會給,別哭了,朕的心都要碎了?!?/br> 唇落下,親在她發白的唇角,一點點將哭聲吸入。 他的手扶住謝瑛的雙肩,將人往身前一帶,箍住后把下頜擱在謝瑛頸間。 嘆了聲,認命一般:“謝瑛,朕是沒救了?!?/br> 澹家書房 司徒慧磨著墨,高挺的身子往外探去,望見有黑影閃過。 手一頓,墨漬濺出。 在座的幾個同僚紛紛看去,澹奕揉了揉眉心,并未察覺。 “大人,我總覺得有人在監視我們?!?/br> 司徒慧去推窗,然除了銀白無痕的雪地,看不到半個身影,這不像夏日,還有能藏身的地方,只消四下環顧一遭,便知沒有人。 澹奕擱下筆,其余幾人亦聽說了謝二娘被驗尸的事,雖想勸慰,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裝作不知,不過問,不伸手。 “慧娘,你離京吧?!?/br> 澹奕合上眼皮,雙手捂住臉。 司徒慧一愣,道:“為何?” “對啊大人,為何,慧娘子文武雙全,堪稱才女,又親編了禹州治水一書,我等也已看過,著實精辟細致,便是老朽都自愧不如?!?/br> “慧娘子出身武家,身上帶著男兒的英氣,她若能留下,必然會有大的抱負,大人何故讓她離開?” 幾人紛紛幫腔,司徒慧感激不盡。 她明白澹奕的顧慮,故而放下墨碇,堅定而又執著的開口:“我不走,我不怕她。 即便她要查,我也不懼,身正不怕影子斜,早晚會有公道?!?/br> “是是?!?/br> 眾人不由附和,“大理寺和刑部出手,也要講究證據,不能平白給人潑臟水?!?/br> “就是,司徒大將軍當年奮不顧身為莒縣百姓苦撐死熬,這才等來援軍支持,否則那一城百姓都要被敵寇所殺,至今城中還有司徒大將軍的石像,他是拯救百姓于水火的英雄,他的孫女也不能被人冤枉,憑著一句話便被蓋上殺人的罪名?!?/br> 司徒慧很倔強,她眼神篤定,走到澹奕面前,拱手說道:“大人,若我走了,那我這輩子都說不清了?!?/br> 袖口上抻,露出明潤光滑的沉檀珠串,澹奕見狀,忍不住痛苦自責。 司徒慧道:“娘子贈我珠串,是對我信任喜歡,我不能不明不白背上殺她的罪名。大人,我不走?!?/br> 沉檀手串,是澹奕親眼看謝蓉給司徒慧戴在手上的。 她們關系處的極好,司徒慧尊她敬她,謝蓉難得遇到這么個說話的人,平素里都會拉她一起用膳,連選衣裳都會為司徒慧備上一份。 謝瑛懷疑,他理解,但他不能容忍謝瑛一味的指責。 不講究證據便要置司徒慧于無法翻身之地。 天晴不過兩日,澹奕從書房出門時,看見司徒慧一瘸一拐往西院走,他追上前去,將她攔在月門口。 “腿怎么了?!?/br> 兩人有四五日沒見面,澹奕先前以為是下雪,司徒慧不想出門,如今看她受傷,不知怎的,心里頭莫名咯噔一下。 不是他多想,而是謝瑛的脾氣他多少知道些,事關謝蓉,她沖昏了頭腦,難免做出不理智的事。 傷及無辜,何其自私。 司徒慧笑笑,擺手道:“就是下臺階時摔了下,沒大事,已經能走路了?!?/br> 問不出究竟,澹奕咽下懷疑。 然在傍晚時候,他經過花園,聽到細微的說話聲。 “慧娘子,你怎么不跟大人說實話,明明是馬車斷裂,您從里頭直接摔了出來,傷的多嚴重,你怎么只說是從臺階滾下去的?!?/br> 司徒慧不以為然:“大人最近傷神,況且我又不是要命的大事,過幾日便好了,不必說?!?/br> “慧娘子心真好?!?/br> 澹奕默默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