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來的時候, 男人已經抽完了。

    “去哪兒？”她系好安全帶。

    “去雪山上看過嗎？”

    “還沒有?！?/br>
    最近都在下雨, 路太滑, 沒敢去。

    “上去看看?！彼f完，就啟動了車子。

    “遠嗎？”

    “還好?！?/br>
    一路往上, 皮卡在曠野與國道上馳行。穿過無人區的草原與神秘的森林，聽說每年都有很多人喪命于那片地區。

    遙看遠方，她路上看到有身著綠甲的人, 佇立在一片荒原之中，受風沙，吹雨雪, 但他們身姿依舊挺拔, 給人莫名的觸動感。

    “他們是誰？”

    開車的男人視線朝池沅指的那頭掃過一眼，回：“守路人?！?/br>
    路程很遠, 遠到池沅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可能是因為陳浮己開得太穩, 很有安全感。

    到了山頂, 陳浮己才叫醒了她。

    她迷迷糊糊地醒來, 跟著陳浮己下車, 如眼的是一片讓人震撼的風景。

    連綿不絕的山脈，像是籠上一層終年不化的積雪, 幾乎快要聳入天間, 白云罩在山峰的邊緣, 讓人看不清至頂處的輪廓，卻叫人望而生畏，高原與天堂似乎就在一步之間。

    山間揚起的經幡，隨風飄動，彩色的花式，密密麻麻的經文與圖案，那是人們最虔誠的許愿。

    無疑，池沅看著眼前的壯闊，內心涌起一股澎湃。

    “工作開心嗎？”他隨口問，像是在和她平淡地話家常。

    池沅微微點頭：“還可以，挺開心的?！?/br>
    這里的人都很真誠，小孩子沒那么多憂心的煩惱，就算是有，也大概是在擔心明天家里的牛要誰去放，和他們相處很愉快。

    “你呢？我住宿的那家人跟我說，最近鐵路工程進行得很忙碌?！彼紱]好意思去打擾他。

    “卓瑪？”陳浮己問了句。

    “你認識她？”

    陳浮己想起往事，蹙著眉回：“前年才擴建隧道的時候，她爸被石頭砸死了?！?/br>
    他說到這兒的時候，池沅才想起來，自己貌似真的從來都沒有見過卓瑪的父親，她家里只有mama和舅舅。

    “這條鐵路，死了很多人嗎？”池沅問。

    蠻達的這條鐵路，越過重重山脈，直通拉薩，如果這條鐵路能成功修建好，將會給蠻達帶來可觀的經濟發展，讓這片土地不再貧瘠。

    陳浮己沉聲：“三個，其中就有卓瑪的父親?！?/br>
    池沅眼底暗露神傷。

    卓瑪是個很羞澀的藏族女孩，愛穿紅白花色的藏服，看人時總是怯怯的，但對人很好。每次池沅問她關于鐵路方面的事時，女孩眼里總是充滿著她看不清的情緒，那是期盼又隱隱作痛的情緒。

    池沅不愿再繼續這個話題，隔了一會兒，她捋了捋被風揚起的長發，想起一件困惑她很久的事，于是說：“聽他們說，你本科畢業科大?！?/br>
    “嗯，專升本上去的?！?/br>
    兩人站在車旁，一左一右，陳浮己的胳膊恣意地搭在皮卡車頂上，眼眸幽幽地望向遠方的鐵路。

    “陳浮己，是因為我嗎？”她猜測問。

    “一部分?！彼麤]否認。

    她心上的一塊大石，算是徹底落下了，沒有懸在空中，不上不下，吊得她煩。

    “我很高興，你能來北京?！彼χD頭對他說。

    “池沅，謝謝?！彼従徴f。

    真心的，他混沌的十八年里，感謝她的出現。

    風吹過山崗，兩人并肩站著，他收回手，單手抄兜。

    “池沅，你當初把我從霧城帶出去。我現在，也想把蠻達的孩子送出去?！?/br>
    本科畢業的那年，他跟著導師老蔣走南闖北，到處學習，去過萬家燈火通明的繁華一線，

    也去過綿綿春雨的余杭勝景，可無論是江南，還是北上廣，他都沒有想要留下的想法，唯獨這片土地。

    “陳浮己，你不怕嗎？萬一這條路十年八年都修不成呢？你就一直在這兒嗎？”

    “有些事，不問前路?！?/br>
    她深深吸了口氣，忽然想起那天在科大講座會上，男人說的話。

    ---“是否愿意為邊疆鐵路事業犧牲自己？”

    “隨時?！?/br>
    池沅順著他的視線向遠方望去，綿綿雪峰，滄海不絕。

    “陳浮己，我大概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了?！?/br>
    在這片自然里，她是如此的渺小。

    他轉頭看向她秀麗的側顏，堅定的神情，淡淡說：“考慮自己該考慮的，然后去做自己想做的?！?/br>
    那天，陳浮己帶她去了雪山，帶她去了草原，看過湖泊，見過牛羊成群。

    當地人很熱情，邀請他們一起吃藏式牛rou火鍋、糌粑，還有一些她叫不出來的菜品名字。

    她被陳浮己哄著喝了點青稞酒，但她酒量好，不會醉。

    就是一整個傍晚，她都靠在陳浮己肩上，跟陳浮己說著一些rou麻刺骨的話。

    “你醉了，池沅?！彼f。

    借著酒勁兒，她吻上男人的唇，雙手攀上他的肩，纏綿而又溫熱，濕漉漉的，汲取他身上的溫度。

    勾著他，繞著他，想要把面前這個人揉碎了塞進心里面。

    青稞酒，或許真讓人癡醉。

    與他唇分開時，身后日落金山的余暉照在他們身上，暖呼呼的。

    此刻她意識到，大概是春天，真的要來了。

    她跪在他腿間，勾著陳浮己的脖頸往下帶，抵著她的額間，輕聲，語氣帶著懺悔。

    “陳浮己，當年那條消息不是我發的?！?/br>
    男人伸手攬住她的腰，感受著彼此炙熱的呼吸。

    “我知道?！?/br>
    他一直都知道，池沅不是那樣的人，從頭到尾都不是。他這么多年一直計較著的，也從來不是那封信。

    “這么多年了，其實我就想讓你承認，你對老子念念不忘?！彼p笑，有些澀。

    池沅主動，再次吻上他的唇角，無聲的安慰。

    “陳浮己，我承認，你魅力值很大，我對你戀戀不忘?！?/br>
    他不自覺地伸手掐著女人的下顎，將她往上帶，吻了下去，又重又狠。

    來勢洶洶，卻不是掠奪，而是確定，他要十分甚至百分的確定。

    等到余暉散去，夜幕降臨，兩人才徐徐分開。

    草原上的星空，遼闊無際。

    “要去我那兒洗澡嗎？”他直視著她，明明是過于曖昧的話語，他卻眼神坦誠，好似絲毫沒有多余的想法。

    池沅被他盯得有些緊張，加上因為剛才漫長洶涌的吻，她現在有些呼吸不上，所以話語囫圇：“今天不、不了?！?/br>
    她沒帶衣服。

    “哪天要來就自己去?！彼麖目诖锬贸鲆话谚€匙放在她手心里。

    他沒說那是什么鑰匙，但是池沅知道。

    她說不想去他那兒洗澡，陳浮己沒勉強她，深夜里將她送回了她住的地方。

    送她回去的途中，在車上他問了句：“會開車嗎？”

    池沅還以為是他累了，所以問了句：“會，你累了嗎？”

    “沒?！?/br>
    等到下車的時候，池沅才明白他為什么要問自己會不會開車。

    陳浮己將車鑰匙遞給她：“這里沒出租車，自己開方便點?！?/br>
    池沅沒接：“那你怎么辦？”

    “鎮上停著鐵路局的摩托?！?/br>
    時常有人來鎮上辦事，局里就停放了幾輛摩托在鎮上。

    “不了，我也走不了多少路?！彼芙^。

    他工作地方遠，有車方便一點。

    陳浮己伸手，勾著她的碎發，看她一臉體諒他的模樣，緩緩說：“池沅，給你車鑰匙，是為了讓你方便來找我，懂？”

    他的話語太過輕飄，態度又有些他慣有的不容置喙。

    池沅還沒有回應他，陳浮己就強硬地掰開她的手心，將車鑰匙放在她手心里。

    “記得鎖門?！彼f完，看她一眼后就下車了。

    等到男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鎮上的道路上，池沅都還沒有下車。

    那天晚上，她握著那兩把鑰匙，久久沒有入眠。

    作者有話說：

    寶貝們，下周開專欄里的《別港》，大概一個月內就會完結，文案放下面，喜歡的點個收藏，感謝~