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后我選暴君 第70節
謝瑛小時候被關佛堂,經常有野貓爬到屋檐樹枝,白天還好,只到了晚上他們那叫聲此起彼伏,抓撓著瓦片發出尖銳滲人的叫聲,激的她后脊發涼,忍不住想捂上耳朵。 有一回春日,有兩只貓從半開的楹窗滾落進去,撲騰著爪子竄到謝瑛腳邊,天色漆黑,屋內只一盞搖曳的小燭光,那貓的眼睛锃亮,謝瑛當時嚇壞了,以至于現在想起那個場景,仍心有余悸。 “院里有雞,難免會有老鼠等物,混著養只大鵝,也就不會再被咬了?!背バ【?,另外五只雞都有不同程度啃咬,不明顯,掉毛或是去皮,管事只當他們互啄導致,謝瑛覺得不像,這才跟顧九章商量買只大鵝。 她去摸大鵝的紅綢,忍不住笑道:“你還真是看重外貌,連鵝都挑好看的來?!?/br> 顧九章站直了身子,拂去褶皺抱臂上前:“鶯鶯,你究竟是不是宮里那位,給九爺個實話成不成?” “九爺都叫我鶯鶯了,還問是不是?!?/br> 一語雙關,既像承認又像什么都沒說。 謝家在京中曾是鐘鳴鼎食的世家,只是到謝宏闊便只剩下空架子,但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如此,謝家仍在郡望中話語權極重。 顧九章不喜謝宏闊作風,他太精明算計,不然也不會在當初選擇聲勢浩大的四皇子,連帶謝家四郎都投到四皇子陣營,可惜,四皇子倒臺,整個謝家登時大廈傾頹,來往要好的官員世族與之劃清界限,唯恐受其牽連影響自個兒前程,當時謝家四郎在軍中,幾乎被人排擠到去掃馬圈。 可想世態炎涼,官場浮沉。 后面的局勢顧九章看不明白,當今提拔謝家四郎任大理寺少卿,然又貶謝宏闊出京流放,去的還是黔南荒苦之地,朝中官員更是惶惶不安,一時間不知該彈劾還是該收斂,對于謝家的態度,圣人始終晦暗不明。 如今謝家四郎被提拔到刑部任職,上峰便是當今倚重的尚書,可謂前途坦蕩,不可小覷。 好些人都說,謝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謝十一和云六郎和離,成為當今心頭寶,此事已經足夠令人詬病,且她入宮許久始終沒有封號,眾人便又持觀望態度,以為當今不過圖新鮮刺激。 珠鏡殿大火,燒的滿城皆知。 謝十一死了,謝家往后會如何,沒人清楚。 眼下更刺激,何瓊之也攪和進來,顧九章心亂如麻,琢磨著該怎么收場,一抬眼,看見謝瑛坐在石墩上,陽光暖暖灑在她周圍,整個人慵懶愜意,柔美勾人。 他咽了咽嗓子,不自在的收回視線。 “鶯鶯,你喜歡哪個?”他走過去,歪在謝瑛旁邊的石頭上,從他的角度,能看見細密濃黑的烏發,盤成留仙髻,簪著簡約的步搖,她身上有股清淡的香氣,就像她這個人,表面瞧著溫順端莊,可惹惱了便像小獸,張嘴就咬,全無半點淑女模樣。 他摸索著手背,看向謝瑛。 “都喜歡?!敝x瑛以為他問的是小九和大鵝。 顧九章想的卻是當今,云六郎和何瓊之。 莫名的,他有點咆燥。 “鶯鶯,九爺求你了,你想去哪,爺親自送你過去,肯定辦的神不知鬼不覺,好不好?”這事太冒險,他擔不住,他阿娘也擔不住。 “我就喜歡百花苑,哪兒也不去?!?/br> “你總得說個日子,比如三五日,七八日,我都能容忍?!?/br> 謝瑛回頭看他,顧九章這雙桃花眼,看誰都滿目風情,難怪惹得小姑娘爭相追隨,上元節前夜,聽聞他花一千貫聽了首曲子,后來唱曲的小姑娘子哭著喊著要他幫忙贖身,道這輩子跟定顧九章,幫他洗衣做飯,生兒育女,不求名分不求地位,只要顧九章別嫌棄她。 顧九章贖人有原則,首要一點便是不能癡迷死追,小娘子這種死纏爛打的他肯定不敢沾手,否則一旦贖身指不定鬧出什么亂子。 比如院里的音音,腰腰妙妙.....都是腦筋清醒,各有所長的娘子,日后她們若有好的去處,顧九章也不會強留,若沒有,顧九章權當自己開了個園子,時不時聽聽曲,下下棋。 謝瑛認真思忖了片刻,回他:“一年,一年后我就走?!?/br> 顧九章得寸進尺:“能不能短點?” “九爺,我保證這一年都不出門,不給你惹麻煩?!?/br> “行吧?!?/br> 何瓊之陪圣人從京郊巡視回來,途徑護城河聽到幾個紈绔打馬游街,其中一人碰巧是顧九章。 緋紅色圓領窄袖錦袍,腰間束著銀邊帶子,掛香囊玉墜,手里握著長鞭,晃晃悠悠坐在馬上渾無正形。 周瑄瞥了眼,看向何瓊之。 “聽聞你回京當日,顧九章當街攔你,為的何事?!?/br> 何瓊之咧唇訕笑:“打小他就不待見我,每回看到都要拉扯一番,那日他知道我從西涼回來,特意早早等在城門口,也沒有旁的事,就想過嘴癮?!?/br> 與暗線回稟的一致,周瑄亦早就聽聞顧九章的行徑,他雙手握在船欄,顧九章跟那幾人聊得起興,哈哈笑著不經意往橋下一看。 登時渾身發涼,下意識就避開目光,攥著的韁繩更緊。 周瑄蹙眉,凜冽的眸光打量顧九章的一舉一動。 何瓊之心道不妙。 然在下一瞬,便見顧九章翻身下馬,甩著長鞭趴在橋上沖他大喊:“何瓊之,九爺去教坊司喝酒,你上來,爺請你一塊兒去!” 其余幾個紈绔跟著起哄,哈哈笑著附和:“何大將軍,走吧!” 何瓊之暗地松了口氣,面上不敢顯現,轉身與周瑄說道:“陛下你瞧,他就是這個性子,平寧郡主拿他也沒法子?!?/br> 周瑄不動聲色,船自橋下緩緩而過,顧九章一眾人的嬉笑聲不絕于耳,直到船掩映在茫茫水霧之中,那聲音才算消停。 船剛不見,顧九章就覺得雙腿發軟。 旁邊人拎起他,納悶:“九章,你臉怎么這么白?” “大冷天的,冒這么多汗呢,身子也忒虛了?!庇质且魂嚭逍?。 顧九章抬手拂上額頭,舔了舔唇:“我不大舒服,回家去了?!?/br> 幸虧他反應快,否則指不定得露餡。 他反手摸摸脖頸,愈發覺得這顆腦袋懸,說不準哪日就不是自己的了。 棋棋見他下棋心不在焉,遂收了白子,體貼問道:“九爺,你輸我三回了?!?/br> 顧九章啊了聲,茫然的看黑子落下之處,簡直是自尋死路,四面全是白子,只消兩步,滿盤皆輸。 “你棋藝又長進了?!?/br> “不是我棋藝長進,是九爺有心事?!?/br> 棋棋煮了茶,雙手奉到顧九章面前。 “是跟鶯鶯有關嗎?”她們都看的明白,自打鶯鶯進院,九爺就變了,原先招貓逗狗玩的不甚樂乎,現如今愁眉緊鎖,鎮日不知有多少心事。 顧九章闔眸,往后躺在軟枕上,“爺想靜靜?!?/br> 窗外傳來一聲炸響,緊接著半空明晃晃的亮起來。 棋棋嘆道:“還沒出正月,腰腰她們想湊個熱鬧,便將去歲的煙花倒騰出來,九爺要去看嗎?” 幾個小娘子裹著披風圍在假山邊,又蹦又跳,漫天綻開的煙花流光溢彩,將小院映照的恍若白晝。 顧九章掃了圈,沒看到謝瑛。 腰腰捂著耳朵大聲說道:“九爺,鶯鶯窩在房里不肯出來?!?/br> 顧九章蹙起眉,腰腰跳過來,湊到他耳邊喊道:“九爺擔心,便快去看看吧!” 幾個姑娘面龐明艷,被此起彼伏的煙花照的燦燦如春日芳華,她們朝顧九章使了個眼色,一副我們都明白的意思。 顧九章心里苦,說不出來,安生日子不過,自己找來的麻煩。 謝瑛在燈下看書,聽見氈簾響,抬頭,顧九章跺了跺腳,“又下雪了?!?/br> 雪很小,又將下,幾乎聽不到動靜。 謝瑛把手爐讓給他,繼而低下眉眼,隨口說了句:“九爺是來看小九的嗎?” “不是,爺是來看...”顧九章怔了瞬,道:“爺是來看小九和大鵝的?!?/br> “他們都睡下了,九爺明早再來看吧?!?/br> 手爐是溫的,上面仿佛透著一股香氣,顧九章用力吸了下,一抬頭看見對面謝瑛看他,一口氣沒咽下去,嗆得不??人云饋?。 謝瑛疑惑的推過去茶,“九爺怎么不去看煙花,腰腰她們搬出去好多,說是今晚都要放完?!?/br> “你怎么不過去?!鳖櫨耪履﹃衲档せy手爐,疊起腿來倒在綢被上。 “九爺就為這個來的?”謝瑛合上書,覺得顧九章今日有點奇怪。 “我今天又看見何瓊之了?!彼ゎ^,“他和當今穿常服,乘船經過橋頭,當時我心虛的險些露馬腳,得虧反應快,可眼下想起來還是后怕?!?/br> 他把事情始末說了遍,見謝瑛神色如常,不由詫異:“何瓊之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冒險從宮中死遁?” “你想多了?!?/br> “當今俊美無儔,手握強權,哪兒讓你不高興了?” “有些事,不像你表面看起來一般?!?/br> “不像表面這般,”顧九章回味這句話,忽然瞪圓了眼睛,直起身子趴到案面,低聲道:“當今有隱疾,不能行敦倫之禮?” 謝瑛被他氣笑,“知道太多容易掉腦袋?!?/br> 顧九章若有所思的噤聲,瞟了眼謝瑛,又想想何瓊之那魁梧彪悍的黑瘦模樣,感嘆:“沒準何瓊之也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呢?!?/br> “九爺,我要睡了?!敝x瑛起身站到對面,眼睛望向門口。 顧九章不情不愿坐起來,“那我明早來看小九和大鵝?!?/br> 出了門,寒風吹得他打了個哆嗦,手里溫熱馨香,原是帶著手爐出來了。 初春時節,草木復蘇,然早晚倒春寒,空氣里仍夾著難以抵御的涼氣。 謝瑛難得起了個大早,坐在妝奩前梳發,聽見院里有說話聲,壓得很低。 她推開窗,撞上顧九章訕訕的笑臉。 “鶯鶯,好巧?!?/br> 他咧嘴,手里的粟米全都扔掉,小九和大鵝慢條斯理啄食。 “九爺早?!敝x瑛尚穿著一身冬衣,領口繡著雪白的毛,窄袖襦襖外罩著一件天青色褙子,仍顯得身量纖纖,婀娜嫵媚。 顧九章走到窗外,抬手橫在窗沿,天還冷,他卻穿的很是單薄,都是時興的面料,輕軟柔和,他又生的俊俏,桃花眼只看著對方,便覺得濃情萬分。 謝瑛看他衣襟開了線,轉身取來針線匣子,道:“九爺別動,我幫你補一下衣襟?!?/br> 細長素凈的手指三兩下挽了線,扯過顧九章的衣襟抬起眸來,“九爺別誤會,我也不是白給你補衣,等下有事求你?!?/br> 她眉眼溫婉,說話時又有股清雅溫潤的香氣,顧九章屏了呼吸,像木頭一般立在窗外,一動不動。 衣襟上有朵金線蘭花,紋理很是細致,謝瑛怕對不準,稍稍往下低頭。 顧九章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了,一張臉憋得通紅,袖中的雙手攥起又松開,松開又攥起,如此往復幾回,聽見謝瑛柔聲道:“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